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小鳶尾 她又變成了一隻小鳥……(1 / 1)

她又變成了一隻小鳥。這一次,費伊在熱帶雨林中飛翔,她鼓足一股勁,努力在枝葉與藤蔓之間穿梭。

在即將穿過整片雨林時,她的眼前突然濃霧彌漫,不知哪裡刮來一陣勁風,將她直直拍到麵前的樹乾上。

費伊沒有被嚇到,她已經習慣了生理期期間的噩夢,並將其歸因為能量耗儘。她緩緩睜開眼,微弓著身子,望著白色床單回神。

“還好嗎?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身後的聲音提醒著費伊,昨天發生的事情不是夢。她忽然覺得有些尷尬,心想還不如睡著呢,現實比夢境更尷尬棘手。

“我去一下衛生間……”她落荒而逃。

哈珀沒睡多久,一大早便洗漱完,讓酒店送好早餐上來。

“剛泡好的。”他將熱茶端給費伊。

費伊接過,就像搬家那天,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你什麼時候回家呀。”她的語氣帶著些尷尬與不自然,丟失了問句句末的輕快。

“再留幾天吧,我和父親說好了。”

他將吐司塗好果醬,放到了費伊的餐盤上。

“原來如此……我明天的航班回家。”她嚼著吐司,嘴裡嘟囔著。

她知道哈珀要說什麼:幾點鐘的航班,他會送她去。因此,她趕忙繼續說下去:“胡安和我一起回去,他說畢業旅行想過去看看。”

哈珀點了點頭,沒再說話。

……

這段時間,他們很默契地沒有聯係彼此,直到費伊複查眼睛的前一天,他們用短信確定了時間。

醫院內的設施環境還是一樣,與和哈珀相遇的那天並無不同。費伊見到了許多張熟悉的麵孔,他們曾在野炊時見過。

這次,她卻希望護士不要叫到她的號碼,她還沒有準備好如何再見到哈珀。

躲不過,該來的終究會來。費伊鼓足勇氣,低著頭推開了門,準備將病曆遞給哈珀,卻不小心把辦公桌上的相框碰倒了。

她一邊在心裡納悶,為什麼哈珀最近突然多了這麼多相框,一邊下意識扶起相框——

是米婭的畫。畫中有米婭、費伊和哈珀三個人。

從進診室到現在,她都沒敢對上哈珀的眼睛,好了,現在更不敢了。

“費伊,抬頭看著我。”

哈珀終於出聲了,他重複著每次的檢查。

黑色的瞳孔依舊專注,費伊卻用餘光注意到了哈珀微紅的臉頰。不知怎的,她突然有點想笑,緊張感得到了緩解。

自米婭送畫後,費伊還是第一次來醫院複查。她不知道哈珀為什麼會將這幅畫放進相框,但她明白的是,人們放進相框裡的東西,一般都會帶有特殊而重要的意義。

“不用喝藥了,每周記得滴眼藥水就好,我會提醒你的,下次複查的時間我們之後再定。”

他微笑著,心臟卻在砰砰打著鼓,寫著字的手也微微發抖,字跡沒有平常自然流暢。

費伊點頭,整理好病曆診單,轉身走出診室。她故作鎮定,心卻早已飄飄然,如同微醺般,沉浸在自己的念頭中。

她想,哈珀那天的回應,可能並不是完全絕情的。或許他有自己需要考慮的事情,如同費伊自己所說的,每個人都有著自己的節奏,她會給哈珀時間。

“費伊……”哈珀追出了走廊。

哈珀看到了費伊身旁的年輕男生:利落的短發,配上藍色的牛仔外套,在炎熱的夏日彰顯著自己的獨特風格。

是筆友胡安。哈珀記得,胡安想在這裡進行畢業旅行。在這個國度,費伊可能是胡安為數不多認識的人,所以,他跟著(或陪著)費伊來醫院複查,本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不過,為什麼他的心中卻有不安呢?

的確,麵前的兩人年齡相近,所有見過的人都會覺得般配。即使哈珀知道兩人並沒有在發展感情,可心中還是萌生了或多或少、無可避免的失落。

他對著胡安點了點頭,兩人打了招呼。

“噢……我剛剛忘記了,媽媽想問你周末有時間嗎?她想邀請你在家裡吃飯,感謝凱文生病時的幫忙。”

聽到哈珀的聲音,費伊從念頭中回過神來,想起了母親的邀請。

“好,”哈珀暗自鬆了一口氣,他與費伊終於有了再見麵的機會。

“代我謝謝奧裡斯太太。”他抿著嘴唇,認真地盯著費伊的臉龐,像想把她的模樣印在心裡似的。

費伊與哈珀告彆,和胡安一起走出醫院。

“奇怪。”胡安突然開口。

“什麼……?”費伊還在回想今天與哈珀的見麵。

“哈珀醫生追到走廊,卻沒有說叫住你是因為什麼事。”

胡安打了個響指,一臉了然:“或許他隻是想多看看你喲,他看起來很想你。”

