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鬼夜行(四)(1 / 1)

周承影正待問著小女孩的來曆,隻見那小女孩似是被她給抓疼了,兩隻大眼睛瞬間就水汪汪的,可憐巴巴的看著她,就差哇的一聲哭出來了。

不知為何,一向冷酷的周承影居然有些不忍,手勁一鬆就被那小女孩給掙脫了,她扭頭做了一個鬼臉,呲溜一下就鑽進人群中了。

“竟然敢戲弄於我!”周承影心下惱怒,四周黑氣外溢,顯然是要動真格的,隻是她本就功力深厚,修為高深,這一弄,周圍的人接連都有些喘不過氣來了。

此時一個聲音出來製止住了她,“周大人,不必如此,這裡畢竟好多普通百姓。”蕭文定嚴肅說道,就連稱呼都多了幾分敬重。

周承影也意識到了此舉不妥,立馬恢複了原狀,沉思片刻道:“這小姑娘來曆不簡單,此事決不能就這麼放過。”

“我先去追,畢竟我掌管巡防營,明日必定帶來消息。”蕭文定說著拿出一個瓶子,往自己雙眼上抹了之後,就立即扭頭衝入了人群之中,他身形飄乎,步履輕盈,進入人群後便消失不見了。

而在把夏棗跟沈三葉送回千金坊後,周承影也要去查一些資料,同樣消失在了黑夜中。

等到夏棗回到謝決的房中,發現他已經躺在床上睡著了,隻是額頭上還有汗滴,想來睡得也不安穩,她輕手輕腳的走了過去,替謝決將被子角掖好,也回到了自己的床上,一閉上眼,滿腦子都是今晚的畫麵,覺得自己睡著後的夢境,想來也應該是奇詭多變、充滿色彩的。

而聽著夏棗的呼吸聲變沉後,謝決這才睜開了眼睛,把頭上的汗給擦了擦,不得不說,他一入夜確實會難受些,可也不知道是因為那體內種子,還是因為見不著某人,總覺得這內心火急火燎、煩悶不安,躺在床上睜著倆大眼,翻來覆去的沒法休息。

直到夏棗一回來,得,總算是安穩了,謝決看了一眼夏棗睡覺的方向,覺得那邊的空氣都甘甜許多,深吸了幾口,心滿意足的睡去了。

次日,天還沒亮的時候,夏棗就從夢中驚醒了,果真這一晚上她的夢境很是詭譎,一會她坐著飛龍到處環遊,一會她手拿長槍大殺四方,還動不動來幾個魔獸偷襲她,弄得直至她醒來後,也覺得手酸腳痛,跟打了一晚上丈似的。

躡手躡腳的走出去,發現謝決早就起來靠著一個小枕頭,臉色也沒有好到哪裡去。

“你怎麼了,是不是又難受了?”夏棗看他這樣,趕緊端著一杯水走過去。

“無妨,近日天氣轉涼,有點不適應。”謝決也不能說是你昨晚又喊又叫吵說夢話吵的吧,不過他用海螺偷偷的記了下來,此時,那海螺就藏在他屁股底下,一點也不敢露出去。

“哦,如此啊,那我馬上去弄兩個火爐子,把這屋子暖和起來。”夏棗說著就要去弄,卻被謝決一把攔住了。

“倒也沒到這個地步,”謝決現在身體是寄居在火鳳凰上,再弄倆火爐子,這豈不是火上澆油,火氣更大了,隻不過他這一攔,那海螺就被夏棗看見了。

她眼疾手快,好奇的拿了起來,嘟囔著這是什麼好玩意,當謝決正要出聲攔她的時候,夏棗不知道摸了什麼開關,那海螺裡麵就冒出了她的好幾句激昂頓挫的聲音。

“好疼啊”“打死你!”“衝啊!”

此時沈三葉正站在門口,手剛準備敲門,聽到這聲音後也愣住了,直到夏棗開開門,拿著海螺高興地對她說道:“三葉姐,你看這海螺好神奇,都能自動的把我聲音記錄下來!”

“啊,那確實是神奇啊,”沈三葉回應著夏棗,順便用一個複雜的眼神看向了謝決,而謝決老臉立馬沒有掛住,總不能說自己晚上恰好沒有睡好,恰好又聽見了夏棗說夢話,恰好從一堆東西裡翻出了這海螺,恰好又起身興衝衝的記錄下來吧。

這一堆恰好合在一起,更能說明他此人有些不太正常,謝決歎了口氣,看著夏棗揮舞著那個海螺四處去說,心裡麵更是五味雜陳,難以言明了。

這小風波過後,三人來到前廳,那頭蕭文定已經和周承影說了半天了,倆人麵色如常,神情平靜,看來事情應該是有了眉頭。

“謝掌櫃,你可算出來了。”蕭文定一見謝決,立馬迎上去,將昨晚的事情用三言兩句概括了出來,最後言簡意賅地說道:“我覺得此事不簡單,對我大楚朝統治有威脅啊。”

謝決聽完後不置可否,慢悠悠掏了一把核桃,邊往嘴裡著邊說道:“你是說,一個四五歲的小丫頭片子,能威脅到朝廷?”說著也扔給了他兩個核桃,讓他補補腦子去。

“並非是這孩子本身,而是她的來處,”蕭文定把核桃放到一邊,繼續道:“我那晚追蹤著她最後進的是麒麟巷,一轉彎她便消失不見,我多次推算,她有可能進的應該有三家,這皆是朝廷高官,而這小女孩的打扮非富即貴,不像是普通的孩子,若真是誰家的千金,那怎會落得生魂出離的下場?”

