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坊,蕭文定同周承影將在孫府的事情描述了一番,聽完後,謝決倒也提起了幾分精神,站起來走了兩步,手中端著杯濃茶,邊喝邊說道:“此事若是不假,這孫府後院必彆有乾坤,確實有點意思。”
“也不知為何,我聽完之後心總有些不舒服,”沈三葉想起那小女孩的樣子,總免不了多想點,“希望最後隻是誤會一場,或許那孩子是因為彆的什麼緣故,這才沒能轉世投胎。”
“絕無可能。”周承影知她善良,凡事不願以惡意揣度,隻是真相往往並不儘如人意,“她若是身死,那必定無法瞞過生死簿,如此這般,隻能說是邪門歪道了。”
夏棗也看見了那小女孩,雖隻是那麼幾眼,也感覺出了她的天真爛漫,調皮可愛,不想命運如此坎坷,聯想到了自己年幼的遭遇,覺得此事更是無法袖手旁觀了,她當即表態道:“雖然我沒什麼神仙道法,可畢竟機靈點,之前普渡寺都能應付,這次若讓我能進去,也應該能把她帶出來。”
這話說的倒是合理,隻是聽在謝決那耳中,無端就刺耳了許多,這什麼龍潭虎穴之地,她一個姑娘家怎麼能以身犯險,他正打算開口打消她的想法,那邊蕭文定就站起來,大為欣喜的說道:
“有夏姑娘幫忙,想必此事就容易許多了。”
“容易什麼?一點都不容易!”謝決使勁瞪了他一眼,咬著後槽牙說道:“她這點雕蟲末技,去也無甚用處,怕還會打草驚蛇。”
“此言不實,夏棗心思縝密,做事周全,非是尋常凡人可比的。”周承影實話實說道,這魔界她去了都能全身而退,區區一個官宅,即便再神眉鬼道,也不至於出什麼大差錯。隻是這話音剛落,旁邊的沈三葉立即就拽了拽她的衣角,遞了一個眼神給她。
“怎麼,你眼睛不舒服?”周承影還是秉承著有一說一的原則,絲毫沒有領會到沈三葉此舉的含義。
“……”沈三葉默默的翻了一個白眼,竟不知道說什麼好,這謝決明顯就是關心則亂,偏偏旁邊這人腦子不靈光,絲毫領略不到她的意思。
夏棗一聽周承影替她說話,這相當於肯定了她的本事啊,立馬自信昂揚的說道:“就讓我去吧,之前跟著師父去跑江湖,也遇到過不少小孩子,哄他們我還是頗有心得的。”
“那就多謝夏姑娘了,你放心,有我同去,定會保證你平安而歸。”蕭文定一看這夏棗如此熱心,也當即站起來表示感謝。
謝決這還沒來得及插嘴,這夥子人你一言我一語,就把事情給敲定了,他不由得心火漸生,偏偏眾人麵前又放不開,一句我擔心你如鯁在喉,憋半天也說不出來,隻能肩膀一聳,眉頭一耷,沒好氣的說道:“我也要去。”
“此事看似平平無奇,實則事關朝廷命脈,我既有守護之責,自然不能作壁上觀。”
眾人都驚呆了,同時愣了半天連口大氣都沒有喘,這麼義正言辭、心懷天下的話居然是從謝決的口中說出的,要不是看他神態一如往常,幾乎都要懷疑他被奪舍了。
“啊,這,”蕭文定心想說你這一去估計鬨得動靜更大,可人家都提出來了,自己又怎麼好反駁,“這當然是極好的,隻是事情還未完全明朗,依在下的拙見,還不宜大肆聲張。”
“自有分寸。”謝決氣定神閒的說道,接著又看向夏棗,頗為無奈的說道:“既然要去,我給你準備防身的器具,萬一事發突然,你也可自行逃脫。”
夏棗剛想說沒必要這麼大張旗鼓吧,但看著謝決那認真的眼神,突然拒絕的話就說不出來了,想著自己體內裝著人家的真身,他如此擔憂也不無道理,自己往後行事是需得再周到些,便很是爽快的就答應了。
半柱香後,當那一個半人高的包裹放在桌上時,眾人都投之以震撼的目光,蕭文定略微猶豫,還是表達出了心中的疑惑:“要是背著這包裹,可不像是要去找孩子的。”
“像是偷孩子的。”周承影直接點題,讓氣氛瞬間凝固。
“怕什麼,不是有乾坤袋呢?”謝決不以為然,就這些還是自己精挑細選過的,萬一遭遇險境,說不準哪樣東西能派上用場呢?
