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見你回消息，我不放心就過來看看……”哈珀身著睡衣，還是帶著溫和的微笑，接著，他發現了費伊的不對勁。

“魯伊斯先生讓你傷心了？”他微微彎腰，神情也變得嚴肅，目光向上，觀察著費伊發紅的眼眶。

費伊雙臂垂下，隻是搖頭。

“工作不順利嗎？”哈珀想著各種可能性，他關上門，和費伊朝房間走去。

費伊默默祈禱，希望哈珀不要再繼續問下去，他快接近正確答案了。

床上的手機屏幕還亮著，顯示著哈珀發來的照片。

“我的短信讓你不開心了。”他沒有再問，但語氣篤定。

他見費伊沒說話，確信了自己的猜測。

“不管因為什麼，對不起，我很抱歉……”

哈珀走上前，如往常一樣，手掌輕托著費伊的後腦，讓她靠著自己的肩膀。

“不是你的錯，是我自己的問題。你有著成功的事業，有著穩定的生活，而我卻搖搖晃晃地邁著步子，我覺得差距太大了，我很難追上你……”

費伊的聲音有些悶，小聲抽噎著。

哈珀明白發生了什麼，他護著費伊，小幅度地左右搖晃，安慰著她。

“我也有過彷徨糾結的階段，而且，我比你大十歲呀，費伊。你是個勤奮獨立的女孩，十年後，你也會有一片屬於自己的小天地。”

他想了想，繼續說道：“至於那些精致菜肴，我隻是偶爾會去嘗試一下。你現在有穩定的工作，喜歡的話也可以去試試看，我們可以一起去。

不用去理會腦海中的雜念，專心過好自己的生活，你一直做得很好，不是嗎？”

他幫費伊擦著眼淚。

“我沒辦法不去理會，”她坦白了一切，“很抱歉，我想我喜歡你，蘭登。”

費伊掙開哈珀的懷抱，跑到床邊坐下。

“你對於我而言不是‘彆人’，怎麼會是‘雜念’呢？我必須正視我們之間的差距。雖然這個想法可能很多餘，畢竟我們隻是朋友，我也覺得自己很可笑。”

哈珀愣了一秒，接著，很久都沒有說話。最後，他靜靜走到了費伊的麵前，坐下。

費伊知道現在應該儘力控製住情緒，但她好像無法完全做到。就像勵誌故事中寫道“失敗是成功之母”，人們深知這個道理，卻難免在挫折中失落沮喪。

半晌，哈珀終於開口。

“費伊，你現在心情不好，可能誤判了對我的心意。”

好冷靜的一句話。她竭儘勇氣，忍受憂愁，隻換來這樣一句話。費伊苦笑。

她隻覺得全身無力，向後倒去，望著模糊的天花板，淚水顆顆劃過太陽穴。

她仰視著哈珀，身體因哭泣輕微抽搐著，舌根也有些失去控製，吐不出來詞。而哈珀讀懂了她的求助，雙手並攏彎曲，像捧水一樣，輕覆在費伊的口鼻上。

“過度通氣了，慢慢呼吸，彆害怕。”他輕聲安撫著。

頭暈目眩，整個人感覺放大又縮小。費伊的混亂的思緒逐漸消散，力氣隻足夠用來聽從哈珀的提醒。

呼吸逐漸平穩，人也平靜下來。

“我的手……”呼吸性堿中毒，她的雙手抽筋，還沒辦法控製自如。

哈珀小心地握著她的指尖，溫熱的指腹輕輕按著手背——野炊那天，是因為玩遊戲而不得不牽手，而現在或許才算得上是他們的第一次牽手，很奇怪的契機。

“安心休息，今晚我留在這裡。”他用低沉的嗓音徐徐道來。

……

夜已深，哈珀靠在床頭，低頭望著睡著的費伊。

麵前的女孩似乎睡得並不安穩。昏暗的橘色燈光投在她光滑的發絲上，汗珠在額前泛著一層不明顯的珠光。

哈珀仿佛被迷住，鬼使神差般地，他將費伊的一縷頭發輕輕撥到耳後，身子也逐漸俯下，讓嘴唇能夠靠近女孩的額頭。

也許是被燈光刺到，費伊的眉頭微皺，哈珀也猛然回過神，暗自責問自己的失態。

他關掉床頭燈，輕拍著費伊的背，好讓她重新安然入睡。黑暗中，哈珀的腦海依舊閃爍著費伊的睡顏。可愛又真誠的女孩，縮起來就這樣一小團，她本應受到嗬護，本應過著更快樂自在的生活。

可這“本應”又是從何而來呢？從來都沒有“本應”。應該說，她努力克服困難，並保持著善良與溫柔，這是她的閃光之處，幸福自在的生活就在前方，在前方期待著熠熠生輝的她。毫無疑問，她是個了不起的女孩。

他對費伊產生了保護欲，這是他從未有過的感受。儘管已到中年，哈珀的感情史並不豐富。他一直忙於學業事業，沒時間去拓展人際關係。

大三時，他擁有了第一次戀愛，戀愛僅僅維持了數月。當時的女友追求青春肆意，雞尾酒和舞池充斥著她的夜晚，她忍受不了哈珀的“平淡無聊”。

碩士時，哈珀曾對高一屆的學姐產生好感。學姐成熟灑脫，風風火火，在研究領域頗有成就。最後，在學校對麵的一間咖啡廳裡，學姐婉拒了他的“表白”，那甚至都不算是表白。學姐感謝哈珀對她的欣賞，她說那是欣賞，並不是愛。

那麼，他對費伊的感情稱得上“愛”嗎？

在醫院初見她那天，當他聽到女孩難為情的請求，驚訝之餘，他更多的是關心；搬家那天，他了解到費伊的生活理念，某種程度上與他不謀而合，他多了些欣賞，多了些好奇；

後來，他們的接觸越來越多，他開始了解到費伊背後更多的故事，這些曾經統統構成了如今的她：善良、勤奮、有主見、有思考，她正一步一個腳印地前行。

她心底源源不斷的力量，也在潛移默化中感染了哈珀，讓他與過往和解，也與自己的內心和解。

這些情感，是否在某一瞬間化作了“愛”呢？

不可否認的是他今年的生日願望，他希望能夠成為費伊的翅膀，成為她的避風港。不管費伊想飛翔也好，想休息也好，他都會在她身邊。

費伊對他的感情也是“愛”嗎？

現在的費伊，正處於事業起步階段，而大她十歲的他卻已經平穩——費伊對他是否隻是敬佩，隻是一種對榜樣的欽慕？

十年後呢？當費伊成長為步伐穩健的職場人，他在費伊的眼中是否會變得平庸，那時她還會保有今天這份情感嗎？

他並非對費伊不信任，而是對自己不自信。

費伊的左手輕微摸索著，像是不確定哈珀是否還在這裡。哈珀覆上費伊的手，稍稍朝她的方向側了一些，努力調整好姿勢，離她更近，也不至於冒犯到她。

窗外的彎月沒入雲中，哈珀輕輕合上眼。如果可以，他想，他願意永遠守護著身邊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