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庭華不忍心再聽下去，他起身走到紀林清身邊，那雙略迷茫空洞的眼睛看向他，已不複平日裡的波光粼粼，他整顆心都糾了起來。
柳庭華握住紀林清的胳膊，低聲說：“不是你的錯，這隻是意外。”
紀林清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容：“我知道，心理醫生也是這麼說的。”
紀林清低頭看柳庭華的手，那雙手會設計，會畫畫，很溫暖也很有力量，那雙手每次觸碰到他時，他都會忍不住想：乾脆把所有的不堪都說出來吧，不能再靠近了。然而，紀林清右手手指輕輕地摩挲著左手腕的那道淺痕，低垂著眼睛，最終話題還是終止於那一段回憶，還有一些話，他張了張嘴，還是又咽了回去。
柳庭華看著他泛白的指節以及陷入回憶時那雙無焦的眼眸，心裡一陣陣發澀，有點後悔問他但又慶幸他能說出來，感覺那顆星星，不，明明是被一層青煙遮蓋的月亮，終於慢慢顯露在自己眼前。
他放在紀林清胳膊上的手慢慢下移，握住了那隻不斷摩挲左手腕的手，明明是盛夏，但那隻手還是有點涼，於是柳庭華將另一隻手也覆蓋上，不知道是害怕紀林清掙脫還是單純紅酒喝上頭了，他握的很緊，低頭親吻了下自己的手背，輕語：“不怕，我陪你。”
怕什麼，不知道，陪什麼，不清楚，也許真的上頭了吧。
第二天淩晨四點，柳庭華去敲紀林清的門，隻敲了一聲紀林清便走了出來，他們兩個一起走出彆墅，要去爬山看日出。
淩晨山間氣溫有點低，柳庭華穿了一件雙層夾克外套，紀林清在T恤外套了一件襯衫。
因為是新開發的景區，遊客不算多，一路上都沒有碰見幾個人。山間除了這條不到一米的窄路，兩邊都是綠油油的山樹，偶爾還有幾聲不知名的鳥叫。
柳庭華走在紀林清身後，打著手電筒，他們邊爬邊閒聊。
柳庭華說：“你看恐怖片嗎？”
“你是覺得現在的氣氛不夠恐怖，要再加點氛圍嗎？”紀林清回頭說。
柳庭華笑道：“確實有那個氛圍了，你害怕嗎？”
“兩個大男人，怕什麼？”紀林清說著緊了緊襯衫。
“我記得我以前看過一個電影，講的就是一個人半夜去爬山，遇到兩個身體隻剩一半的人抬著口棺材，那口棺材……”
“行行行，我怕還不行嗎？彆說了。”紀林清拿登山杖戳了戳柳庭華，柳庭華忍不住笑出聲，“兩個大男人，怕什麼。再說，就算有什麼東西，我保護你。”
紀林清加快腳步，實在不想再接他的話。柳庭華剛想追上他，感覺自己後背好像被什麼東西碰了一下，他扭頭，忍不住發出一聲“哇靠”。
隻見一個黑影在夜色中露出一口白牙，頭發披散著形似梅超風：“嗨，大兄弟，你接著講啊，後來呢？”
柳庭華心突突跳了幾下才回神，聲音帶著點強裝鎮定：“大哥，你從哪冒出來的？”
“旁邊小路啊，我就是聽見你要講鬼故事才過來的。”
紀林清已經停下回身看著他倆，遞給柳庭華一個你也不過如此的眼神，柳庭華笑著摸了摸胸口說：“不好意思大哥，後麵的故事我忘了，我逗朋友玩呢。”說完幾步追上紀林清：“你什麼眼神？”
紀林清斜睨他：“走我前麵吧，我保護你，大少爺。”
“不用，我最愛看的就是恐怖片，最愛的場景就是深山老林。”
兩人對視一眼，莫名有種小學生鬥氣的派勢，又一起笑了。
兩個人爬到山頂才五點二十，已經有四五個人在山上等著了。
山頂氣溫很低，柳庭華把外套脫下來遞給紀林清：“咱倆換個衣服吧，我的厚一點。”
紀林清說：“沒事，我不冷。”
柳庭華伸手握住他手腕：“還說不冷，我的手可比你的熱。”隨即把外套披在紀林清身上。
紀林清拗不過他，隻好把自己的襯衫外套脫下來遞給柳庭華，兩個人換衣服穿。
黎明前的天空就像塊藍寶石，隨著第一縷曙光初現，天邊泛起淡金色。太陽緩緩升起，山間雲彩像是海裡的金色波浪，不停地翻滾湧動。柳庭華站在紀林清身後，拿起手機，拍下這一刻眼前的美景和眼前的人。
兩人並肩而立，與山間樹木和河流一同沐浴在金色陽光中，靜靜地感受著太陽初升的溫暖。
許久柳庭華才開口：“這個世界真的很美好，以後我們可以去更多的地方，看冰川，看大海，看文明古城，看很多不一樣的風景。”
紀林清呼吸微微一窒，目光停留在柳庭華完美的側臉，他想：我真的可以嗎？
等太陽完全升起，他們又在山間溜達了一圈才回彆墅，草草吃點早飯就各回各屋補覺了。
中午，楊加上二樓喊他們吃飯，拍好幾下柳庭華的門都沒開，於是來喊紀林清。
紀林清打開門，楊加說：“你們早上去爬山了嗎？”紀林清點點頭。
“這庭華睡得也太死了吧，敲半天門沒開。”說著用手機打電話。
