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佳佳在前方的主席台上做自我介紹，再朗讀串場詞，現在她正舉著話筒迎接各位老師和領導上主席台。

葉輕舟倚在主席台後方廣播室的窗邊，時而看稿時而看向窗外湛藍的天空。秦泊川不知道葉輕舟在看什麼，隻能胡亂猜想，難道在看蔣佳佳學姐？他靜不下心，隨意翻了兩下自己的稿子，走到葉輕舟相鄰窗邊的另一側，陪著他一起向窗外看。

“累不累？”秦泊川問。

葉輕舟聽到這句話向秦泊川睨了一眼，把頭轉到另一邊，不跟他講話。

秦泊川沒有在追問，反正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葉輕舟不繼續看窗外，正合他意。

秦泊川就像個門神一樣守在葉輕舟旁邊，葉輕舟巋然不動，兩個人無聲地僵持，主席台的上的領導老師開始陸續離場，下一個環節就是學生代表發言。

操場上，同學間的議論聲倏然增大，秦泊川詭計得逞，笑的放肆，轉頭正對上麵容冷漠的葉輕舟。

秦泊川急忙收起笑容，心虛地摸了下鼻梁，故作嚴肅的和葉輕舟交代了一句：“到我了，你也準備一下。”

他沒管葉輕舟的反應，在他麵前裝模作樣地學著蔣佳佳整理衣服，擼了把額前半長的留海，迎著數千名同學的目光，走向主席台。

秦泊川好像天生適合大場麵。他從小到大，顏值從沒掉過線，學習上，無論是數學到語文，還是音樂到體育，他都學的既快又輕鬆。彆看他平時咋咋呼呼的，但真在大事上每次都非常可靠，材料準備萬無一失，跟老師家長說話嘴又特彆甜，極招老師喜歡。

他還沒走上主席台，光聽到蔣佳佳念出他名字時，台下的掌聲就驟然增大，還伴隨著小聲的尖叫，大聲的議論。

“我就說吧，肯定是秦泊川，又高又帥又有才華。”操場上不知道是哪班的小迷妹和她的朋友說。

“啊...”女生的旁邊傳來及其失望的聲音，“為什麼不是葉輕舟啊。禮貌，溫柔，說話聲音也特彆好聽。”

“因為秦泊川是第一啊，學生代表肯定要第一。”迷妹自豪的說道。

“那我們輕舟也是文科第一啊！就是我們為人低調，不像你那個秦泊川，就像個嘰嘰喳喳的孔雀，到處開屏。”

...

秦泊川迎著操場上的議論走上主席台，朝陽打在他的臉上，線條硬朗。一撮呆毛跟隨微風擺動，他身形挺拔，雙腿修長，從遠處看，身材比例恰到好處。

秦泊川走向主席台正中央的話筒架，在即將麵向操場時，他突然福至心靈，葉輕舟望向窗外清冷柔亮的側臉浮現在他的眼前，好像小爪子在他的心尖上抓了一下。一霎的停頓後，在沒有人注意到的瞬間裡，他回頭看向那麵窗，在剛才同樣的位置，他看到了站在窗邊的葉輕舟。

空氣變得清冽，秦泊川深吸一口，渾身舒爽，他轉身麵向操場的同學做開場詞，在五分鐘時間裡，發揮極好。

秦泊川結束時，葉輕舟正在台下候場，陽光照射葉輕舟，映射出柔和的光暈，眸子星光點點，他柔軟的頭發隨風的弧度擺動。

蔣佳佳拿起話筒走到主席台中央。

“秦泊川同學的發言，充分展示了遼城一中的教育理念，展現出優秀學生的精神麵貌。接下來，讓我們有請高二文科學生代表，葉輕舟上台致辭。請大家掌聲歡迎。”

操場上，片刻安靜。隨後，突然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台下如水濺油花頓時炸開了鍋。

操場上不知道哪位同學高喊了一句：“校領導！牛逼！”

其他同學跟著起哄。

“老師們太棒啦！”

“本世紀最優秀的教師團體！”

