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母親沒有留我,待了兩天就懶得伺候——這是我父親不小心漏出來的原話,怎麼著都把我送回去了,臨行前還催我趕緊把喜歡的人追到手,找個機會表白。
我難得在父母麵前嚴肅:“這個我可能做不到。”
母親把心疼掩蓋在好奇下:“為什麼?”
唐星行也這麼問過我。
導師們也這麼問我。
他們說,你這樣光暗戀不表白,也太慫了。
我莞爾。
暗戀他的人是我,和他有什麼關係?
母親見我不說話,頭疼地擺擺手。
我向他們揮揮手,步入人流中。
背著行囊,我風塵仆仆地趕回宿舍樓。
已經很晚了,對門仍沒有亮起燈。
他出去了。
就知道,我一走可能就找不到他了。
一個電話打來。
上麵跳躍著的“宋聞時”讓我難以置信。
有彆於上一次,我聽見屬於宋聞時本人的清淺聲音:“我喝醉了,在春樹酒吧,來接我。”
一路風馳電掣,我把車隨便找了個位置停下,急匆匆地跑進酒吧。
我看到宋聞時在吧台前,麵前的雞尾酒隻剩下一半。
我的步子定在原處。
他似有感應般回頭,對上我的眼睛。
宋聞時的眼睛可真好看,像深不見底的潭水,無人能讓他泛起漣漪。
他跌跌撞撞地從高腳凳上下來,我心下一緊,還沒反應過來,人卻已到他身邊,牢牢把他圈緊懷裡。
他伏在我胸口。
我能感受到清而淺的呼吸拂過前胸,格外有存在感。
“你不來找我了。”
他似是而非地抱怨。
“是喜歡彆人嗎?”
我沒回應。
他沒有得到答案,有些氣惱地一口咬上我裸露在外的鎖骨。
似乎是不解氣,又咬了一口。
他好像後悔了,尖利的犬牙換成了一個個細致又濕軟的吻,密密麻麻地啃噬著我的靈魂,教我的心臟不敢再跳,像是枯枝生怕驚擾了在上麵駐腳的飛鳥。
光怪陸離的燈光下,我不敢再看他,匆匆付了賬,半攬半抱著他進了車裡。
他又傾身來吻我。
密閉的空間內,我聞到自己腺體上橘子味洗衣液的味道愈發濃鬱。
……我的易感期來了。
我四平八穩地開著車,發動前往腺體上噴了噴抑製劑,可易感期大大增強的聽力並未隨之減弱,副駕駛上的人的動作在我耳中越發清晰。
他不知道為什麼穿著襯衫跑去酒吧,現在可能是熱得難受,把袖子挽上去還嫌不夠,又解開了扣得死死的第一顆扣子、第二顆扣子、第三顆……
我實在不行了,把車靠邊停,額頭青筋儘顯:“你,扣子扣上,不然下車。”
他抿著嘴,眼中似有水色。
我咬咬牙,為了兩人的生命安全,我第一次沒有順著他。
他不甘不願地扣上了一顆。
象牙白的脖頸仍露在外麵,晃得我眼睛疼。
我乾脆自己動手豐衣足食,一氣兒把扣子扣到最頂上,又怕他勒著,把第一顆扣子解開。
再不扣上……
我的信息素再怎麼低級,也是會驅使著我把他狠狠按在車玻璃窗上的。
天色昏暗,我看得不清——他似乎是臉紅了。
可能是喝多了的緣故吧。
好不容易把扣子扣上,我心無旁騖地開車,他拽著我身後的長發把玩。
時而輕撫,時而上下捋順,時而那手指卷著玩。
我聽到隱隱水聲。
抬眼看後視鏡,我的發梢已經在宋聞時那張嫣然微張的薄唇裡了。
其實頭發不會反饋給我他口腔裡的觸感——但後視鏡裡的畫麵實在是太……
我忍著神經過電般的刺激,把車停好,拉著宋聞時回宿舍。
他手上的素圈已經沒了。
我的理智刹那間消邇。
素圈先生呢?
我以為明白了事情的真相——宋聞時失戀了,素圈先生離開他了,他一時鬱憤,反正也看出我喜歡他了,來釣我這條傻魚來了。
一時間橙子的氣味炸裂開來,我一手扯著他,一手捂著腺體,怒火滔天地把人拉近了我的宿舍。
易感期來時Alpha在感受到外界刺激時,會忍不住想把心儀之人叼回自己的領地。
我把門重重甩上,巨大的聲響讓我短暫恢複清明。
……我這是怎麼了?
也變成信息素鞭下的野獸了嗎?
