費伊雖拒絕了哈珀送她回家,卻也沒心情再待下去,不一會兒也決定回到租住的公寓。
晚風是少有的微涼,費伊決定慢慢走路回家,正好借助微風讓自己的頭腦冷靜下來。
種種跡象表明,哈珀並非對她完全無感。那麼,是什麼讓他如此顧慮?
是她那天的狀態嗎?
那晚她的確有些煩悶沮喪,但費伊並不是情緒上頭就開始說胡話的人。再說,她當天也沒有喝酒,理智完全在線。
是年齡差嗎?
照顧米婭的那天,哈珀的確對他和費伊的年齡差展現出了不自在。會不會是年齡差讓哈珀認為她還不夠成熟,對他的表白欠缺考慮?可哈珀不是一直稱讚她是個有思考又有主見的女孩嗎?
費伊機械地邁著步子,始終想不明白。正當她想得入神時,豆大的雨珠砸在了她的肩膀,她停下煩悶的思緒,意識到一陣雨要來了。
費伊沒有帶傘,好在公寓離這裡隻有兩條街,她咬咬牙,決定跑步回家。
距離不遠,雨卻猛烈得出奇。費伊走進樓道,已經被淋成了落湯雞。回家後得趕快衝個熱水澡,她心想。
她站在門口,翻了半天包,愣是沒找到公寓的鑰匙,衣服口袋裡也沒有——好吧,再一次“屋漏偏逢連夜雨”,這一次是真正的雨。
她打電話聯係開鎖工人,報上住址,隻能濕著衣服等。在街上淋雨時還沒有發現,原來雨打濕衣服會這麼冷。
開鎖工人趕來費了不少時間。他一邊解釋著,說來的時候路上堵車嚴重,一邊觀察著門鎖的類型,終於將門打開。
對於夜間,以及雨天產生的額外費用,費伊沒時間心疼,直直進入浴室。此時,費伊隻想把濕漉漉的衣服換下來。打濕的牛仔褲還頑強地粘在她的腿上,她想趕緊衝個熱水澡。
……
深夜,費伊感覺又冷又熱,怎麼都不舒服——不妙,這應該是發燒的前兆,她不久前才經曆過一次。
她迷迷糊糊下床,從櫃子裡翻出了一條薄毛毯,比她現在蓋的床單要厚一點。
費伊又從床頭櫃裡抽出體溫計,靠在床頭開始測體溫。她暗自後悔,不應該高估自己的身體素質,冒著大雨跑回家,她忘了不久前她剛病一場;或者應該說,她得更細心點,出門前檢查一遍鑰匙。
等待著倒計時,她索性將床頭桌麵上的禮物打開,那是胡安回國前送給她的。
她打開禮物盒,發現有一本精裝小說靜靜地躺在盒子裡。費伊曾在交流群中聽說過這部作品,小說的男主角正是一位醫生,他對病人關懷備至,卻對家人不理不睬。
費伊打開卡片,隻見一行碩大而圓潤的字母:
祝你好運,女孩!
結尾是手繪的大鬼臉。
她笑了,怪不得胡安千叮嚀萬囑咐,讓費伊千萬要在他回國之後再打開禮物。這樣調皮的惡作劇,的確是胡安的風格。
正當費伊準備將卡片和禮物收好時,大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在寂靜的夜裡格外明顯。
誰會在深夜來公寓?費伊不禁害怕起來,體溫計也來不及取下,她夾著手臂,屏住呼吸,小心翼翼走到玄關,聽到了門外的人在叫著她的名字——
是哈珀的聲音。
費伊朝門上的貓眼望去,的確是哈珀,還有他的行李箱。
哈珀現在不是應該在機場嗎?費伊想不通,開了門。
還沒來得及開口,她就被麵前的男人緊緊抱住。
費伊有些吃驚,不明白發生了什麼,哈珀怎麼會在深夜來到她的公寓,是暴雨嗎?可是距離航班起飛還有好幾個小時,夏天天氣變化迅速,航班是否會被取消還不一定。
再者,如果航班被取消了,哈珀返回的地方也隻會是他自己家,為什麼現在卻出現在她的公寓呢?
