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信。
費伊:抱歉,公司突然通知,下周末得飛西班牙出差,馬德裡有個展會,可能不能陪你過生日了。
哈珀:沒事,那我也去馬德裡好了。
?!收到短信的費伊愣了一下,也沒必要為了她飛那麼遠吧。
費伊:那樣太麻煩你了,等回來了我請你吃飯,就當再過一次生日啦~
哈珀:沒事,我父親本打算回國陪我慶祝,正好我飛去馬德裡見他。
她聽過哈珀大致的家庭背景。哈珀先生就職於一家大型的國際廣告公司,專注於企業戰略谘詢與品牌策劃,近期負責西班牙分公司的部分業務。
到馬德裡的航班大約十小時。哈珀陪著費伊購買了經濟艙的機票,兩人換上費伊提前買好的卡通拖鞋。
“十個小時,做些什麼好呢?”哈珀發問。
“你可算是問對人了。”雖然費伊是第一次坐國際航班,但沒有網絡的自娛自樂可是她的強項。
她的雙肩包仿佛是個寶盒:迷你數獨書、輕型紙口袋書、油畫棒……什麼神奇小玩意兒都有。她的手機裡還下載了幾部電影、劇集和采訪視頻。
“你之前坐長途航班都會乾嘛呀?”費伊記得哈珀是在國外讀的大學,飛機一定沒少坐過。
“讀書時都在飛機上讀文獻寫作業,沒有任務的長途航班好像還是第一次呢。”哈珀接過費伊遞來的數獨書,翻頁思考著。
“我有一個小竅門,”她打開筆袋,從中拿出幾支筆,“做數獨要用不同顏色的筆才好呢。鉛筆用來推測數字,黑色中性筆寫確定的結果。”
她將筆放在哈珀的小桌板上,小小地挑了一下眉。
“小神氣。”哈珀側頭望著她笑。
夜晚,航班正飛行在大海之上,費伊也不清楚現在的時區究竟是幾點鐘。
但她的手機還沒有更換時區,顯示著“0:00”。
“生日快樂!”費伊湊在哈珀耳邊,小聲祝賀著他。
“原來你偷偷摸摸是在注意這個。”哈珀的左手握拳,抵在嘴前輕聲笑著,像是在害羞。
“才不是偷偷摸摸呢。好了,我早就困了,現在終於可以睡覺了。”她佯裝生氣,收拾著桌麵上零零碎碎的東西。
“毯子。你發燒才剛剛好,一定要小心。”哈珀將毛毯展開,這顯然是一張雙人尺寸的毛毯,他直起身,確認幫費伊蓋好後,將剩餘部分蓋在了自己身上。
他的鼻梁很高,伸頭幫忙壓好毛毯時,鼻尖差點擦過費伊的臉頰。但哈珀顯然不是故意的,他的神情依舊專注而自然,倒是留費伊一個人小鹿亂撞。
第二天上午,航班落地馬德裡。
他們預訂了兩間房間,和哈珀先生住在同一家酒店。哈珀先生今天有會議,所以決定明天幫兒子再過一次生日。
二人各自放好行李,第一站準備前往普拉多博物館。
“哇,安傑利科的《天使報喜》。”費伊在一幅作品前停了下來。
“我在閱讀材料中讀到過,畫中的光圈和聖光都是用金粉塗畫的,是真金噢!”