在衝動上頭下,信息素叫囂著讓我撕碎他、嚼爛他、吞噬他,我竟然有這麼一瞬間真的想這麼乾。
宋聞時的手腕已經被我捏出了紅痕。
在燈光下,金絲眼鏡掩蓋的眼眸顯得格外可憐。
我唾棄著自己。
宋聞時隻不過是酒精麻痹失態……我又沒有喝酒,怎麼能這麼對他?
我想強行留下一個曾經不屬於我、現在不屬於我、未來依舊不屬於我的人。
這怎麼可以呢?
我深呼吸一次,背過身想要開門把宋聞時送回自己房間,卻被一個滾燙的身體壓到門上。
“或許,”我聽到宋聞時黏糊糊的聲音,“我應該這麼問你……你不愛我了嗎?”
我呆呆地靠著冰涼的木門。
“啊……”他似乎是酒醒了些,尷尬又失望地看著我,“原來你真的不喜歡我了……”
宋聞時緩緩從我身上起來,緩緩後退了一步,一步,又一步。
“對不起啊,我喝醉了。”
他故作輕鬆地笑笑,可是眼眶紅透了。
“可我沒有在瞎說。我喜歡你,隋阮,我喜歡你了……你可不可以再喜歡我一次呢?”
他是在請求我嗎?
是在請求我喜歡他嗎?
我又開始說不出話。
一個平庸的、內向的、自卑的、說話還容易結巴的E級Alpha……
卻被喜歡的人表白,請求他讓他喜歡他。
我強迫自己從狂喜中抽身。
……他是這麼說的。
可是話有幾分真呢?
他帶那枚戒指已經好多年了。
這麼多年的感情……
不說刻骨銘心,也應該已經習慣了吧。
已經習慣了身邊有那個人的日子……
就絕無可能再換一個了。
他找我,不過是為了尋求失意時的短暫安慰。
哪天那位素圈先生一招手,他又會毫不猶豫地回到他身邊。
我勉強地笑笑。
“不要鬨,好嗎?”
我甚至耐心地勸他。
“和對象鬨矛盾了……也是不能隨……隨隨便便就把戒指摘掉的。他……他看到,一……一一一定會很傷心的。”
我又口吃了。
宋聞時愣了一下,但不是為了口吃:“我哪有對象?”
我難掩愕然:“難道沒有嗎?你……你戒指都……都帶了幾年了。”
“嘶……”他氣笑了,“這哪是我對象啊……那時候室友喜歡我,我想讓他死心,就帶了這個,沒想到那人還賊心不死。為了避免這種情況我才戴的,擋了我不少爛桃花。”
“我就猜你是不是誤會了,特意拿掉,結果你又以為——總之我,宋聞時,隻喜歡隋阮你一個!沒有彆人!唔……”
我撲上去,結結實實地吻住他。
一切都被我拋下了。
宋聞時愛隋阮。
宋聞時希望隋阮也愛他。
那還有什麼好猶豫的?
我知道我不夠好。
但在塵埃落定前,請允許我偷來一個吻。
第二天,我被一陣疼痛強行喚醒。
是宋聞時翻身時,不小心扯到我披散的頭發了。
嘖,果然愛情總是伴隨著疼痛的。
我正胡思亂想著,宋聞時醒了。
他一睜眼就看到了我。
我心下有些忐忑。
宋聞時不會睡了一晚上冷靜一下就後悔了吧?
我正要告訴他後悔也是可以的我不會介意的隻是會有點傷心的,他抬起手來揉了揉眼睛。
他好像不確定,又從指縫中露出來偷窺的視線。
我無奈地戳穿他:“我看到了。”
他毫不尷尬地放下手,猛地撲過來,在我喉結上啃了一口。
“唔……是真的!”
他抬眼,似是不可置信:“我竟然把你弄上床了!(他倆真的沒有!還沒到那一步!這是物理意義上的“隋阮和宋聞時在同一張床上”的意思!)”
“昨天晚上,你說的是真話嗎?”我認真問他。
他點頭。
……沒有素圈先生。
真好。
我看著眼前人靈動鮮活的眉眼,深思熟慮了一晚上,不,好幾年的話說出口卻變了樣。
“宋教授,隋阮此人,自卑、無趣、沉默寡言、說話口吃,但你咬了我,你要對我負責任的。”
他撩起一縷長發,放在手心輕吻。
“隋阮先生,我想負一輩子的責任,請問你答應嗎?”
陽光正好,一片梧桐慢悠悠地落下。
我垂眸,輕輕吻上他。
一吻完畢,宋聞時笑著打趣:“隋教授,我們還躺在床上,穿著昨天的衣服,沒有刷牙洗臉、披頭散發……簡直一點也不浪漫。”
一個蜻蜓點水般的吻伴隨著喟歎落在他白玉般的耳垂。
“宋教授,不要對我抱有太高要求……”
“暗戀宋聞時是隋阮這輩子乾過最浪漫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