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辭睡眠質量不好體現在難以入睡和睡了不醒兩種情形,後者總是讓她周末維持著半死不活的狀態,隻能靠吸狗保命。
但這次周末,宋辭卻醒地比以往都早。
因為有什麼東西在蹭她。
絕對不是棉花。
棉花聰明又乖,知道她周末需要休息,所以它早上一醒,就會自己悄悄跳下床,解決掉生理問題,並到自助取餐機前吃完早餐,最後安靜地等她起床。
那是誰?
宋辭困得睜不開眼,隻能察覺到下巴那被暖烘烘的毛發蹭著,鎖骨抵著兩片濕熱,還有什麼東西在禁錮著她。
嗯……嗯??!!
又有變態跑到她家了?還上了她的床?
宋辭腦海頓時一片清明,她唰地睜開眼睛。
蹭她下巴的是短而蓬軟的白色頭發;抵在她鎖骨的是兩片櫻紅飽滿的唇,微微張開,傳遞著濕潤溫熱的氣息;放在她腰間的,是兩條肌肉恰到好處的手臂,正牢牢地將她禁錮在他懷裡。
一個強勢又充滿依賴的動作。
宋辭瞪大了眼,倒吸一口涼氣。
一個活生生的人??還是一個陌生男人??
宋辭頭腦發空,隻憑借本能嚇得往後退。
睡夢中的男人察覺到她的躲避,微微撇嘴,長手一伸,又把她撈回懷裡,安心地又把頭靠了上去。
不是幻覺……!!!
宋辭大驚失色,當即甩開他的手臂,連連後退,一個不小心,吧唧一下掉下了床。
沉重的撞擊聲,女人的痛呼聲,終於吵醒了安然做夢的棉花。
夢裡,棉花終於變成了人。
棉花一直知道自己是不一樣的小狗,從他的主人喜歡朝他傾訴日常瑣碎,分享世事美好開始,他就漸漸可以聽懂人話了。
可惜人類聽不懂狗語,否則主人一定會知道他有多麼多麼喜歡她。
他知道狗狗的生命隻有十幾年,但人類的壽命卻有幾十年,他的一生隻是她的一段旅程,不過他依然心滿意足。
直到遇到了壞人,他想,他大概是要死了。聽說人類都有遺產,如果主人屬於他,那她就是他的遺產,沒有人可以繼承,也沒有人可以托付。
這太糟糕了。
昏睡的時間裡,他想起主人以前給他講過故事,她說人類都有信仰寄托。他也開始將希望寄托在故事裡無所不能的神仙。
神仙啊神仙,請原諒小狗的貪心,我祈求您,讓我變成人吧,我想長久地陪伴,保護一個人。
一個很愛很愛的人。
棉花睜開了眼睛,第一眼扭頭去看宋辭,奇怪的是宋辭這麼早居然不在床上。
很快,像是給他答疑解惑,床沿處探出個腦袋。
“啊!”
小狗奇怪,小狗驚訝,小狗摸喉嚨,小狗再次驚訝。
“啊!”
棉花新奇地撓了撓頭發,拍了拍臉蛋又揪一下,再往下看,長長的手臂和腿。
夢想成真了!神仙顯靈了!小狗變成人了!
宋辭將一切儘收眼底,她摸出床底的棒球棍拿在手上。
自從上次的事情後,她在臥室裡就備了不少防衛工具,除了床底的棒球棍,還有抽屜裡的剪刀和電擊棒。
有備無患,幸好幸好。
她攥緊球棍緩緩起身,警惕地看著他:“你是誰?你是怎麼進來的?”
還有,她的狗呢?
宋辭一麵將棍子對準他示意他老實點,一邊偏頭往客廳喊:“棉花!棉花!”
床上的男人聞聲急切地想站起來:“哎!我在這呢!”
宋辭立馬閉上眼,這個變態除了上麵穿了件老頭汗衫,下麵居然什麼都沒穿!
宋辭臉都黑了,她拽起被子罩他頭上:“閉嘴!給我蓋上!”
