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你說你喜歡上了哈珀醫生？！”

“你小聲一點！”費伊趕忙捂住阿什莉的嘴巴。

“心虛什麼，你怕哈珀在你家裡裝了竊聽器。”阿什莉淡定打趣著，一副“過來人”的姿態。

“你是先喜歡他，然後再和他假裝情侶的？”

“算是吧，我當時頭腦一熱就提議了。”

費伊坐在沙發和茶幾間的狹窄空隙裡，回憶著那天在公園裡發生的事情。

“後來我回想，我們文學係男生很少，我在大學也沒認識幾個異性，畢業後圈子就更小了。蘭登竟然是和我關係最熟的？也隻能拜托他了……”

她一臉不可思議，像是在討論彆人的事情。

“明天出去的時候可彆暴露了！”阿什莉一向口直心快，費伊把手搭在阿什莉的膝蓋上，提醒著她。

這星期，費伊收到了gap後的第一份offer：外貿業務員。為了慶祝，她邀請了哈珀先生和阿什莉情侶一起聚餐。

與她的大學專業好像不太相關，這份工作是她憑借良好的外語能力得到的。《外國文學史》是她最喜歡的專業課程，為了更好地讀懂拉美原著，她學習了西班牙語，最終獲得了這樣一份工作。

這與她一直以來的設想大不相同。她熱愛閱讀，熱愛語言，羨慕才華橫溢、妙筆生花的自由作者，也十分敬佩會議上戴著耳機，全神貫注工作的同聲傳譯前輩們。

而這樣的崗位畢竟是少數，她的語言水平也沒有到達如此高度。畢業後，大部分同學從事文員工作，以及運用外語的國際銷售工作。

臨近畢業，費伊迷茫過。費伊曾想選擇感興趣的工作，將愛好與工作結合，可她當初選擇本科專業時就是這樣做的，可將愛好變成責任時，她的感受好像並不太好。

gap期間，她一直在思考自己到底對什麼感興趣，這些愛好是否是堅定而真實的，自己到底想做一份怎樣的工作——後來，她決定將愛好與工作分開。此時，對她而言，愛好好像更加純粹，是真正能讓她放鬆的事物。

對自身進行分析後，她發現西班牙語是她較有競爭力與排他性的技能，至於國際銷售崗位，她好像也並不厭惡。重要的是，她需要多接觸後再下定論——嘗試多種可能性，這也是她選擇gap的初衷。

於是，她一邊做著各種兼職，一邊自學外貿知識，在人生短暫的中場休息後，邁出了第一步。

……

“哈珀醫生，你知道嗎，費伊之前還在餐廳打工過，多麼勤勞本分的姑娘！”

餐廳裡，阿什莉一邊大口啃著雞腿，一邊毫不吝嗇地誇獎著費伊，她說的倒是不假，就是……有點刻意。

“費伊每天下班後，晚上還得熬夜學習外貿知識，這才拿到的offer，多麼努力勵誌的孩子！”

阿什莉迎麵對上費伊警告而幽怨的眼神。

她不想如此刻意地博得哈珀的好感。

“在餐廳做服務員的事情，我聽費伊說過，”哈珀切下一小塊羊排，送入口中細細咀嚼，模樣十分文雅，任誰都能看出是條件優渥的家庭培養出的孩子。

“我本科時曾在咖啡店兼職過，客流量大的時候手忙腳亂的。餐廳的菜品更多更雜，所以我真的很佩服費伊。”