……

周末,奧裡斯先生家。

聚餐比費伊想象中要順利,奧裡斯太太沒有說什麼讓人難堪的話,隻是單純對哈珀表示感謝,感謝他幫忙凱文就醫,以及照顧發燒的費伊。

凱文已經出院,家中充滿了歡聲笑語,費伊整個人也沉浸於少有的溫馨氛圍中。她聽著餐桌上大家的聊天聲,整個人好像抽離出來,像是旁觀者,感受到的幸福氛圍好像也變得更加真實。

或許是喝了太多紅酒的緣故,她不禁開始幻想哈珀與她真的在一起後的生活:他們是否也會經常回來聚餐,或許他們會一起做好豐盛的晚餐,像現在這樣,家人們在一起愉快又自在地交談。

她希望時間就停止在這一刻,而這份憧憬卻被接下來的事打斷。奧裡斯太太邀請哈珀晚餐後多待一會兒,哈珀卻以明天要搭乘航班為原由,婉拒了邀請。

是工作出差嗎?什麼時候的航班?飛去哪裡?費伊一概不知——原來她已經這麼長時間沒有和哈珀聊天了,是他們生分了嗎?好吧,她在心裡歎了口氣,或許這隻是“恢複正常”,對於朋友的事情,本來就不會件件皆知。

是她自己越界了。

費伊好像被潑了一盆冷水,從幻想中被拉回到了現實。

她迷迷糊糊送哈珀到門外,又慌忙跑到房間,差點忘記把禮物給他,她想感謝哈珀最近的照顧。

哈珀問她,需不需要先送她回家,費伊拒絕了,說想在家裡多待一會兒。她也不知道為何會一口拒絕哈珀,或許她現在想靜一靜,整理思緒,她也想給自己一些時間。

……

哈珀母親的醫療援助項目提前結項,休假也隨之提前,這才與哈珀約好,趁著周末可以短暫見上一麵。

哈珀搭乘的是明天一早的飛機。機場離城區有著不近的距離,這表明他淩晨就得出發去機場。他開車回到公寓,收拾好行李便搭乘計程車前往機場。

夏日的天氣總是反複無常。昨天傍晚,哈珀專心聚餐閒談,沒有注意到滿天的烏雲,那是暴雨的前兆。此時,雨珠終於被濃雲擠得墜了下來,劈裡啪啦砸在車窗上。

突如其來的暴雨,讓交通狀況也變得惡劣。哈珀的計程車在高架橋上緩慢前進,更多的是擁堵和停滯。

窗外的狂風呼嘯,雨水不斷地拍在玻璃上,堵車看起來一時半會解決不了,哈珀決定找些其他事情做。

他還沒來得及打開費伊的禮物,現在是個好時機。

不太大的禮物盒,用淺紫色的光麵紙包裝得很精致,一眼就能看出禮物主人的用心。

哈珀小心解開原色麻繩,取下雪梨紙,打開盒子,一個巴掌大的娃娃出現在眼前。

他仔細觀察著娃娃。這顯然是純手工製作的,娃娃看起來是一位小醫生,墨綠色的手術服套著白大褂,費伊在口袋的位置繡上了哈珀的名字。

哈珀都沒意識到,自己的臉上現在正掛著笑,嘴角遲遲沒有放下。

他拿起禮物盒底部的小卡片,用拇指向上翻開,原來是一張感謝卡:

蘭登:

感謝一直以來的悉心照顧,希望你喜歡這份小禮物。

費伊·奧裡斯

哈珀的手在發抖,失神一般地怔愣在車裡。

感謝卡不是重點,他驚訝的是名字落款後的簡筆畫,那一朵小鳶尾……他曾無數次拿出信件回憶閱讀,不會有錯——是的……盧埃森塔大學的筆友……竟然是費伊……

哈珀不敢相信,世上怎會有如此神奇的事,兩個對他有著重要意義的人,竟然完全重合。

在無數個憂愁焦慮的夜裡,來信安慰開導他的“小鳶尾”,與如今讓他動心又想保護的女孩,竟然是同一個人,竟然是費伊……

原來,在他彷徨失意之時,費伊就已經出現在他身邊。那時,他還不是哈珀醫生,還沒有確定自己的人生方向,還沒有屬於自己的一家醫院……而費伊就在那裡:一樣地耐心,一樣地溫暖,一樣地真誠。

在他完全算不上事業有成、生活穩定之時,費伊就已經如此細致耐心,一直鼓勵著他、給予他溫暖,他還有什麼理由去擔心費伊十年後會離他遠去呢?

哈珀開始為之前沒有來由的擔憂感到內疚。他將卡片緊緊按在胸口,心頭濃烈的愛意不斷滋生。

他的皮膚感到陣陣刺痛,心跳變得劇烈,逐漸聽不到窗外的狂風暴雨。此時,他的心中隻有一個念頭:他想立馬見到費伊,他要告訴費伊,他有多愛她。

車,開始朝著城區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