棉花從被子裡探出腦袋,整個人還有點懵,但看主人從未對他有過的凶神惡煞樣,心有委屈不敢言,乖乖將被子蓋在身上,在肚子前堆出一個小鼓包。
宋辭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她太久沒有交男朋友了,遇到個男人在她床上,第一瞬間是將他視作和上次一樣都是入室欲行不軌之事的變態來防衛,居然都忘了察看自己的狀況。
她看看自己,並沒有衣衫不整,身體也沒什麼不舒服,正想放鬆,定睛一看,鎖骨上麵的是什麼?草莓印?牙印?
他屬狗的吧?
宋辭怒不可遏地看向他。
棉花嚇得捂住嘴巴,含糊不清地解釋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宋辭懶得跟他廢話:“你是怎麼撬開我家門的?你和上次那個男人有沒有關係?最重要的,是不是你把我家狗弄走了?我的狗呢?你立馬把狗還給我,否則我現在就報警!”
棉花麵對炮彈似的轟炸,終於在最後插上一句話:“我就是棉花!我是你的小狗啊!”
他急著解釋,竟又想站起來。
宋辭眼皮一跳,猛地將棒球棍甩起,狠狠敲擊床板,嚇得棉花又坐了回去。
“給我坐好!你看我像不像個傻子?你現在把犯罪經過坦白清楚我還有可能放你一馬,你要再這麼混淆視聽滿嘴謊言,你信不信我先給你來一棍!”
棉花被嚇得一哆嗦,戰戰兢兢地縮在被子裡,眼尾泛紅,活像被欺負狠了的小可憐:“我真是棉花……”
宋辭氣到發笑:“行,你說你是棉花,我憑什麼相信你?你倒是說說看,你能怎麼證明?”
棉花思考良久,猶豫著攥緊脖子上的項圈:“這個,這個可以嗎?”
宋辭定睛一看,眼前發白。
“你怎麼會有這個?”
宋辭之前被他那滿頭白發晃了眼,竟然沒發現他脖子上還套了個項圈。
這項圈於她而言實在是再熟悉不過了,獨家訂製,花了她大幾萬。
棉花緊張地攥緊被子,眼底盛著幾分小心翼翼:“我真的是棉花,是你的小狗。”
宋辭覺得腦袋發暈。
這個世界真的是瘋了。
宋辭按住太陽穴:“我大概是沒睡醒……”
棉花探起身:“主人,你相信了嗎?”
宋辭倒吸一口涼氣,怒目而視:“不許這麼叫我!”
棉花不知道自己哪做錯了,乖乖地捂住嘴巴,隻露出一雙迷茫的濕漉漉大眼睛。
宋辭循環好幾次呼吸後,終於鼓足勇氣認真打量起他。
他長得確實很好看。蓬鬆柔軟的頭發,非同凡響的發色平添了一絲不同的韻味。雙眼皮長睫毛高鼻梁,臉上兩粒小痣,一粒綴在腮上,一粒在眼角,精致,過目不忘。
如果棉花變成人,那確實應該是頂頂好看的,這毋庸置疑。
她先前還沒細看,他身上這件衣服可能不是老頭汗衫,而是她昨晚給他穿的小白裙plus版。
幸好她沒選太花哨的,要是整個蕾絲花邊,等警察上門,她十張嘴都說不清。
宋辭被“主人”一詞衝擊許久,冷靜好才開口道:“直接叫我名字。”
棉花眼睛一亮,敏銳地從她這句話裡察覺到鬆動的態度,笑著道:“好的,宋辭!辭辭!”
