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年齡差 “這是哥哥,不是叔叔……(1 / 1)

“姐姐,姐姐。”

費伊被一陣輕呼喚醒,感覺鼻尖被溫熱的手指頭點著。

她睜開眼,深金色頭發的小女孩蹲在床邊,另一隻手抱著布娃娃。

“米婭,你來啦。”費伊坐起身來,摸著小女孩的腦袋。

小女孩點點頭:“叔叔來接我,說哥哥姐姐生病了,我來陪姐姐。”

她將手裡的布娃娃遞給費伊。娃娃是費伊親手縫製的,用了一些舊衣服和床單的布料、織圍巾多出的粗毛線,塞入填充棉,這是費伊的愛好之一。

費伊接過娃娃,檢查著有無開線,腦袋回想著米婭剛剛的話,突然發現有什麼不對——

“叔叔?”費伊思索著……

“阿什莉他們今天有訂單,我早上把米婭接過來了。”哈珀走進了臥室。

“米婭好孩子,這是哥哥,不是叔叔。”費伊摸著米婭的腦袋,耐心糾正著。

在家人麵前,哈珀是“男朋友”的身份,姐姐的男朋友當然應該叫“哥哥”。

“可是哥哥有白頭發,爸爸也有白頭發。”米婭是個聽話的孩子,為自己解釋著。

“哥哥太聰明了,所以有白頭發。”

毫無邏輯的解釋,費伊也不明白自己在說什麼。“少年白”和“聰明”,兩者之間好像並沒有什麼明顯聯係,但她還是采用了這個廣為流傳的說法。她不想讓哈珀感到尷尬,雖然哈珀好像也沒有因為白頭發而自卑。

“沒關係,米婭喜歡怎麼稱呼都可以。”哈珀和善地笑著,蹲在米婭跟前,輕輕刮了刮她的小鼻子。

他轉頭,對上費伊的目光:“畢竟,再怎麼說,我們也相差了十歲,不是嗎?”

哈珀的語氣猶豫,眼神也不自然地移開,像是在躲閃顧慮著什麼。

費伊的心同樣被糾結填滿。她應該點頭承認嗎?將近十歲的年齡差的確存在,這無可否認;或許她應該從言外之意入手,向他表明兩人就像同齡人,她並沒有感受到“代溝”。再者,有年齡差的戀人……或是朋友,在這顆星球上都是很正常很普遍的。

重要的是,她從來都不會刻意去在意年齡差的存在,哈珀不需要對此有任何擔憂。

米婭還在這裡,天真懵懂的目光注視著眼前的兩人,讓費伊無法解釋太多,她不能說得太直白。

最後,她搖了搖頭,否認哈珀的顧慮,隻說了一句話:

“可我們是戀人。”

……

“我已經好多了,今天我來做飯吧,就當是感謝這幾天的照顧啦。”

他們去了超市買菜。費伊一手牽著米婭,一手將選好的蔬菜放進哈珀的推車,轉身時對上了兩個中年女性的眼神,慌亂中流露著羨慕:

“看看彆人買菜都有老公孩子陪,不像我家那懶鬼,整天隻知道抽煙喝酒。”其中個子更矮的女人吐槽著。

“怪不得說男人年齡大會疼人呢。現在的女孩眼光都可好了,不像我們那時候,幾句甜言蜜語就被騙走。”高個子女人補充道。

“啊?我看起來像有孩子的人嗎……”費伊愕然中帶著些許無語,脫口而出。

“可能是因為和我在一起吧。”兩個女人的聲音不大,卻足以讓哈珀聽得清楚。他的回答語氣淡然,被壓抑的失落與歉意卻十分明晰。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也還早,蘭登,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節奏。”指尖還殘留著蔬菜上的泥土和水珠,她五指張開,用手掌輕輕拍了拍哈珀的肩膀,小心翼翼。

……

廚房。

“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哈珀繞到費伊身後。寬敞的開放式廚房,他們之間仍保持著適當的距離。

