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他搶不了。(1 / 1)

一群人仍舊沉浸在重墟無限循環和村裡人都非死非生的推測中,驀地看見老者的笑容,頓時有點心驚肉跳。

而說出這句話的葛老卻回了屋沒再出來。

“怎麼辦?還能去嗎?”

“葛老這語氣讓我很慌,像是如果不聽話就真的會怎樣,反正我是不要出門了!”符修搓搓手臂。

魁梧壯漢肩膀上的刀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放下,眼裡忽明忽暗,最後被符修推著坐下了。

有人提議晚上就在中堂打坐,其他人也怕出現鶴未年的結局,紛紛讚同,而叢今剛入築基期,現在對修煉有強烈的興趣,自然也不會反對。

她和薑淑寧找了個位置坐下,開始回憶起這兩天的經曆。

第一天,他們十人被傳至村外,遭蠍尾獸襲擊後躲進村,蠍尾獸沒靠近。她從小孩處得知村裡人都信奉蛇神女,且三日後就是供奉之日,另外發現村子的安寧與外麵危機四伏的蠻荒很是違和。

之後去到石窟,那裡破敗久無人煙,有十八個跪伏的石人俑,還有半身人半身蛇骨的蛇妖像,據謝雲說是以妖獸自身為祭守護一方水土後形成的‘化骨’,當夜,所有人沉睡,鶴未年死上半身不見,她遭黑影人襲擊。

第二天葛老重申兩日後是供奉日,每個月村裡都會去送食物,而他們在石人俑裡發現鶴未年另外半具屍體,還有那發簪上的紅,後遭到蜥蜴妖的攻擊,回村見到已被劈碎的人俑,推測村民處於‘重墟’的循環中,致村內外的迥異和時差。

若這的確是重墟的循環,村民是在重複生前最後的光景,石人俑是在這次供奉神女時送去的,那麼村民循環的末次時間點就是供奉日送去人俑後,不然石窟不會有人俑。

為何村民會陷入循環?是有目的的報複?還是意外?

如果是報複,凶手為何不直接殺了村民卻選擇這麼麻煩的循環?以這影響範圍,施術者怕是付出的代價也不低,這不得是天大的仇恨。

而如果是意外,那肯定是有一方做了什麼事,才致使意外的發生,是村民乾了什麼?

還有,攻擊她的是誰?殺鶴未年的又是誰?他們是否是同一個?

蛇妖已因保護村子化骨,如果罪魁禍首是她,那她是後悔了所以報複?那個泛紅的簪子又代表什麼?

真相仿佛觸手可及,卻又如海市蜃樓飄忽不定,線索近在眼前,即將抓住時,卻又無聲無息地溜走……

忽然,心臟猛地一緊,叢今的呼吸頓時急促而雜亂起來,細細密密的疼痛瞬間蔓延至全身,視線變得模糊起來。

叢今趕忙摸出藥瓶,雙手止不住地顫抖起來,好不容易打開藥瓶卻怎麼也倒不出足夠的藥丸,眼看藥丸要從指縫間掉落時,身旁的人迅速扶住她手。

“叢姐姐!我來,要幾顆!”薑淑寧匆忙擁住她,將藥喂進。

“怎麼樣?好點了嗎?”

叢今靠在她肩膀上,點點頭,伸手摸了摸她腿上直起身的大蛇。

被拉進浮境宮發生得太突然,斷了穩定病情的湯藥,又始終精神緊繃無法休息,這才發作起來,如果不是已經築基,靈力時刻蘊養,怕是撐不了這麼久。

要是不儘快破局離開,不用彆人出手,她自己就先歿了。

“叢姑娘,這是‘九心養氣丹’,能助你緩解病情。”謝雲注意到這邊的情況,遞來一顆清透碧綠的丹藥。

“是三長老煉製的那個‘九心養氣丹’嗎?”薑淑寧連忙問道,得到肯定後驚喜之色溢出,“叢姐姐,這‘九心養氣丹’整個天擎宗也僅得三顆,延年益壽,健體補氣,尤其對心臟有很強的溫養作用!很適合你!”

叢今沒想到謝雲給的丹藥這麼珍貴,她也沒那麼矯情去拒絕這種不可多得的好東西。

“他日必當結草銜環。”

謝雲溫聲道:“嚴重了。”

轉而垂下眸,似是歎了歎:“要真正說起來,這丹藥也算是遲來的賠禮,你可能不記得了,小時候我們見過,那時你隨你父親來天擎宗,因我的失誤致使你被鶴啄傷耳朵,雖及時治療,但畢竟是靈鶴,終究還是落下了傷疤。”

叢今一怔,本能的摸了摸左耳,那裡有處淡淡的疤痕,但原主的記憶中並沒有很清晰的畫麵。

盤在叢今腿上的大蛇瞧見這幕,頓時傳音給遠方的某人:「嘶!有人要跟我搶娘!你快來!」

奚無樾:「?」你娘哪位?