周圍離席的學校領導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趕緊遠程示意蔣佳佳維持紀律，讓同學們保持安靜。

葉輕舟在操場上趨於安靜時，開始自己的演講，他吐字清晰，嗓音清朗如玉，在溫柔中給予人堅定的力量。

此時，操場上還是逃不過小聲的議論。

“沒想到這次是兩個學生代表，還是學校的兩大帥哥！也太給力了吧！”荷葉包包頭和她同一排的同學議論。

前麵排尾的男同學聽到，“嘖”了一聲：“你說秦泊川帥還行，籃球打的也好，我們男生也覺得帥。那葉輕舟就算了，跟個林黛玉似得，我是沒看出哪帥，估計就你們女生喜歡。”

“我們喜歡怎麼了？！我們就喜歡！”女生們合力互懟。

“哎...不過聽說...”旁邊一個身型略微豐滿的男生說，“他們關係非常不好。”

“啊，是的是的。”鬢邊彆了水果裝飾發卡的女生緊接著說，“我和他們兩個住在一個小區，一直在同一個學校，兩個人的關係超不好。”

周圍的耳朵聚集過來，等著聽後續。

水果發卡女生繼續說：“他們兩個從小學開始就不知道為什麼打過架。而且每次期末和月考，葉輕舟都是第一。但每次像小升初，中考，分班這樣的大考，秦泊川次次都能超過他。可能因為這樣，兩個人在學校從不說話。”

“對對，我也是聽跟他們一個學校的同學說的。”豐滿男生說，“之前我朋友看見他們打架，秦泊川把葉輕舟的嘴都打出血了，初中的時候，葉輕舟拿棍子打的秦泊川後麵一天都沒來上學。”

周圍的人驚詫的抽了口氣。

“那葉輕舟脾氣也太差了吧。”

“對啊，用棍子打人呢。”

“怎麼差了？”與葉輕舟初中同班的女生說，“秦泊川不也把人打出血了。我還親眼看見秦泊川拿石頭扔葉輕舟呢！”

雙方又有嗆嗆起來的架勢，站在班級後排的班主任一直盯著他們這一片，在討論聲逐漸加大的時候，插到他們中間，台下才終於安靜下來。

葉輕舟在台下持續的議論聲中，沉著冷靜的完成了自己的演講。秦泊川就站在主席台旁邊，望著葉輕舟單薄挺直的側影。

蔣佳佳：“接下來，請理科學生代表秦泊川再次上台，由王江校長，為優秀學生代表授予證書。讓我們掌聲歡迎！”

台下的掌聲震天響，同時粉兩個學霸的迷妹迷弟要把手拍斷了。

葉輕舟向話筒架左邊讓了一步，繞到話筒架前方，秦泊川走上前，站在了葉輕舟的右側，王校長依次與他們握手頒獎。

最後環節，攝影師需要拍今年放在學校主頁上的照片，他們兩人的合影。

照片的構造是葉輕舟單手拿證書，他們在中間握手。

秦泊川在葉輕舟伸出手的那一刻就把他的手拽到兩人中間，用力，死死拉住。

他微笑麵對鏡頭，挺胸抬頭，身型極佳，看起來大方持重，他對攝影師微微頷首，表示已經準備好。

在攝影師第一次按下快門時，他緊握住葉輕舟，小聲對他撒嬌耳語：“舟舟哥，晚上到我家吃飯吧，好久沒來了。”

葉輕舟同樣微笑麵對鏡頭，如清風朗月，從齒縫裡擠出一句：“不去。”

“兩位同學在靠近一點。”攝影在前方指揮。

兩人向對方移了半步。

“舟舟哥，你就來唄，我媽做了你最喜歡的打鹵麵，還買了好多水果。”秦泊川一點也沒有當著攝影師和上千同學的麵登上學校主頁的自覺。

攝影師翻看相機裡的照片，向他們示意沒問題，拍攝結束。

葉輕舟向攝影師禮貌表示感謝，準備離場，他要把手抽出來，秦泊川卻拉的更緊。

“舟舟哥，你就來嘛。”秦泊川也禮貌向攝影師示意，可就是不鬆手。

“我不能去。”葉輕舟輕眉緊蹙，“我不能麻煩阿姨。”