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了……?費伊在心裡默默祈禱,千萬不要是這樣。但什麼事情會讓哈珀在暴雨的深夜,緊緊地擁抱著她呢?一定是遇到了什麼需要安慰的事情。
費伊打算先好好承接住這個擁抱,而她現在暫時還做不到,畢竟,她的左臂還夾著體溫計。
她用一種奇怪的姿勢回應著哈珀:左臂彎曲,左手扣在右側肩膀上,而用右手回擁著哈珀,輕拍著他的後背。
哈珀好像已經察覺到了她異常的體溫:“你有點低燒……?”
費伊點點頭:“好像是的,我正在查體溫呢。”
她低頭點了點左邊胳膊,用眼神示意。
“不過你怎麼來這裡了?不是在趕航班嗎?”
她雖然嘴上問著,卻幫哈珀把行李提進門,進了房間。
……
等哈珀洗完澡、處理完濕衣服,費伊已經昏昏欲睡,實際上,她已經進入了淺層睡眠。
哈珀盤腿坐在床邊,再一次觀察著費伊的睡顏,仔細又愛惜。
費伊幫他留了盞床頭燈,微弱的燈光灑在她細長而卷翹的睫毛上。睫毛正似有似無地微微顫動,不知怎的,哈珀想到了小鳥翅膀上的羽毛。
他黑色的瞳孔就這樣注視著,心中卻生出一份憧憬與懇切:他想告訴這個世界,麵前這雙眼睛閃爍著多麼奪目的光芒,它收儘一切有趣而美好的事物,也流下過最真摯的晶瑩淚水。
而往後,他願意永遠嗬護這雙眼睛,讓它永遠彎成月牙,從此不見淚水的蹤跡。
半晌,他逐漸靠近,在眼角處輕輕落下一吻。
哈珀不知道的是,費伊此時還沒有熟睡。
她緩緩睜眼,卻因困倦而未完全睜開,她帶著笑意望著哈珀:
“蘭登,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一個人時的笑容,才是真正的笑容。’
我想,對於我們這樣的假情侶,隻有兩個人時的親親,才是真正的親親吧……?”
她又閉上了眼睛,但笑意不減:“我可以當成是你思考後的最終答案嗎?”
她感受到了眼角的吻,心底了然。
因此,她沒有詢問事情的經過,沒有追問哈珀為什麼來這裡。就如同表白後的第二天,她沒有繼續追問哈珀的心意。
她給了哈珀充足的時間,讓他能夠沒有壓力地跟著心裡的節奏前進。
“一直以來都謝謝你,”哈珀摸了摸費伊的腦袋,“在我還沒意識到的時候,我已經愛你很久了……”
哈珀靠在床頭,像那晚一樣輕拍著被子,好讓費伊安穩入睡。而他的心還在為今晚激動著,睡意尚淺,他開始望著房間周圍的一切發呆。
書桌上是用亞克力板拚裝成的小書櫃,裡麵的書籍顯然被它的主人小心嗬護著,整齊地排列在一起。
哈珀定睛一看,這些書籍都是同一係列的遊記,大多是生態學家、地理學家或記者們在不同國家旅居時的見聞隨筆。
是的,費伊曾在信件裡寫到過,她那時還沒有足夠的經濟實力環遊世界,所以會讀一些散文遊記,從他人遠行的記錄中了解多彩的世界。
書櫃旁邊的小擺件,沒錯,那是費伊喜歡的動漫角色周邊和鉤針娃娃。壓力大時,她會對著小擺件訴說心事,會製作鉤針娃娃來解壓,她在信中提起過。
他正蓋著的被子呢?很明顯那不是被子,而是一張床單——“小鳶尾”說過,夏天時,她會用床單代替涼被,這樣又可以省下一筆開銷。
是的,他應該想到的,他應該想到的……
他反思著自己的後知後覺,為何如此多的細節都被他忽略?是他的疏忽才讓這一天來得這樣晚,讓身旁的費伊受了委屈。
他的思緒不禁回到和費伊添加聯係方式那天,費伊不喜歡將自己感興趣的事物展示出來,她的頭像和背景隨意設置,隻有關係親近的家人朋友才知道她喜歡什麼。
原來是這樣,一切都被串聯起來,說得通了。無數零碎的記憶片段,猶如車窗外的雨珠,點點滴滴終於陸續彙聚起來,讓思念和愛意漫成一片。
哈珀準備關掉床頭燈,扭頭卻被床頭的卡片吸引了注意。他無意“偷看”,但精美的封麵、凝練的文字卻讓他一眼就領悟。
他不會和書中的醫生一樣,哈珀想。
從今天開始,他會每天都對費伊說“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