蠢蛇整日他腦中說些顛三倒四的話,他不想聽也得聽,如果能把它塞回本體裡奚無樾早塞回去了,而今天這短短幾個時辰說的更是能抵以往幾天的量。

一會是“我喜歡她摸我,嘶嘶,手感真棒”,一會是“要不我還是當她相公吧,她很喜歡我”,這會兒則一直念叨著有人要搶她寶貝娘。

奚無樾沒搭理它,蠢蛇變本加厲地叫囂著。

他無奈地歎了口氣,這蠢蛇怕是他人生的滑鐵盧,在一堆亂七八糟的囈語中找出了想要的信息後,奚無樾慢騰騰地回:「那個穿白衣的劍修?」

「嘶嘶!」

「哦,他搶不了。」

「他能!以我雄性的眼光看,他比你好看!嘶!」

奚無樾:……他下次要是再理這條蠢蛇,他名字就倒過來寫。

「嘶!怎麼不說話了!他為什麼搶不了嘶?」

……

“叢姐姐,你真不記得啦?”

叢今望向正在布水哨母陣的挺拔背影,微微搖了搖頭。

腿上的大蛇這時候直起身,尾尖拍了拍她手背,又指了指自己崩了的牙,叢今莞爾:“是疼嗎?”

大蛇點點頭,叢今從百寶囊拿出幾塊碎冰,讓它不要吞下去,放傷口上敷著,大蛇喜滋滋地照做,雖然傷口早就不疼了,這個叫冰塊的東西也有點凍,但它已成功地吸引了她的注意……

**

這夜所有人依舊是在沉睡中度過,原安排好的輪番盯水哨母陣的也沒派上用場,好在並沒有人員傷亡。

早晨外麵的雨,還在淅瀝地下著,路上空無一人,隻有雨幕肆意地蔓延,整個村子仿佛靜了下來,有那麼一瞬間,他們覺得這裡或許當真再無他人。

很快,那棵歪脖子樹的院落出現在視野。

“篤篤篤——”

過了好一會,才有個看起來六七十歲的老婦人來開門。

“你們是?”

“我們是因為迷路暫住葛老家休整的行人,有點事想找下村長,他在家嗎?”謝雲略一行禮,仍是那副不急不緩的謙和模樣。

“你們呀,前日裡就聽葛老提了,進來吧,老頭子在裡頭。”她引著眾人來到堂前,將蓑衣放在一旁後又念叨起來,“不過啊老頭子害了瘋病,你們怕是白跑一趟嘍。”

符修故作驚訝:“啊!村長是最近才害得瘋病嘛?”

老婦人帶著他們又穿過陰暗的房間,朝更深的暗處走去:“這天灰蒙蒙的,家裡火石不小心浸水點不著燈,你們注意點子腳下。”

隨即又說道:“摔了一跤,後頭就變得瘋言瘋語,不吃不喝的,隻得每天強喂點粥,你們一會可彆嚇著嘍。”

邁過最後一道門檻後,他們來到儘頭處的屋子,門開著,昏暗的屋裡有一扇油紙糊的窗戶,上麵有個拳頭大小的破洞,窗外的雨正順著破洞濺到窗戶邊坐著的老人身上。

“夭壽啊!你做啥子捅個嘎麼大的洞!”老婦人瞬間吼出聲,尖細的嗓音嚇了眾人一跳。

婦人沒費多大力氣就挪開老人坐的椅子,借著窗邊的那點光亮,叢今視線落在老人身上。

老人形如枯槁,高顴骨下的臉頰是深深的凹陷,像是被誰挖空了一般,那雙眼在消瘦的麵龐上顯得格外地黑,格外地大。

他眼神看起來呆滯,然而在被移開後,瞳孔卻直勾勾地繼續望著窗外,露出大片的眼白。

乾癟的兩唇微微顫動,似乎在說著什麼。

老婦人找來一塊布將破洞暫時堵住,拍拍身上打濕的衣服沒好氣地說:“你們看嘞,就這個瘋樣子,你們問吧,老婆子去換身衣裳。”

婦人的腳步聲遠去,叢今幾人來到老人身旁,這回,她聽見了老人口中破碎的話。

“報應……”

“沒用的……”

“什麼也改變不了……”

“都是徒勞……”

“……還是會重來……”

“放過我們吧……”

“神女……”

“格老子的,搗鬼的果然是那蛇妖!”魁梧壯漢憤道。

符修也跟著說:“上次我來,他跌倒在院子裡,我扶他起來他卻執意要跪在那磕頭,嘴裡也念叨著神女。”

謝雲半蹲下身,與老人視線平齊,輕聲問道:“老人家,你是知道村裡的問題的對嗎?你們是不是陷入某種循環了?”

叢今盯著老人乾裂的嘴唇,然而那裡並沒有吐露出什麼。

“這村長,看起來是村裡唯一可能知道真相的人,但他這樣怎麼問啊?”

謝雲躬身,上前拿起一旁的布巾墊在了老人被雨水打濕的腿上。

老人的目光呆滯地跟著他的動作轉動,隨後視線聚攏了一瞬,囁嚅道:“是你啊,終究你也逃不脫啊。”

謝雲猛地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