誤會開始了(二)(1 / 1)

三日後,謝決終於肯從床上走了下來,隻是這身子依舊疲累,提不起做生意的心思,關了大門,自己坐在搖椅上,百無聊賴地搖著扇子,旁邊茶幾上擺著個黏土捏成的泥人,正繪聲繪色的講著上古神話,剛提到女媧造人這一茬,樓上突然傳來翻箱倒櫃的聲音,驚擾了剛閉上眼睛的謝決。

“輕點,那可都是價值連城的寶物,”謝決直起了腰,中氣十足的嗬斥道:“周承影,你馬上給我下來。”

話音剛落,哐當一聲巨響,藻井裂開了一個大洞,周承影直接從天而降,滿頭滿身的木頭屑,手中握著兩根鮮豔的紅繩。

謝決見此一幕,蹭的一下站起來了,捂著自己胸口,心痛道:“這木板可是千年椿木製成的,你這一腳,至少得值千兩黃金。”

周承影拍拍身上的木屑,她對錢財本就不放心上,因此臉上也沒有絲毫的愧疚之心,等他發完牢騷後,鄭重其事地把紅繩遞給謝決,說這對他的身體有莫大的益處。

“……”謝決看著那根打著平安結的紅繩,絲毫沒有接過來的興致,又重新坐回了搖椅上,拒絕道:“這都是吃奶小娃帶的玩意,我隻是失去了真身,又不是失去了腦子,你可彆說折騰半天隻是為了這個?”

“是的,此物雖不顯眼,可彆有匠心,你還是將它收下。”看著謝決一臉不相信的樣子,周承影難得耐心地解釋道:“此物名為相思扣,一雙一對一世人,需互相愛慕者分彆佩戴,如此,相隔千裡,近在咫尺。”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謝絕滿臉疑惑,可原本癱著的身子不由得直起了幾分。“就是我隻要帶著這紅繩就能感受到另一個帶著它的,額……”

“身子?”

此話一出,謝決都覺得有點過於不正經,用手捂在嘴邊咳嗽了幾聲,等到他再看著紅繩時,那眼睛都多了幾分光彩,哪還有起初的頹靡之色。

“這種鬼斧神工的玩意兒,怎麼我從來都不知道。”謝決看著周承影,也不覺得她像是能對這種物件感興趣的人。

“你隻對錢財珍寶能多看上幾眼,這種外表平平無奇的自然不會放在心上。”周承影看著這紅繩繼續解釋道:“我天性對紅色敏感,加之你們倆個的情況,能找到這紅繩也不是什麼意外。”

“我們兩個…”謝決剛想辯解幾句,可話到一半又給生生的咽了回去,再問時帶著幾分的小心翼翼:“相互愛慕者如果隻有一方愛慕,另一方沒有這個心思呢?”

“如此無妨,本來也隻需你感受她而已。”周承影此話說的全是道理,隻是聽的謝決感覺心裡堵了那麼一塊兒,他沉思片刻,最後問了一句話:“你們倆都能看出來,我的心思嗎?”

“剛才魔界送你們倆回來時,三葉同我提了幾句,之前我從未知道,畢竟你同她人妖有彆,我自然不會做那方麵的考慮。”周承影如實說道。

謝決想了想也是,這要是周承影這個大木頭疙瘩都看出來了,自己這豈不是就昭告天下了,活了這麼大歲數,居然心思能都放在一個小丫頭身上,這要是傳出去,那被某幾個老朋友知道了,不得快馬加鞭的寫信來嘲笑他一番。

但是嘲笑就嘲笑吧,他謝決也不是什麼臉皮子薄的人,不就是喜歡嗎?不就是差了那麼一二三四好幾萬年嗎?不就是一個是十六歲的小姑娘一個是借著神獸之軀活下來的老妖精嗎?有什麼的,敢作敢當,隻要她願意,他謝決豈會負她。

話說回來,她願意嗎?

謝決想了半天,好像自己也沒有直抒胸臆過,但這也不能全然怪罪自己,因為他也沒有搞清,自己究竟是什麼時候喜歡上這小丫頭的,但當時被困在詭鏡,他看著夏棗一遍又一遍的遭受酷刑,她每一次灰飛煙滅,他的心就狠狠地疼上那麼一次,可是他當時失去真身,功力大減,像是塊柳絮般飄在夏棗的身上,那是何等的無能為力。

最後,她受儘折磨,站起來卻說一定會帶自己出去,謝決在活了幾萬年的歲月中,第一次感受到如此的震撼,他知道,自己是很早之前就喜歡夏棗,但那能克製,能隱藏,能壓抑,能在每次想要說出來又閉嘴不言,可經過這次,他壓不住了,他知道她值得。

她都能這般豁出去,自己怎麼會不舍得這點麵子!