夏棗倒沒有直接反對,她隻是客觀地陳述下了事實:“我覺得以我的速度,怕是找東西都要費不少功夫吧。”
這話很是在理,謝決略一思忖,就從那包裹裡拿出一件薄如蟬翼的外罩紗衣,向著她解釋道:“此物名為掃霞衣,不算什麼稀罕物件,用來防身尚可。”說著,那衣服隨風而動,輕飄飄的落在夏棗的身上,轉瞬就消失不見了。
夏棗隻感覺渾身清涼了一下,雖沒增加任何重量,卻感覺周身多了一層屏障,且與自己心意相通,便知道此物是奇珍異寶,想著他一片好心如此,就暫且收下,等到此事完後再還給他,出聲對謝決道了聲謝。
一行人收拾妥當後,便向著那麒麟巷走去,這地方多是高官貴族,巡邏布防自是要比他處嚴密許多,此時恰巧正有一隊士兵路過,蕭文定氣定神閒,背著手昂著頭邁著四方步走去,不知說了什麼,幾句話後這隊便轉身向著另一頭趕去。
“看來蕭大人說謊也是挺自然的。”夏棗發自內心的敬佩道。
“這叫官威,咱們蕭大人豈是那張口說瞎話的人。”沈三葉笑著說道。
“我同他們說要在此執行重要任務,讓他們離這裡遠些,”蕭文定略有不安道:“在此的護衛隊應有不少,也不好每一隊都這麼打發,咱們還是速戰速決,省的露出什麼破綻。”
謝決明顯對破綻這兩個字大為不滿,自己什麼時候乾過這種偷偷摸摸的事情,他也背著手昂著頭大跨步的往前走,誰知還沒有走上幾步,那在巷子口的石碑乍現金光,嗡嗡作響,如同那戲本裡的金箍棒般,猛地變大變長,似要有拔地而起的架勢。
“故弄玄虛。”謝決不屑道,這石碑倒不是什麼稀罕物件,隻不過是裡麵有萬年的玄鐵石,關鍵之處在上麵的題詞,是那勞什子開國的皇帝用佩刀刻上去的,這刀浸染不知多少敵軍將士的鮮血,天長日久的,這碑自然就長了點靈性,自己稍微念頭一動,居然就起了阻攔的意思。
他伸出手放在那石碑上,硬生生的把石碑又壓了回去,低頭深思片刻,旁邊的落葉迅速的聚攏在石碑上,將那金光儘數遮掩,而隨後微風輕拂,有波紋般的光芒從他腳底逐漸往外擴散,如同海水漲潮般,一層比一層更要壯闊些。
“屏氣凝神。”這層波紋到夏棗腳底下時,她突然有那麼一絲的頭暈,好在沈三葉扶了她一下,給她鼻子下放了塊香膏,整個人立即恢複如初。
蕭文定也略微一怔,很快緩過神,衝著謝決一拱手道:“此招頗為消耗氣力,但確實能令人神智放鬆直至安眠,還望謝掌櫃能多支撐些時刻。”
“嗬,小意思。”謝決一副閒適自得的樣子,看起來的架勢像是能撐到天荒地老。
但夏棗大約是之前同他相處久的緣故,隱約能看出幾分不對來,此時旁邊的沈三葉也注意到了,悄聲對她說:“沒事,我留在這裡。”
事不宜遲,這三人抓緊機會朝那孫府趕去,等著他們腳步聲一遠,謝決便閉上了眼睛,明顯沒剛才的輕鬆樣。
“你這叫什麼,是逞強好勝,還是強弩之末?”沈三葉好奇道:“明明可以不用這麼費勁的法子的,用個能隔絕外界的罩住不就得了嗎?”
“你懂什麼,”謝決很是不耐煩道,“做人,最重要的就是麵子!”
“死要麵子活受罪。”沈三葉在他夠不著的地方小聲嘟囔道,偏偏謝決耳朵靈,立馬說要扣她月錢,她更是有些不服氣的往外挪了一步,略微大點聲的嘟囔道:“做人,最重要的就是大氣!”
就在這倆拌嘴的間隙,那邊三人都已快馬加鞭,趕到那孫府的門口,本來蕭文定還說要從牆內翻進去,卻見周承影一把推開正門,就跟進自己家般隨意,還扭頭看著他倆,示意趕緊跟上。
夏棗一進去,就發現看家的護衛全都昏倒在地,心裡暗歎一聲謝決的本事真大,如此這般真就是省了不少功夫,三人一路奔向後院,剛穿過連廊跨出垂花門,隻眼前一片種滿荷花的湖就出現在眼前,這個季節,荷花早已枯萎,隻剩乾癟的花骨朵,更加詭異的是,這湖上也沒有橋,也沒有船,隻在湖中間有一棟木樓孤零零的佇立著,也不知道平時的人是怎麼過去的。
“有些奇怪,”周承影撿起一塊石頭朝那荷花扔了進去,誰知那本枯萎的荷花突然就重新綻放,一把將那石頭吞了進去,然後又恢複了原樣。
果然,這孫府絕非尋常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