“南瓜應該烤好了,幫我拿出來一下吧。”費伊穿著哈珀的圍裙,掛脖是按扣式的,不像係帶一樣能夠自由伸縮,長長地套在費伊的脖子上。

“在煮什麼?”關上烤箱,哈珀扭頭問道。

“奶油蘑菇意麵,米婭愛吃的。”一縷頭發因低頭而垂至眼側,費伊將其捋到耳後。她來得匆忙,沒來得及拿發繩。此時,淺棕色的長發柔順地披散在肩前。

突然,哈珀遞給她一根發圈,淺粉布料鑲著蕾絲邊。

費伊心頭一顫,有一部分是在感歎哈珀的細心,更大的一部分,是她震驚:哈珀家裡為什麼會有發繩這種東西——哈珀的頭發還沒有長到能紮起來,再者,他看起來也不像是會用粉色蕾絲風格的男士。

那麼,是其他女性的嗎?為什麼會遺落在哈珀家裡?費伊不禁領悟到了最有可能的猜想:他和發圈的主人同居過,或者,至少,不是隻會普通寒暄的關係。

可他為什麼會直突突遞過來?這對發圈的主人輕視,也是對費伊的不尊重,這與他平時的良好教養不相符——這個猜想好像也並不靠譜。

那麼,會是他送給自己的禮物嗎?可她的生日還有幾個月,最近也不是什麼節日。

很奇怪,真的很奇怪,至少在這短短幾秒內,費伊想不通。她再一次發愣了。

“米婭送給你的禮物。”哈珀似乎察覺到了她的不解,緩緩解釋道。

“昨天阿什莉帶她逛街,她說要送給姐姐。她落在車裡了,我剛剛開車回來才發現。”

“謝謝啦,我正好需要呢。”費伊暗自鬆了一口氣,眼睛微微笑成月牙,準備接過發圈將頭發紮起。

她忘了,她的手上沾有意大利麵的醬汁。

“我來吧。”哈珀說。

費伊側過身,想騰出意大利麵前的空位,方便哈珀接手。

而哈珀卻跟著她一同移動,費伊不明白,轉身和哈珀麵對麵站著。

哈珀同樣是一臉疑惑,隨後用雙手攏住了費伊的頭發。

費伊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哈珀的“我來吧”,是指他來幫忙紮頭發。

費伊看過一些影視劇和小說,醫生常年拿手術刀持鉗、握筆書寫病曆,手上難免會長繭。他們的手雖不如石匠手繭粗厚,卻無法避免磨損。

而哈珀的手指卻精致修長,光滑而帶著柔光。長發從光滑的指隙穿過,不帶任何扯掛。

就是這樣完美的一雙手,費伊見到他的第一個記憶片段。

一切仿佛靜止了,費伊隻感覺到哈珀的拇指指腹劃過耳後,輕柔而不經意。她緊張極了,根本不敢抬頭對上哈珀的目光,隻能低著頭,緊緊盯著哈珀睡衣上的灰藍色紐扣。

“麵對麵紮頭發嗎?”他的雙手溫熱,動作溫柔。

“嗯。”她的大腦宕機了。她想,不管哈珀此時問什麼,她好像都隻會點點頭,用最簡單、最萬能的詞來回答。就如同現在,她默認用這個奇怪的站位來紮頭發。

她能聽到哈珀輕聲的笑,小聲對她念著“好奇怪”。

她嘴唇緊抿,臉頰微紅,雙手拽著圍裙,悄悄握著拳。她要忍耐、控製住自己,不要就這樣輕易淪陷。

此刻,她感覺自己就像一隻怒氣衝衝的犀牛,兩隻耳朵朝外衝著熱氣,警告自己要冷靜,冷靜,不要頭腦一熱就直往前奔,儘管她真的很想抱住麵前的人。

“好了。”

