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之行(五)(1 / 1)

或者說,隻是夏棗這具身體醒來,她呆滯的從床上坐起來,整個人如同牽製的木偶,動作僵硬往出走了一兩步。

“小棗妹妹,你身體尚且虛弱,還是多躺一會吧,”沈三葉從屋外進來,把湯藥放在桌子上,勸道:“傻站著乾什麼,趕緊乖乖的去床上。”說著就上前扶住的她的手臂,卻發現夏棗緘口不言,一動不動。

“奇怪了,這是怎麼了?”沈三葉納悶她莫非是損耗了太多精力,連說話的力氣的都沒有了,可縱然如此,臉上怎麼一點表情都沒有?

夏棗無視沈三葉的勸阻,繼續往前大步走著。

“等等,小棗你先彆走,”沈三葉終於是發覺出了不對勁,跟上去抓住她的手,試探著問道:“你這是夢遊嗎?怎地連說話都不會了?”

夏棗依舊毫無反應,隻是從兜裡快速地掏出一張符,乾淨利落地貼在沈三葉的身上,然後漠視她的呼喊,直接走出了大門。

“這是定身符!”沈三葉掙紮了半天,卻發現徒勞無功,於是便大聲的呼救起來,可是之前大約為了讓她們好好休息,冥夜特地將這周圍的侍衛給撤了下去,她嗷嗷地喊了大半天,硬是沒見到一個能喘帶氣的。

狗急了跳牆,兔子急了咬人,沈三葉雖說修為一般,功力淺薄,可到了這關鍵時刻硬是逼自己的潛力給爆發出來了,隨著她身子猛地一掙,那定身符居然撕裂出了一個小口。

暗叫一聲有戲,沈三葉繼續咬著牙,屏氣凝神,集中意念,拚著全身的靈力逐漸讓自己的雙手從麻痹中複蘇過來,將那符給扯了下來,這才呼的出了一大口氣,滿頭是汗的朝著夏棗的方向追了過去。

而此時夏棗已經來到永暉殿正中,侍衛見是她,隻覺得是過來轉轉,並沒有起太大的疑心,隻上前告知魔主他們暫時離去,若是有事需等待片刻。

“……”夏棗正盯著那前麵的座椅,依舊麵無波瀾,一言不發。

這侍衛見她不說話,覺得這姑娘看起來不太聰明的樣子,正打算轉身離開,卻隻覺得有紅光閃過,見魔主座椅上的兩個獸頭突然都低了下去,在她正前方出現了一個大漩渦,那漩渦裡麵出現了一隻眼睛,它剛剛張開一條縫,不知是感應到了什麼,嗖的一下就縮回去了。

“這是什麼東西?你觸動了哪裡?”侍衛見狀,立即警覺了起來,正打算上前將夏棗給拉到一邊,誰知道她卻靈活地一躲,徑直就跨入了那個漩渦裡。

而沈三葉剛來到大殿就看到了這一幕,她大喊著夏棗的名字,猛的也向漩渦衝進去,隻是將將摸住了她的衣角,就眼見地這人消失不見了。

“這可如何是好,”沈三葉在原地摸索了半天,都找不到剛才那個漩渦,覺得機關應該在那倆獸頭上,可一走近,就感受到了強烈的凶煞之氣,令她不由得往後退了兩步。

“那個冥夜在哪裡?”沈三葉著急地對侍衛說道,事到如今,也隻能求助他人了。

侍衛從剛才的震驚中緩過來,馬上明白她的意思,當即說道:“大人她處理公務去了,我前去找她來。”

“棗妹妹,你可千萬不能出事啊!”沈三葉站在原地,內心焦急萬分,卻也毫無辦法。

而此時的夏棗已經一隻腳踏上了詭鏡之中,雖隻在上麵邁一小步,可月恒即刻就感知到了有外人侵入,他原本輕鬆的麵色瞬間凝重起來,從腰間掏出一把軟劍,起身就要衝過去,不曾想突然腦袋一暈,整個身體不由自主向後倒去。

“何人擅闖!”月恒高喊一聲,身手輕盈地翻落在地,他扭頭隻見漫天魔氣湧來,猶如遮天簾幕,密不透風,頗有要吞噬萬物,殺戮一切的氣勢,饒是他這數萬年的修為,剛才也被震懾的身子不穩,險些在謝決他們摔個狗啃地。

“藏好,此處有變。”謝決見到眼前這幕,當下也有些不解,但很快反應過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這墮神好歹是上古之神,雖隻留一縷執念,那消弭之際折騰幾下也是理所當然,隻是詭鏡有外人闖入,這秘境重重的地方居然還有高人能進來?不得不防。

謝決同周承影二人貼牆而立,凝神屏息,各自施展招數護住全身,專心致誌地盯著那洶湧而來的魔氣。

“看你倆這如臨大敵的模樣,小場麵而已。”月恒表情輕鬆,麵色淡然,手下動作卻快的拖出了殘影,一把軟劍從腰間抽出,拚勁全力朝著那遮天的魔氣就劈了過去,瞬間,兩股魔氣相互碰撞,竟然如同萬千爆竹升天般,發出了震天徹底的響聲,隨後隻見亂石崩飛、塵土四濺,弄得人眼前迷蒙,頭暈目眩。