“我是喜歡她。”謝決心甘情願地帶上這紅繩,笑著說道:“很喜歡。”

周承影很少見他這般正經的模樣,也不知道如何接話,隻是嗯了一聲,拿著另一根紅繩去給夏棗了。

不多時,謝決就感受了夏棗的心跳,他閉上眼,似乎都能看見她的身體裡心臟,裡麵有一顆蠢蠢欲動的種子,也有一片裹著它的葉子,兩者互相糾纏,反而格外的平靜,這也算自己守著她了,他臉上多了一抹笑意,此時旁邊的泥人又接著說了起來:

“女媧大神造人分男女,男女之間有情愛……”

夜晚,謝決縱然帶著這紅繩,疼痛灼熱感較起初減輕了很多,可心裡仍是焦躁不安,翻過來覆過去,總是也無法入定,雖然他這般修為不需要睡眠,可大約是在人間生活久了,這幾日不睡總令他感覺修為停滯不前。

“忘了這種子是夜晚生長的,一入夜便不安分起來,”謝決乾脆坐了起來,想要去喝杯茶壓壓火。

突然間,他在門口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偷偷摸摸地探出了半個小腦袋,同自己的視線正好對在一起,又慌張地縮了回去,半刻又不好意思的走出來,雙手摩挲著解釋道:“我晚上無事遛彎,正巧碰上三葉姐,她說你應該會難受的睡不著,我想著站你門口離得近些,你應該會舒服些。”

“我這等高人,區區一點折磨而已,怎麼會難受的睡不著呢?”謝決話是這麼說著,可正巧臉上有一滴虛汗落了下來,證明了這具身子並非是他所說的那般強健。

夏棗對於他嘴硬的程度已經是比較了解,也不聽他逞強之語,直接走到床邊,倒是把謝決嚇得一激靈,捂著小被子說道:“你突然走過來乾什麼,我這床很窄的。”

“我就站在這裡啊,看著你睡啊,”夏棗看著他臉上虛汗更多了,覺得他這簡直太嚴重了,不由得語氣更加輕緩地寬慰道:“我以後就多守著你吧,這樣你身體能恢複的快些。”

謝決剛想說我這身體有這麼差嗎?可看著她一臉擔憂的樣,也不忍心趕走她,隻是這人就這麼站在床邊,自己睡不著不說,她肯定也會疲累酸痛的。

“側廳有一張臥榻,你可以在那裡躺著,如若有事我會喊醒你的。”謝決發現夏棗靠近之後,自己果然舒服了許多,覺得她留在這裡也未嘗不可。

“行,你有事一定叫我。”夏棗想著自己站一晚上還行,日久天長她肯定也難以堅持,便痛快地答應了,而且看著謝決臉色恢複了些血氣,覺得自己能為他儘微薄之力,也算是心裡安定了。

謝決聽著夏棗躺下的聲音,突然莫名地腦海開始胡思亂想起來,他本不是什麼多慮之人,可畢竟此事他從經曆過,她畢竟是一個小姑娘,就這麼住進了自己的屋子,按照現在的規矩,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總得有名正言順的理由吧。

他之前從來不理會這麼勞什子規矩禮法,可夏棗不同,她又不是山裡長的石頭縫裡蹦的,自己萬不能混不吝的視而不見,什麼交代都不給人家,想到這裡,謝決張口說道:“咱倆這件事,之後我會給那個老鼠、不是,你師父詳細告知的,你放心。”

“行啊,”夏棗覺得自己占了人家真身,體內又有來曆詭異的種子,這麼大的變故,是得向師父解釋一下。

“你放心,我會負責到底的。”謝決鄭重其事地承諾道。

“倒也沒關係。”夏棗想著他應該是為去魔界的事而有點愧疚,可本來就是自己的選擇,再說自己不去或許還會有的意外發生,總之自己現在平安無事,她已是心中萬分平和,毫無任何怨懟了。

不知為何,大約是這屋子裡的果香味道,夏棗一躺下就覺得腦子開始昏沉,不多時就快要睡去,就是睡前冒出了兩句囈語。

“等我大限到了之後,你一定要將真身取回去……”

“小傻瓜。”謝決聽見她的話,不由得笑了笑,她現在這等奇遇,說不定活的時日比普通妖類還久,再說了,自己又怎麼會讓她隻活上短短幾十年呢?

“我的真身放在你那裡,挺好的。”謝決把小被子蓋過頭,不知為何,一股喜悅之情湧上了心間,他咧著大嘴,回味著剛才自己的話跟夏棗的反應,覺得心頭好像長了一棵樹,它現在正滋滋地往外發芽。

情之一字,妙不可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