宋辭皺眉“嘶”了一聲。
棉花抿起唇,小聲道:“宋,宋辭。”
原來主人不能喊,辭辭也不能喊。
小狗變成人,好像沒有他想的那麼好。
宋辭對情緒感知很敏感,她自然能察覺到男人此時的低落,但她實在開不了口安慰。
沉默一會,宋辭艱難開口道:“隨便吧,你想怎麼喊都行,隻要不是剛才那個……主人就行。”
棉花連連點頭,笑地開懷。
宋辭這才發現,他居然還有兩顆小虎牙。
她已經許久沒有被美色迷惑過了,此刻卻愣怔幾秒,而後清醒過來偏開了頭:“你,你先在床上待著,我去給你買幾件衣服。”
說完她也不等他回應,徑直出了門。
這個小區離市中心很近,宋辭打個車五分鐘就能到商場。
她粗略估測男人大概有1米85朝上,就根據這個尺寸挑大一碼給他買了十來件。
就是內褲……
宋辭冷著一張臉,跟逛百貨店一樣冷靜,直接從小到大把每個尺碼都買了五條,頂著收銀員滿含深意的目光付了賬,拎起袋子火速逃離現場。
她一來一回不超過40分鐘,到家回了臥室卻找不到人了。
一聽,衛生間裡的水聲剛好停下,男人轉動門把就準備出來。
宋辭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一個滑步握住門把,大喊道:“不許出來!”
棉花在裡麵嚇得又是一個哆嗦,原本門就是往裡拉,他收手不及,慣性使然一屁股跌坐在地。
“啊!”
疼傻了都。
宋辭也被嚇到了,顧不得避諱,忙開了門:“你沒事吧?”
棉花抬起頭,發絲末端還滴著水,水珠順著他的側臉滑落,沿著下頜,鎖骨,腹肌,沒入禁忌的人魚線,隱在白色的浴巾下。
宋辭眼都看直了。
棉花因剛才收獲到久違的關心,那些疼痛皆拋到了腦後:“我沒事的!”
他扶著洗漱台慢慢站起,宋辭手指動了動,還是沒有伸出去扶他。
棉花剛要開口,宋辭搶先一步道:“吹風機在外麵,你等會出去把頭發吹乾淨,床上三個袋子是我給你買的衣服,你挑合適的穿上,馬上出來吃早飯。”
說完她就出去了。
棉花想挽留卻不知道用什麼理由,待她走後,踱步到鏡子前。
他很討厭洗澡,以前都是宋辭哄著才會乖乖洗,他以為這次他這麼自覺,應該會得到誇獎的,但什麼也沒有。
鏡子反射出他的麵容,他無法判斷這張臉在人類世界究竟算不算好看。這個世界最好看的就是他的宋辭,但是他和宋辭相比,好像根本不在一個層次。
小狗不知道什麼叫做容貌焦慮,他隻是有點遺憾,要是變得再好看點,是不是就更討人喜歡了?
宋辭在家都是點外賣,她為了避免選擇困難症,會在周末的時候列好一周的吃食名單。
今天剛好就是放縱日。
宋辭緊皺眉頭,從麻辣燙頁麵點進去又叉出來。
她周末都是直接睡到中午吃飯的,早餐是什麼??不在她的計劃裡啊。
宋辭心一橫,退出頁麵轉而進了早餐店鋪,點了一堆,想了想,把雙人份又改成了單人份。
正在這時候,棉花從屋裡走出來,衣服很合身,滿滿的少年氣,襯得宋辭的死人氣息更濃厚了。
宋辭眨巴眨巴眼睛,撇開視線:“我今天有工作,現在就出門,早飯我給你點好了,等下會有人來敲門,你讓他放在門口,過會再去拿。”
棉花猶豫:“可是……”
宋辭已經到門口穿鞋子了,凝神一看:“你頭發為什麼不吹?可是什麼?”
棉花抓了把濕潤的頭發:“沒什麼。”
宋辭便不再管,關門前道:“你待在家裡無聊的時候就看電視,我今天工作忙,午飯晚飯我都幫你點外賣,晚上我回來的遲,你直接睡覺不用等我。”
說完大門嘭地一聲被關上。
棉花未能說出去的話也就此吞回肚子裡。
他又抓了抓濕潤的頭發,局促地撚起發根。
可是他不會用吹風機……可是今天是周末,怎麼還會有工作?
算了,小狗變成合格的人類都是需要時間的,就像宋辭適應他也需要時間。
好在他不再是隻擁有十幾年生命的小狗,他有很漫長的時間去讓宋辭適應他的存在。
他低頭新奇地摸了摸自己的衣服,想到宋辭還給他準備了早餐,那些不開心就全都消失了。
宋辭是愛著他的,就像他愛著她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