接通後，楊加喊道：“起床，吃飯。”
“我出來一趟，你們先吃，馬上回去。”
楊加剛想問他去乾嘛了，對方就掛斷了電話。
楊加問紀林清：“他去乾嘛了？”
紀林清又搖搖頭，楊加看他掛著黑眼圈，萎靡不振地靠在門框邊：“不就早起爬個山嗎？怎麼跟一晚上沒睡一樣。”然後拉著紀林清下樓吃飯了。
他們五個在樓下快吃完飯的時候柳庭華才回來。
“大中午的，出去乾嘛了？”楊加問。
“沒事，出去透透氣。”柳庭華答。
楊加知道柳庭華脾性，隻要他不打算說，怎麼問都沒用，於是把飯遞給他，不再多問。
今天是在這玩的最後一天，由於下午要返程，所以中午吃完飯大家都沒再出去。
“這裡的遊泳池還沒用過呢，小清走啊，咱倆去比賽遊泳。”小吳已經換好泳褲，對著紀林清說。
“我很多年沒有遊過泳了，肯定比不過你，你去找加哥去。”紀林清笑著說。
“我就愛跟菜雞玩，走走走。”小吳不由分說的推著紀林清往遊泳池走去。
“我沒帶泳褲……”紀林清喊著。
柳庭華最後一個在餐廳吃完飯，等他走去泳池的時候，另外幾個人都已經在了。
小吳和楊加在水裡正比賽，倆人媳婦在邊上喊加油，紀林清躺在椅子上，手裡拿著一瓶果汁，邊喝邊看他們鬨著。
“遊泳池的水，你也怕嗎？”柳庭華走到紀林清身邊輕聲問。
“不怕，不過……我確實很久沒有遊過泳了。”
“那就好，走吧。”
紀林清抬頭疑惑道：“去哪？”
“你不是沒帶泳褲嗎？我有，新的，借給你穿。”柳庭華挑眉看著他。
“算了，我不……”
柳庭華一把把他從椅子上拉起來，打斷他的話：“來都來了，不能掃大家興，你說是不是？”然後不由分說的把他拽去二樓。
兩人一起走進柳庭華的房間，柳庭華從行李箱拿出兩個黑色泳褲，一模一樣。把其中一個遞給他：“換吧，來之前新買的。”
紀林清接過有點猶豫，是回自己屋換呢還是在這換？隨即聽到柳庭華說：“我去衛生間，你在這換吧。”說完腳步飛快地奔向衛生間。
柳庭華關上門後，靠著牆平複了一下心情，明明就是借他個泳褲，也沒想彆的，但氣氛怎麼有點……柳庭華甩甩頭，抬手脫掉了自己的衣服。
“哢噠—”衛生間的門打開了，柳庭華從裡麵出來，長腿、窄腰、寬肩，還有令人血脈噴張的肌肉，紀林清由下而上匆匆掃過後趕緊挪開視線，死死地盯著旁邊的一盆綠植，臉不知為什麼有點熱，晃動著雙腿來掩飾自己的尷尬。
紀林清坐在床邊，身上還穿著寬大的T恤，隻是下身換成了泳褲，光溜溜的兩條腿搭在床沿，他的腿部線條很流暢，隨著晃動腿部肌肉也在一張一縮。柳庭華看得莫名唇乾舌燥，呆愣愣地盯著他的雙腿，腦子像灌了一泳池水。
“咳咳，走吧。”紀林清站起身。
“哦，好。”柳庭華轉身開門。
兩人去泳池路上相隔5米遠，就像是剛吵完一架，都邁著大步誰也不輸誰。
“你們可算來了，喲，這是……”舒珂對著兩人上上下下掃視幾遍：“還穿著情侶內褲？”
紀林清的臉騰一下子紅了。
“彆亂說，我泳褲買的多，借給他穿的。”柳庭華辯駁。
舒珂用曖昧的眼神給柳庭華勾勾手，柳庭華低頭湊過去，聽見舒珂說：“你可彆欺負清弟弟啊，看清弟弟臉紅的都不敢靠近你了。”
柳庭華無奈：“你真是……想什麼呢，把我當什麼人了。”
“你想什麼，我就想什麼。”舒珂說完一腳把柳庭華踹進水裡。
紀林清看見柳庭華掉進水裡，眼眸一縮，本能地邁步想去撈他。
“小清，過來。”舒珂喊他，紀林清緩過心神，隻好走過去。
“怎麼樣？庭華身材不錯吧？”舒珂笑眯眯地看著紀林清。
“嗯，挺好的。”紀林清望著泳池的方向。
“放心，他遊泳好著呢，高中遊泳比賽上還拿過獎。”
“嗯，很厲害。”
舒珂看紀林清這模樣像少一魂似的，也不再逗他了，說：“去玩吧。”
柳庭華遊完一圈，趴在他們在的岸邊，向紀林清伸出手：“來啊。”
紀林清猶豫一瞬，抬手脫掉了T恤，他的肌肉不像柳庭華那樣具有衝擊性，在水色的映照下，整個身體泛出瓷白的光。
那種不自在的口乾舌燥的感覺又來了，這次柳庭華沒有猶豫沒有躲避，等紀林清靠近後，拉起他一起跳進水中。
兩個人在泳池裡慢悠悠地並排遊了兩圈後浮出水麵趴在邊上休息，他們之間的尷尬氣氛終於消失了。
“怎麼樣？”柳庭華問。
“還不錯，不過多年沒練，閉氣時間沒以前長了。”紀林清的眼睫上還掛著水珠。
“那以後我去遊泳叫著你吧，我們一起。”
“好啊。”
當柳庭華與紀林清目光交彙時，他的心不由自主地為之顫動，忘神地盯著他眼睫上的那顆水珠，像是世間唯一的珍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