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上出租車就後悔了。
宋聞時無名指上的素圈已經度過了幾個春秋,我卻還癡心妄想,還跟一個變態一樣得了一句話就興奮地要去接人家。
可話說出口便如覆水難收,我隻得硬著頭皮趕去電話裡男生報的地址。
聽他說宋聞時急著喝水,跟人拿錯杯子了,灌水灌得急,嘴裡本來就火燒火燎的,一氣兒喝完了才覺得不對。
等學生們發現教授滿臉通紅時,宋聞時已然醉得人事不省了。
他們正愁著怎麼聯係他家裡人來接,我的一通電話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一路神思不屬,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到了目的地。
幾個學生神色頗為憂慮地站在宋聞時背後,顯然是在擔心他會不會摔。
我趕緊下了車,一路小跑到他麵前。
宋聞時沒戴眼鏡,醉著的眸子從朦朧中掙紮出幾秒清明。
他愣了幾秒,隨後勾唇。
“……是你啊。”
他順從地被我接過來,然後像是重心不穩,微微靠在我肩上,揮揮手讓學生們繼續去嗨。
幾個人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畢竟平時溫文爾雅的教授很少像今天這樣……
像今天這樣,看起來這麼叫人不放心。
我微微低頭,看著他烏黑的發頂,沒忽略他剛剛說話前的停頓。
可能以為來的會是彆人吧。
也許是我從未見過的人。
也許就是那個素圈先生。
總歸不是我。
我深吸一口氣,隨即要把他帶上出租車。
到了車門前,他卻不樂意。
“我暈車。”
我本來想把這個挑三揀四的醉鬼拉上車,反正他明天也不記得,哪怕記得——反正他也不喜歡我。
可他扯了扯我的袖角。
回頭看著他,登時我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這裡離學校也不是很遠,走回去不過是一會兒的功夫。
但讓醉了的人獨自走路實在是太讓人提心吊膽,更何況這人還是我偷偷放在心上好幾年的珍寶。
不敢靠近又不敢遠離,我隻能虛虛扶著他。
看著他骨相優越的側臉,我思緒又飄回過往。
我和宋聞時是同級生,入學時大家光顧著觀賞我這個E級Alpha和帥哥美女們去了。
直到大家的新鮮感退卻,才有人悄悄發帖:
【生物係的那個Beta帥哥,叫宋聞時的,好那個……人夫感啊。】
登時在Omega群裡掀起不小浪潮。
不少人因此而注意到他。
我當時有聽說,但也沒特彆在意。
直到那個午後,陽光正好。
我漫步在最喜歡的梧桐大道。
他在眾多金黃中拾起了一片。
我便像是中了邪。
這位讓我魂牽夢縈的帥哥不知什麼時候跑開,展現出了與平時的溫潤大相徑庭的活潑,在江邊的草坡上亂跑。
我一邊暗歎著這可愛的幼稚,一邊跟上去。
他見我跟了上來,轉過身向我勾起一個軟軟的笑。
我卻大驚失色:“小心!”
晚了一步。
他跌下草坡。
我衝過去——
得了。
大帥哥把自己的腳崴了。
我走過去,把他扶起來。
他頂著滿頭冷汗,應該是疼得酒醒了:“隋阮,麻煩你了,大半夜的來接我,我還給你添麻煩……”
我把他圈得更近了些,讓他少用些力。
他似乎還要說些什麼。
我好不容易從腹腔裡擠出:“疼嗎?”
可惜聲音冷而硬。
他怔了證,片刻後點點頭。
“疼就彆說話。”
他乖乖地閉嘴,隻是不著痕跡地把重心往自己那邊挪了挪。
我察覺他的僵硬,抿了抿嘴。
好在醫院就在不遠處。
他去找醫生治療,我沒跟上,去門口繳了費。
硬要說來,是我沒有看好他,我得負責的。
我回去找他,醫生正在交代注意事項。
我也過去認真聽講,順便打開了錄音軟件。
他回過頭來,見我在旁邊,有些驚訝。
“我以為你走了。”
我沒說話。
等醫生交代完,我撐著他到醫院門口,在手機上叫了車。
回了宿舍樓,宋聞時在門前摸出鑰匙。
見我還沒轉身回自己的宿舍,他有些疑惑地抬眼看我。
我平靜地看著他。
“你受傷了。”
他眨了眨眼睛:“嗯,怎麼了?”
“我把你接回來,就代表著你在不清醒狀態下的那段時間應該由我來照顧——我沒照顧好你,讓你受傷了,我得負責任。”
這麼長一串話,我的思維開始混亂,艱難地控製著自己不要結巴。
所幸沒有。
我的的確確是這麼想的,腳受傷了會很麻煩,生活起居會需要人照顧。
那點可憐巴巴的私心隻不過是我提出請求的原因中的滄海一粟。
見他沒回應,我認真地問:“已經有人照顧你了嗎?”
如果素圈先生方便的話,當然還是應該由他照顧。
隻是我會有些難過,但我畢竟沒有人家有資格。
我隻不過當過他的舍友一年,他卻可以成為宋聞時一輩子的舍友。
我沒想到的是,宋聞時搖搖頭。
“那我來照顧你,反正我們當過一年舍友了,再多一段時間應該也沒有關係。”我果斷道,感覺今日份的說話額度已經被完全透支,如果他再拒絕……
樓道裡的聲控燈關了。
我沒有等到答複,旋即轉身。
他在黑暗中勾住我身後的長發。
他說:“隋阮,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