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起床到現在,連一個上午的時間都沒過去,宋辭站在大門口,被撲麵而來的冷風推了個踉蹌。
她覺得自己應該還在夢中。
她的小狗變成了人?扯呢
宋辭攏了攏外套,強迫自己不再思考這件事,她是非常典型的回避型人格,尤其是在處理感情方麵的事情。
工作上的事躲是躲不掉的,但感情可以,如果解決不了問題,那把人解決了就行。
問題是這次對方是棉花,棉花哎!把棉花解決掉?玩笑呢?那不如把她也解決掉好了。
宋辭歎了口氣,思考現在何去何從,終於在半個小時冷風洗滌之後,想起了一個人——江鶴星。
也就是找她做房屋設計準備新婚的女主角,同時是一位頗有名氣的插畫師。
她們是大學室友,但是不熟。至少她們兩個都是這樣覺得的。
本來大周末的,又是早上,江鶴星是絕對不可能出來和她見麵,奈何之前因為宋辭住院,房子裝修進度延緩,她自己也是火急火燎的,所以一接到宋辭電話說要談論房子進度,縱使一肚子不快也還是趕來了。
大小姐腳踩五厘米恨天高,風風火火地趕到了咖啡廳。
“大周末的找我出來談工作,你也是閒的。”
宋辭不溫不火:“我這不是怕你著急?你要是不急,我走?“
江鶴星一噎,見她真的要起身離開,忙伸手摟住她肩膀把她按坐下:“瞧你,我就是那麼一抱怨,你對我這事這麼上心,我感激都還來不及呢,哪舍得怪你?“
江鶴星這嘴在情場算是練出來了,也不管是男是女,對著都能橫生點曖昧意思。
宋辭要不是和她是大學室友,真能被她帶進溫柔鄉。
她將江鶴星的手拂開:“彆動手動腳的,我跟你沒那麼熟。“
江鶴星撇嘴,嬌哼了聲:“怪沒意思的,你說你大學就這個樣子,彆提當時我剛認識你的時候,你知道吧?我覺得你是真的裝。”
宋辭嗬了聲,沒再繼續無聊的話題,把平板遞給她:“我按照你的想法設計的風格,之前也提前和你溝通過了,但你先生好像不是很滿意,來公司不少次了,我們設計小組的成員和他接洽……”
宋辭抿了口咖啡,微不可察地皺起眉頭,周末的咖啡,真難喝。
“按照他的要求從第一版改到第五版,現在他說衛生間要按第二版,臥室按第三版,廚房按第四版,整體風格按第一版來。我們公司的小姑娘也是累的夠嗆,我想著錢是你付,那要求還是根據你的來,你說對嗎?”
江鶴星把平板放在桌上,半晌沉默後道:“啊……按照他的想法來吧,他可能比較喜歡這種混搭的風格,我回去跟他說不用再改了,按他說的最後一種想法定下來就行。”
宋辭定定地看著她良久,而後傾身,指節叩擊平板:“這不叫混搭風格,這叫什麼都想要,最後什麼都得不到。”
她這話鋒芒太過,江鶴星聞言嗤笑:“彆講的好像我們在為難你,彆是你們嫌麻煩或者壓根做不出來吧。”
宋辭把指腹按在平板上,將其拖了回來:“你說得對,我們做不出來。這種砸自己招牌的活,您還是另找高明。”
說罷,她就把平板裝回了包裡。
江鶴星愣了下,沒想到會把她惹惱了:“不是吧你,哪有你這樣,你沒遇到過刁鑽的客戶嗎?你這三言兩語就撂挑子不乾,怎麼感覺你今天火還挺大。”
宋辭沒想到她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情緒居然被江鶴星看出來了。
她手背僵直,默不吭聲。
江鶴星來了興趣,把小腦袋往前一探:“總不可能真是因為我吧,彆啊,你也知道我家韓嶼比較挑剔,我自然是能寵則寵唄。”
宋辭惡心地往後靠:“離我遠點。從談戀愛到結婚,他韓嶼掏過一分錢嗎?婚房也是,張個嘴就讓你把他名字加上,錢沒有屁事還挺多,你到底喜歡他什麼?”