一根不太完美的低馬尾。

費伊舍不得將辮子解開,一直到兩人送米婭回家。

費伊那天將自己的鑰匙給了阿什莉,所以與母親約好,把米婭帶到綠地公園等母親回來。

周末的公園很熱鬨,大多都是母親帶著孩子散步透氣。米婭和其他孩子在沙地上玩耍,跑跑跳跳,一個沒踩穩,差點摔在地上。

還好哈珀眼疾手快,及時接住了米婭,這才沒讓她受傷。

隻是,米婭前撲時力量太大,伸出的手指在哈珀的顴骨處劃了一小道傷口。

費伊趕緊去附近的便利店買了碘伏和棉棒,回來後才發現米婭已經被接走了。

“真是太抱歉了,要是劃到了眼睛可怎麼好。”兩人坐在公園長椅上,借著路燈燈光,費伊幫哈珀處理著傷口。

“沒關係,我是眼科醫生呀。”哈珀開著玩笑,語氣輕鬆。

“或許我應該打開前置攝像頭,讓你自己處理傷口。”費伊將碘伏點在傷口上,一臉專注。

“處理傷口是醫生的強項。”她往傷口上小心地吹著氣。小時候,母親說過,吹吹氣就不疼了。

“醫生不會向傷口吹氣。”哈珀打趣著,饒有趣味地望著費伊。

“對不起呀,妹妹劃傷了你的臉,姐姐處理傷口還這麼不專業。”她打趣回來,取出一張創可貼貼上,在哈珀的顴骨上按了按。

“真的沒關係。米婭送給我一幅畫,說向我道歉。”

哈珀從外套口袋裡取出一張卡紙,比他的手掌要略大一些,像一張六寸照片。這是米婭在哈珀家畫的畫,畫中的米婭位於中間,她牽著費伊和哈珀,三個人都帶著大大的微笑。

哈珀小心地收起了畫作,兩人就這樣吹著晚風,沒有說話。費伊有些害羞,下意識捋了捋辮子,終於想到了話題。

“蘭登,你竟然會紮辮子?”

費伊對上哈珀略微詫異的目光,男人顯然沒想到她會問這個問題。

“我第一次紮。或許是一種天賦……?”

“可能真的是種天賦,”激動中,費伊帶著些嚴肅認真,她坐直了背,虎口反壓在腿上,“你靈巧的雙手,注定做一些精細的工作,比如拿手術刀,治愈患者。”

“而我爸爸……他好像不太有這種天賦。”她遲疑地吐著詞,逐漸陷入回憶。

“我還小的時候,媽媽有時候會上夜班,第二天早上沒人幫我紮辮子,我隻能蓬著頭發去上學。”

“爸爸完全不懂這些事情。他不知道怎麼紮頭發,就連梳頭發都會讓我痛到哭。小孩子的頭發很容易打結嘛,爸爸隻會用蠻力把它梳順。”

“小可憐。”辮子有些鬆散,哈珀幫她將側邊垂下的頭發捋到耳後。

他很好奇眼前的女孩,這些困難又有些艱辛的往事,她卻能夠輕鬆幽默地說出來,甚至像是分享趣事、開著玩笑。這究竟是種什麼力量?

唯一可知的是,費伊的樂觀真誠感染著他,他的心境也逐漸變得明朗。

“媽媽上夜班那天,沒有人輔導我的作業。我不會的題目,爸爸竟然也不會做。”

費伊似乎想到了什麼,嘴角上揚:“有時候碰巧凱文的學校放假,他會照顧我,給我講題目,那是我最幸運的時光。”

又是一陣安靜。沉默中,費伊內心的沉思與擔憂卻不斷喧囂著。

“他會沒事的。”

簡短而有力量的一句話。剩下的安慰化作溫暖的大手,繞過費伊的身後,撫著她的頭頂。

順著哈珀的動作,費伊靠在了他的肩頭。他是如此堅實而有力量,是費伊生活中為數不多的避風港,是她的心靈能夠暫時休息的地方。

“他會沒事的。”費伊重複了一遍他的話,細弱的聲音微微發抖。

一滴淚,落在他深藍色的襯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