看不見身邊人說話的表情，但費伊接收到了阿什莉發射過來的“媚眼”，準確來說更接近於眨眼的鬼臉。

“看吧，我撮合一下還是有用處的。”阿什莉的古怪表情被費伊翻譯成語言，她對這個兒時夥伴十分了解，一個眼神足以傳達一切。

“待會兒去看電影吧？最近有部科幻片還挺有意思的。”一旁的本傑明緩緩開口。

費伊看到阿什莉好像在餐桌上掐了本傑明一下，聽到本傑明“哎喲”一聲。

“看什麼科幻，這場合應該看愛情片！”阿什莉小聲提醒，卻是小餐桌對麵能夠聽清楚的音量。

“就去看科幻片吧，我請客。”費伊握著刀叉的手指很快收了一下，有些局促，像是在催促阿什莉趕快結束這個話題。

她並不想暗示得這樣明顯。對麵二人知道合約情侶的事情，如果要討論，也應該是討論如何扮演得更為逼真，如何與費伊的家人相處，而不是在哈珀麵前說出這樣的話。

在這場聚餐中，二人並不需要繼續假扮情侶。在這裡，哈珀的身份是費伊的朋友，又或許是恩人。而偏偏在這樣的場合，她的朋友說著一些模糊不清的言語，意有所指——她擔心哈珀會誤會，也許這都不算誤會，因為她的確對他產生了好感。

或許，她真正擔心的，是自己的心意被暴露，擔心得知她單方麵好感的事實。

……

電影院內。

星雲，飛船，量子……費伊不太感興趣的元素。加上她最近天天熬夜準備麵試，電影院內幽暗的氛圍讓她的眼皮直打架。

就在她逐漸放鬆警惕之時，星球爆炸，熒幕陡然增亮，強烈的白光直直刺向費伊的眼睛。

在她閉眼躲避的前一個瞬間，一隻大手捂住了她的眼睛，溫熱而輕柔。

“還好嗎？”右側傳來哈珀的聲音。

電影院內，他的聲音比平時要小，緊貼著耳側傳來，溫柔低沉，帶著些氣音，像伴侶的呢喃，像輕柔的羽毛。

緊接著而來的，是星球爆炸的轟隆聲，震得費伊心頭一顫，心跳停了一拍，隨之劇烈跳動。

她分不清是因為爆炸聲的驚嚇，還是為他心動。

她本能地搖搖頭，想表示自己的眼睛沒事，卻又想起黑漆漆的電影院內，哈珀根本看不到她的動作。

那隻大手還輕輕覆在她的額下，遮擋住眼睛。費伊輕輕拍了一下他的手，幅度很小，像是輕碰。

“我沒事。”她小聲回答，慶幸沒人會看到她的臉紅。

……

“蘭登，謝謝你送我回家。”

電影結束已接近深夜。

“進屋坐坐吧，我給你泡杯茶。”二人站在門外，費伊想不出其他感謝的方式，一杯熱茶是最好的選擇，簡單而不失心意。

“不早了，費伊，還是不麻煩你了，早點休息。” 哈珀的嘴角微微上揚，輕輕搖了搖頭，得體而紳士。

她又開始反思自己，是因為他們還沒有熟到可以進對方家的程度嗎？

可能，是自己越界了，她想。她對哈珀有好感，在心裡偷偷拉近距離，卻好像被現實澆了一盆冷水。

心意與慚愧好像讓她分裂成兩個人，一個在安慰著自己，夜的確已深，再叨擾一個女孩的確不太說得過去，更何況是累到快要在電影院裡睡著的求職人。再說，蘭登還得開車回家，到家後就更晚了；另一個在強調著內心的事實，畢竟他們才認識不到一個月，也並非是真實的情侶關係，貿然進對方家的確有些唐突，在深夜更是容易讓人誤會，不合禮節。

費伊嘗試讓自己冷靜下來，生活不僅僅隻有感情需要處理——道理她懂，但此時她卻偏偏做不到，情緒越理越亂。

她跑到窗前，樓下哈珀的車正在駛離她的公寓。車輛在她的視野中越來越小，直至奔向遠方的細弱光點。

她躺在床上，望著黑暗中的天花板發呆。

她不知道未來兩人的關係會如何發展，而她唯一明確的是，蘭登·哈珀已成為她生活的一部分，重要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