江鶴星眨巴眨巴眼睛,真誠地不能再真誠:“因為他長得帥啊!我每次見到他都會有那種一見鐘情,小心臟砰砰跳的感覺,帥這件事是很客觀的啊!你不覺得嗎?”
宋辭像在看一個玩抽象的女人,緩慢又堅決地搖頭。
長得帥?連她家的狗都不如。
江鶴星義正言辭道:“你不坦誠!”
宋辭:“……我很真誠。”
她懶得和戀愛惱上頭的女人溝通,把包
一挎起了身:算了,反正最後是你付的錢,要是他付,我還擔心活乾完後他直接跑路。”
江鶴星正要反駁,被宋辭一個眼神壓製住:“你要再替他說好話,這設計稿你來改?”
江鶴星乖乖閉嘴。
“正好今天沒事,你跟我去一趟工廠,一些基礎家具都做得差不多了,你去看看合不合你心意,不喜歡的當場告訴我,我直接就改了,省事。”
江鶴星終於得機會插上嘴:“我之前就想問,那你家狗怎麼辦?一忙要忙一天吧,你就把它丟家裡不管了?”
宋辭:……
江鶴星:“要我說你今天就挺奇怪的,大周末你不在家陪你的狗,反而是出來跟我商量工作?你現在對工作已經如此著迷了嗎?是打工人到資本家的身份轉換讓你有了緊迫感,還是小狗溫暖的身軀已經慰籍不了你冰冷的心?”
宋辭:“…你到底去不去?反正急著住婚房的不是我,你要是不急就算了。”
江鶴星慌忙拽住她:“哎呦你也真的是,禁不起開玩笑呢,你這性格還是要收一收,大學就沒談個正經戀愛,現在更是跟工作廝混在一起,要不就是窩在家裡和狗玩,你這樣真不行。”
她靈機一動:“哎我說,我結婚前準備開個party,到時候會約不少帥哥,從此之後就從良了。不過快樂一時是一時,你來不來?”
宋辭沒理她,甩開她手,大踏步往外走。
江鶴星抓起包就去追她:“我說真的,來嘛來嘛,我到時候給你發消息哈……”
人忙起來的時候,時間會過得很快。但相對的,一個人無所事事的時候,時間就會無限拉長。
宋辭結束工作後,已經將近11點了。
夏末秋初,氣溫多變,下午的時候宋辭都待在工廠,出門時才發現這會已經飄起小雨,寒意縈繞,浸入呼吸。
她突然想到走之前家裡的窗戶也沒關,不知道棉花有沒有注意到。
到了家門口,宋辭慢吞吞地掏出鑰匙,開了門也不進屋,隻是緩慢地推開。
屋內一片黑暗。
她開始恍惚,是不是早上的一切都是夢?
她的小狗變成了活生生的大男人,說出去,誰會信?
她輕輕開了燈,屋內的一切變得清晰,映入她眼簾的,就是頭靠在沙發邊沿,身體坐在地板上,已經睡著了的男孩。
如果將小狗的年齡對比人類進行換算,那他現在大概是23,24 這樣子,說是男孩確實不大合適,可他這模樣確實嫩得跟能掐出水似的,校服一穿塞進高中完全不違和。
他在一室光明中央,勾著她跨過那道門檻,將黑暗踩在腳下,奔向他的方向。
宋辭跨過門檻,走到沙發旁,低頭看他,心情十分複雜。
不是夢,是真的,棉花變成了人類。
她試著伸出手去,卻在碰到他頭發前緊急刹車,轉而推了他的肩膀:“醒醒”
睡夢中的棉花難耐地嚶嚀一聲。
半秒的思考不到,宋辭幾乎是瞬間直覺到不對,立刻半跪在地上,托起棉花的臉,竟真如她猜想那般,滾燙非常!