“不麻煩。”秦泊川不肯讓步。

葉輕舟掙脫不開，隻能先帶著秦泊川後退，脫離台下數千同學的視線。

他走的過於匆忙，一時竟忘了他們站在話筒支架前麵。

葉輕舟意識到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他首先絆到了三腳架，在即將摔倒的瞬間，他下意識的想要用被秦泊川拉著的手借力，但事出突然，秦泊川還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什麼，就感受到了一股極大的牽引力，那個該死的支架出現在了他的腳下，他踩到了支架油滑的邊緣，撲倒在葉輕舟身上。

話筒支架隨著兩個人一起緩緩倒下，操場上霎時傳出尖銳刺耳的回響。

“我就說吧，這兩人關係不好。”豐滿男生捂著耳朵，沒想到自己聽說的消息能現場驗證，迫不及待地與身邊同學說，“你們看，這不就打起來了？”

“是啊，剛才看秦泊川滿臉假笑，葉輕舟咬牙切齒”站在麵前帶著眼鏡的小女生，努力踮腳往主席台上瞄，“應該是互相惡心壞了吧。”

秦泊川的頭砸在地上的時候他還沒反應過來。

他在摔倒的瞬間，身體極其優越的運動神經做出條件反射，他用沒被拉住的那隻手墊住葉輕舟的後腦勺，可這也使他的身體失去支撐，整個人砸在葉輕舟身上。

秦泊川感受到身下軟乎乎的，就知道葉輕舟被他砸的很重，他高了葉輕舟將近十公分，平時愛運動，肌肉密度大，看著瘦高，但實際上真不輕，在摔倒的時候，他把葉輕舟半攬再懷裡。

他搖了搖被水泥地磕懵的頭，連忙撐起身子，想要爬起來看葉輕舟有沒有摔壞。

他把手從葉輕舟的頭下抽出，兩個人距離極近，撐起身子的瞬間，他看到葉輕舟的瞳孔放大，他第一次從葉輕舟的眼神裡讀到類似恐懼的情緒，連葉輕舟自己的手被炸傷那次都沒有。

“怎麼了？”秦泊川說話的時候扯到下巴，一陣酥麻。

隨後他看到有一滴血低落在葉輕舟的臉頰上，葉輕舟濃密的眼睫毛跟著血液滴落微顫。他伸手，捧住葉輕舟的臉頰，用拇指幫葉輕舟抹掉，哪來的血？秦泊川的大腦掉線，他低頭檢查看葉輕舟有沒有哪裡受傷。

他注意到葉輕舟的眼圈泛紅，更慌張：“摔倒哪了？”

葉輕舟在他的身下，看著他的臉，顫抖的嗓音流露：“對不起。”

蔣佳佳已經跑到他們身邊，主席台下的老師紛紛跑上來，一位女老師在秦泊川抬頭的時候看到他的臉，發出一小聲尖叫，秦泊川看到老師的反應，這才想起來用手摸了把正在發麻的下巴，他沒管手裡的殷紅，滿眼都是葉輕舟充滿愧疚的對不起。

“沒事。”秦泊川柔聲試圖安撫葉輕舟，年級教導主任張老師把他從地上拉起來。

葉輕舟隨後也被蔣佳佳從地上扶起來。

張主任不知道從哪拽來了一張紙，捂住秦泊川的下巴。

“彆堵著，走，去醫務室！”

秦泊川被簇擁著離開的時候還想著回頭看葉輕舟，葉輕舟站在原地的神情緊張又慌張。

這一刻，秦泊川印象中執拗的白狐，變成了受驚的白兔。

“沒事兒。”秦泊川向葉輕舟喊，張主任拉著秦泊川往下走。

秦泊川很少看到葉輕舟有這麼鮮活的時候，此時恨不得多看幾眼，教導主任著急把他往下拖，幾節台階，葉輕舟消失在了秦泊川的視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