她扭頭對哈珀講著,語氣活潑,眉飛色舞,“藍色裙子的顏料也是用藍色寶石研磨而成的,很珍稀昂貴噢。”
“原來如此。”哈珀耐心回應著,他很樂意看到費伊開心的模樣。
哈珀想到了什麼,接著費伊的話說了下去:“讓我想到了畢加索的‘藍色時代’。聽說畢加索有段時間經濟困難,所以一直使用便宜的藍色顏料進行創作。也有一種說法,畢加索那段時期受到挫折,所以選用代表憂鬱的藍色來作畫。”
“看來每個人都有一段辛苦的時光。”費伊淺淺歎了一聲。
“哈珀醫生的‘帳篷時代’也是。”她聯想到了哈珀大學時一個人野營的經曆。
從博物館出來已是傍晚,兩人找了一家小店,品嘗了西班牙的傳統菜肴後,登上樓頂欣賞夜色。
夜色漸濃,華燈初上,霓虹燈與高樓大廈,仿佛與家中的夜景大差不差。
費伊想到了母親的話。從小時候,費伊就一直想體驗出國旅行。一開始,母親總會斥責她,說她攀比心重,總想和彆人家的孩子一樣;等長大了一點,母親會勸說她,說那裡不好玩,說到處的景色都是一樣的。
而費伊從沒有想著要與誰比較,她並不是虛榮的孩子。她隻是單純地好奇,對多元的文化感興趣,對偌大的宇宙有求知欲,她想去探索更廣闊的世界。
她心底黯然生出一個猜想,母親的反對或許是因為……因為她的願望超出了家庭經濟的承受範圍。
她理解父母的辛勞。漸漸地,費伊不再將心底的憧憬講出來,願望就這樣一直被埋在心底。夜間入睡後,她開始做夢,夢到她和同學一起去國外旅行,夢到她從酒店的窗戶向外看,街道上行人很少,他們一起去馬德裡廣場拍合照。
夢裡在異國的心情依然清晰:有些興奮,夾雜著一絲膽怯與忐忑,小心機警地瞅著窗外,躍躍欲試的西班牙語……
景色相似,獨特的心境卻無法複刻。她憑借著自己的力量,實現了一直以來的願望。
今晚,寧靜的晚風吹過夢中的景色,同時,喜歡的人就在身邊,她希望時間就停止在這一秒。
“生日快樂,蘭登。”費伊輕聲說。
“嗯?你已經祝過我生日快樂了,在飛機上。”哈珀疑惑,提醒道。
“我隻是覺得……覺得過生日應該是個幸福的時刻,我想對你送上最多的祝福。”
“其實小時候我並不喜歡過生日。”哈珀同樣沉浸在了對過往的回憶。
“小時候,隻有保姆照顧我,生日那天也同樣如此,隻會更加凸顯我的孤單。直到有一年生日,我離家出走,保姆和警察最後在機場找到了我。那時我正在想方設法買到機票,因為我想去國外找父母。”
“所以之後的每個生日,父母都會儘力回來陪你?”費伊似乎明白了,為什麼哈珀先生原本會訂機票回來。
哈珀點點頭。
“我覺得在這點上,哈珀先生和哈珀太太真的很好。雖然他們有不足,他們會反思,會改正。”費伊回過神來,說出自己的感受。
“我二十歲生日時,約了阿什莉一起吃晚餐。”她講述著她的經曆,“噢,那個時候我正在gap打工攢學費呢。”
“在去餐廳的公交上,爸爸發來短信,但並不是對我的生日祝福,甚至都沒提到生日。他說他被調職到一個更遠的街區,那裡的包裹和信件很少,所以薪水會比之前低。就這樣,在我的生日說著一些沒頭沒尾的話。”
有些突如其來的莫名其妙,哈珀詫異地皺著眉頭,一臉“這是什麼操作”的表情。
“我不明白他想表達什麼,我自己在賺錢,並沒有花他們的錢。或許他想讓我平時更節約一點?可你知道的,我不會亂花錢。”費伊的表情複雜,有難為情,有困惑,有委屈。
“我理解。不管奧裡斯先生想表達什麼,我認為奧裡斯先生至少,不應該生日當天這樣說。”
他小心翼翼地打量著費伊的臉色,“你那天還好嗎?我希望突發事件不會影響你的心情。”
“當然,我和阿什莉飽餐了一頓,我還故意多點了一份甜點,我要好好犒勞自己,告訴自己辛苦了!”她摸了摸肚子,表示自己那天真的吃得很飽。
“做得好,費伊。”他摸了摸費伊的腦袋。
“不管怎樣,生日快樂,蘭登。”微風將碎發吹至額前,費伊眯著眼,遠眺著夜色。
“既然來到這個世界,每天都要努力快樂才行。”
她小聲嘟囔著,對蘭登,也是對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