她抬頭往陽台一看,窗戶大開,冷雨入室,打濕一片地板。
她臉上浮現焦急神色,額頭相抵,試他的溫度。
就在此刻,棉花半眯著睜開眼,迷離的水色,眼尾泛起殷紅,鼻尖呼出的氣息灼熱滾燙。
宋辭愣住,那一刻她自己都沒能理解自己,怎麼就沒拿手去試溫?
還沒等她離開,他就已經萎靡不振地低下腦袋,額頭磕在她的鎖骨上,喃喃低語道:“你終於回來啦。”
沒有責怪和不耐,隻有安心和依賴。
宋辭將他半攬進懷裡,急聲喝道:“你發燒了你知不知道?為什麼不給我打電話?”
話到後麵卻漸漸沒了聲音,她終於意識到她逃得匆匆,什麼都沒給他留下。
照顧一隻小狗尚且需要十足的細致,更何況照顧一個如同孩童般沒有自理能力的人?
宋辭悔恨又內疚,將他手臂放到她肩上,托起他,艱難地安置在沙發上。
安置好後她正欲起身去拿藥,沒想到他長手一勾,直接將她抱進懷裡。
宋辭隻覺眼前天地翻轉,轉眼間就被他壓在身下,臉頰頃刻間挨上男人的柔軟,他卻尤覺不知足,探出舌尖輕舔。
宋辭身體一個激靈,下意識就要揚起手臂給他一巴掌,卻瞧見他臉頰至脖頸被燒的一片通紅,硬生生地忍下動作。
誰知退一步他卻蹬鼻子上臉,張開嘴露出小虎牙竟對準她的臉頰咬了下去。
“嘶”
宋辭猛地攥緊身下的沙發毯。
忍住,忍住,這是她的狗,忍住。
棉花之前生病就有這個習慣,要挨著她,讓她抱著,疼地厲害了還要咬玩具或者彆的東西發泄。
沒想到這個習慣還延伸到了他變成人後。
好在這家夥並未拿撕咬玩具的力道來對付她的臉頰,不然真的要讓她毀容了。
牙齒的尖銳部分在她臉頰上磨出紅印,不像是拿她發泄難受,更像是擺弄心愛的玩具。咬了一會後,他又舔舐那塊,最後吧唧一聲重重親了一口,這才老實地靠在她肩頭一動不動。
宋辭的後背簡直要繃成一根弦,待他不再動彈,後背才放鬆下來,塌陷下去。
她嘗試著從他身下鑽出。
這真的很難。
他像八爪魚一樣盤著她,此刻宋辭是真的懷疑他到底是不是棉花?畢竟之前還是那隻她一逗就會翻臉的傲嬌小狗,現在卻成了這麼一隻黏人精。
她艱難地往外挪動,終於找準空隙,一下掉下了沙發……
宋辭扶著自己二次受傷的腰,哀叫痛呼都隻能壓著聲。
她扶著腰到廚房準備翻藥箱,一進去就看到滿桌子的外賣盒。
這小狗還挺有收納思想,把吃飯的盒子整整齊齊地摞在一起,就是不知道為什麼不扔進垃圾桶。
宋辭找出發燒藥,又燒了半壺水,倒進杯子裡吹了好半天試了幾遍溫,才放心地拿回客廳。
可能是剛才也鬨過了,宋辭喂他吃藥的時候,他就老實多了,隻不過恢複了點意識就更加黏人,把宋辭抱在懷裡怎麼都不肯鬆手。
宋辭隻得使出渾身解數哄他,最後兩人各退一步,抱著可以,但不能在客廳睡,不然宋辭怕他夜裡又著涼。
睡前她定了三個鬨鐘,隔兩個小時就起來給他試下溫度,再拿酒精幫他擦拭一遍身體。
折騰一晚上,終於在天剛破曉時,棉花的溫度恢複了正常。
宋辭終於安心了,眼睛也早就困得睜不開了,她摸索著上了床,不再像夜裡一樣把棉花摟她腰的手挪開,而是兩眼一閉,隨便吧。
愛咋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