謝決對於他這種暴力野蠻的出手很是不欣賞,幸虧這動靜尚可,不然這要是都塌了,幾人雖不會傷筋動骨,可從裡麵爬出來也是儘失風度了。

“人生詎幾何,在世猶如寄,魔界如今平安無事,聖者早日安息吧。”月恒衝著那逐漸消逝的魔氣感慨了幾句,隨即提劍對著詭鏡深處威脅道:“若是你還不出來,休怪本座手下無情了。”

此時謝決隱約地覺察到了一絲不對,他盯著那詭鏡深處看,卻也捕捉不到什麼異樣,這魔氣突然的爆發,恰好此時又有人闖進來,難道僅僅是巧合而已?走到深坑邊上,用袖子使勁一揮,正好能看清那坑底種子所在之處。

居然是空的。

“不好!”謝決這才明白為何自己有一絲的惴惴不安,原來這種子竟然是趁剛才混亂逃出去了,可這未免也太過離奇了,它按說已經是個死物,除非有人接觸,不然隻會永久地被棄置在此地。

或者還有一種可能,它是被召喚過去的,那詭鏡深處的人又究竟是誰?

就在這片刻猶豫之間,月恒已經提劍打算衝進去,隻是也就衝進去半個身子,那詭鏡突然流光四溢,如盆滿水傾,瞬間將這片小天地給扒的一乾二淨,黑暗之處儘數消去,那些殘餘的魔氣毫無反抗之力,當即化作了煙雲飄散而開,這世間力量,最強大莫過於至陽至陰了。

月恒隻覺渾身力量被抽去了大半,他舉手遮在眼前,試圖遮擋這光亮,雖力竭聲喘,卻還拚出餘力對於謝決他們說道:“這是詭鏡突破封印時釋放的力量,堅持不了多久,隻是不知何人擅闖,竟能讓它複蘇。”

話音剛落,那灼人眼目的光亮就迅速消失,隻是詭鏡的入口處像是蒙上了一層水簾幕,讓人看不清裡麵究竟發生了什麼,隻是依稀能聽得微弱的一聲輕哼。

“這是她的聲音。”謝決站了起來,滿臉的震驚,全身竟然控製不住的有些微微顫抖起來。

半個時辰前,夏棗睜開眼睛,發覺自己處於一片無儘的黑暗之中,她以為自己是還沒睡醒,閉上眼睛待了片刻,心中念了幾遍清心咒後,睜開眼發覺居然還是這般。

記得之前是去凜泉清除魔氣,難道說自己這凡人之軀沒能熬得住,就這麼死去了嗎?可是死了之後不是該去陰曹地府,最起碼,承影姐也會親自來接自己的,這漫天黑暗算是什麼境遇,夏棗當即否決身故這個選項,她或許隻是短暫的昏迷,現在看到的一切不過是幻象。

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果真毫無感覺,夏棗反而放下了心來,直接盤腿往地下一坐,淨心神咒,淨口身咒,淨天地神咒,金光神咒……八大驅邪神咒挨個念了一遍,然後猛地一睜眼,無窮無儘的黑暗依舊毫不留情地吞沒了她。

“這祖師爺怎麼也不保佑我?”夏棗心想自己雖然平日裡就不愛背書,背個咒語也總是多一句少一個字的,可一片拳拳之心那是不容置疑,這念的嘴都發乾了,總不至於半點作用都沒有吧,莫非這不是什麼幻境迷障之類的?

她站起來四處仔細打量著,隻覺得雖然都是黑乎乎的,可似乎有的地方深一點,有的地方淺一分,嘗試著走過去,卻發現那深的地方更深,都開始似潺潺水流般動起來,而那淺的地方則突然升起,化為淡淡雲霧飄在半空,夏棗則在這水天交際之處,似乎看到了一個模糊黑色的影子。

不知為何,總覺得那影子的輪廓同自己有幾分相似。忍不住的往前走了幾步,居然能聽見一絲輕微的說話聲。

“我……絕不……魔……死戰……”

話斷斷續續的,夏棗也聽不太清楚,正打算在走近些,突然覺得自己胸口處有些疼痛,此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了過來,將她一下子就拉出了這黑暗之中。

“夏棗!”

夏棗睜開眼,隻見一粒黑黝黝、看起來平平無奇的種子漂浮在自己的胸前,硬生生地插進了她的心臟之中,雖沒有濺出一絲的血花,可她卻感覺心臟疼的像是要被撐開,伴隨這種疼痛而來的,還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那種感覺讓她渾身有些燥熱,就像是從一個小小的盆子中爆發中萬丈烈火,這種力量幾乎是她這副軀體無法承受的,而幾近崩裂的不僅是她的軀體,還有剛剛蘇醒的意識。

“夏棗,醒醒,彆睡過去!”謝決找到詭鏡之中的夏棗,他還是遲了一步,那種子還是進入了她的身體,隻見她的眼白逐漸變得黑紫,渾身的經脈也充斥著邪力,那樣子像是要直接成魔一般。

謝決看到她這般,毫不猶豫的,將手挖進了自己的胸膛中,硬生生地將自己數萬年修成的一點真身取了出來,那是一片小小的竹葉,閃爍著綠色的光芒,靈動的在他手中飄來蕩去,這是他唯一有機會擺脫這種子的希望。

“嗬,”謝決虛弱地自嘲了一句,真是修行數萬載,一朝從頭來,緊接著,就將這葉子送進了夏棗的口中。

他能看到這葉子找到了夏棗的心臟處,緊緊地纏住了那不安分的種子,此時夏棗麵色也恢複了正常,她緩慢睜開眼睛,那清明透亮的樣子一如往常。

“還好來得及。”謝決隻說得這一句話,便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