“確實有奇怪之處,我昨晚遍查案卷,並未發現這女孩的線索,想來她大限未到,但其生魂確實已離體,這其中原因,需要進一步詳查。”周承影補充道。

夏棗聽著也懂了一些,這明眼人一看也知道不對勁啊,按說這人之後就得去地府,即便有些生猛或者怨氣大的烈鬼,即便一時半刻不能把它們抓起來,那也應該是有記錄的,這小女孩明明已經這樣了,卻沒有任何的消息,那隻能說明她不但死的不正常,這成鬼之後更加的不正常了。

“如若是這般,那便去這三家探尋一下就好,他們的具體情況我會跟趙玄牧了解清楚。”謝決覺得此事不大,隻需稍費工夫,“這高官的宅子構造大致相同,直接去後院看一番便知。”

“我也是這般想的,可這麒麟巷曆來出高官,那巷口還有武宗帝的題詞,這三家聽聞也為防止外人闖入,各備著珍奇異寶,此事需得低調,就怕直接擅闖會引人注目。”蕭文定考慮事情還是比較周全,“尤其是謝掌櫃你這具身體,怕是一進去便會被發現。”

“嗬,”謝決心想說操縱個紙人潛入進去,被發現了大不了就自焚,正好燒乾淨點還能快點發現不對之處,但想著蕭文定是個木魚腦袋,就打消這個念頭,直接說道:“你不也是朝中大臣,就進去隨便聊兩句,順便見見這些人的家眷。”

蕭文定摸著頭,看向眼前這三位女子,打定主意就說道:“我也未娶妻生子,要是貿然見他們家眷也很是不妥,要是能帶著一個女伴前去……”說著,他就看向了沈三葉。

“不行,她素來膽子小,遇到事情怕是會驚慌失措,此事絕對不行。”周承影直接否決了。

“那……”蕭文定又看向夏棗。

“她一介凡人,你莫想要讓她去摻和。”謝決立馬就拒絕。

“此事當然得由我去,”周承影毛遂自薦,單單論本事,她本就是最合適的人選。

“也不是不可以。”蕭文定看著周承影,個子隻比他矮半頭,可就身軀體魄而言,這一看也不比他差多少啊,還有她那一身殺氣,這像是去走親訪友的架勢?

這怎麼沒人考慮下我的感受,蕭文定有一些委屈,但他也不敢說。

事情定了後,這倆人首先就來到了第一家張府,張公選原是江南水道總督,政績斐然、頗受好名,來大梁城也是另有重用,因此這段時日便在家中待著,他為人樂善好施,很是親和,見到蕭文定便一個老弟長一個老弟短,絲毫不見外。

“那個我前幾日適才巡邏,抓了好幾波盜賊,搜獲了一些貴重之物,特來詢問一番,看看家中可否有丟的物件,另外,這是舍妹,她從南方遠道而來,聽說貴府女眷擅於針線,特彆觀摩一番。”蕭文定很是違心的說出了這番話。

“啊,當然可以,快領這位去後院,讓夫人們接待下。”張公選看著周承影的樣子,覺得這也不像是會針線的,反而像是舞大刀的,不過他向來圓滑,也沒敢說什麼。

第一家出來之後,周承影衝他搖了搖頭,蕭文定看著她手指還夾著一根斷裂的針,也沒敢多問什麼。

之後他們又去了第二家狄府,這次說是同樣的話頭,隻不過換成了觀摩書畫,出來之後周承影還是搖了搖頭,隻是手中多了一根斷裂的毛筆,此時蕭文定得虧覺得隻有三家,若是多了,那全大梁城都知道他有一個力大無窮的妹妹了。

第三家孫府,其主人是近來春風得意的孫廣逸,是難得連中三科的狀元,可難得是在他中狀元沒幾年,他多年落選的父親跟兄弟居然中了榜,可謂是一門三傑,文曲星落家了。

“哦,家中夫人身體不好,還在老家,不能接待了。”孫廣逸直接說道。

“聽聞您家中還有一女,我路過集市買了些小玩意,正好送給令愛了。”蕭文定繼續試探道。

“家中小女三年前便因病去世了,怕是無福接受了,”孫廣逸繼續推辭道。

倆人從孫府出來,對視一眼,便彼此心知肚明了。

“案卷中他女兒並未去世,看來真就是他了。”周承影看著孫府,有些謹慎地說道:“此地不詳,我們回去再商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