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字令(1 / 1)

不眠記事 來去幾舟 3918 字 7個月前

兩人身處林中,對立而站,雨越下越大,傘麵被砸得啪啪作響,涼風裡混著李素眠不含一絲溫度的話。

顧儘煙有些詫異,李素眠比他想象中得狠,可那些衙役們並未中毒。

“你為何要騙他們?”

顧儘煙的問題有些沒頭沒腦,李素眠猜想他應該是在問那些衙役吧。

李素眠側身站著,沒回答,她反問道:“王爺何等聰慧,竟猜不出民女所為?”

“彆跟本王說你心善?”顧儘煙歪著腦袋,眼中滿是懷疑。

“王爺真是機智過人,這都能猜對。”

李素眠扭頭朝他露出一抹微笑,毫不吝嗇地誇讚了顧儘煙一句。

笑容燦爛,眉眼如畫,顧儘煙一下子看愣了神,以至於他沒有察覺到李素眠語氣裡的敷衍。

見顧儘煙半天不說話,李素眠轉過身正麵對著他,道:“王爺若無其他要事,民女就先行告退了。”說罷,李素眠不顧雨勢倒退幾步,離開油紙傘能遮雨的範圍,遠離了他。

顧儘煙這才回過神來,見李素眠被雨淋到,急忙將她拉了回來。

“等一下。”

手腕上傳來炙熱的溫度,那一塊肌膚開始發燙,李素眠被拉得踉蹌了一下,站定後不著痕跡地收回手。

掌中空落落的,顧儘煙忍不住蜷了蜷手,垂眸掩下眼中落寞。

李素眠壓下心頭異樣,她看來顧儘煙,隻見顧儘煙從…………懷裡拿出了一枚白玉令牌,她眨了幾下眼,確定自己沒有看錯後,心中真誠發問,三枚令牌了…………真的不重嗎?

“拿著這個,對你有用。”

李素眠看著顧儘煙一臉認真的神色,便伸手接過。

令牌是由整塊上等的羊脂玉製成,質地細膩,光滑滋潤,令牌正麵無字,背麵則是雕刻著一隻栩栩如生的鳳凰。

隻有當今皇後才能用的鳳凰,李素眠記得顧儘煙是皇後所出,這令牌到他手裡也不稀奇,可自己拿了又有何用?

李素眠問:“這塊令牌的作用是?”

“無字令,父皇贈予母後之物,母後覺得它無用,便贈給本王了。”

李素眠聽過它,聽聞當今皇上與皇後伉儷情深,皇上為皇後親手雕刻了這枚無字令,無字無字,就代表著什麼字都能刻在上麵,這枚無字令相當於皇上的聖旨。

世人皆知這枚無字令,可沒人見過它的真容。

手中的令牌變得格外燙手,李素眠問:“民女與王爺隻見過一麵,王爺為何把這麼重要的東西給我?”

話落,雨停。

空中彌漫著不太好聞的味道,對李素眠來說,這味道就像是一堆草藥在雨水中泡到發黴的爛味。

顧儘煙直視她,模棱兩可道:“我們以後還會再見的。”

林子靜謐,時不時傳來幾聲鳥的鳴叫,烏雲四散,稀稀散散的陽光透過樹葉間隙落在李素眠身上。

李素眠持著傘獨自一人漫步在林中,顧儘煙將傘給了她後就離開了。

他們以後還會再見的…………李素眠可不這麼覺得。

她一失神,腳下便踩到了一個水坑,水花四濺,裙擺被染濕,鞋底也沾滿了泥濘,她有些嫌棄,接著又想自己何時如此潔癖了?

李素眠去了村長家,原本人滿為患的院子此刻冷冷清清,蘭村長與蘭大哥正站在門口翹首以盼,看樣子是在等人,她剛走近,兩人便迎了上來。

蘭村長激動道:“素眠丫頭,多虧有你啊!”

“什麼?”

“是你讓懲治馬狗還有王中甫…………還救了小蘭。”蘭大哥撓了撓後腦勺,耳根子有些紅,不仔細看的話還看不出來,也不知是因尷尬而臉紅的,還是因羞愧而臉紅的。

說到小蘭,李素眠差點忘了,她問:“小蘭現在如何了?”

“小蘭已經醒了,氣色好了不少。”蘭村長眼中是難掩的喜悅,整個人看起來神清氣爽。

幾人走進小蘭的房間,李素眠走近小蘭榻前,聽見腳步聲的小蘭緩緩睜開雙眼,在見到熟悉的身影後,她張了張口。

李素眠立刻俯身:“小蘭,還有哪兒不舒服就跟姐姐說?”

“素眠姐,我想吃…………兔肉。”

一談到吃的,小蘭說話都有勁兒了幾分,此話一出,在場的三人都忍不住笑出聲來。

李素眠溫柔地撫摸著小蘭的腦袋,應道:“好,姐姐去弄兔肉給你吃。”

李素眠給小蘭把了個脈,毒已經解了,隻是身子還有些虛弱,她替小蘭蓋好被子,接著來到一旁的書桌上拿起毛筆開始寫字,兩人伸長脖子在看。

不一會兒,一張藥膳方子出現在兩人麵前,李素眠將方子拿起,在等墨乾的同時,她小聲道:“蘭村長,小蘭體內毒已經解了,可身體還是很虛弱,兔肉性寒,接下來她一個月都不能吃兔肉。”

“那剛剛…………”蘭村長的腦子一時轉不過來。

“哄騙她罷了,要是不給她吃,她怕是又要鬨了。”

“這是我為小蘭定製的藥膳,小蘭之後一個月的飲食就按藥膳上的來。”李素眠將乾透的方子交於蘭村長,上麵詳細地寫了一個月早中晚的飲食,什麼該吃,什麼不該吃寫得清清楚楚。

“好,素眠丫頭,我都不知曉該怎樣感謝你了,我也沒什麼好東西,這塊金子是當年我從家家裡帶出來的,你拿去。”蘭村長將一條沉甸甸的金條遞給李素眠。

李素眠吃驚:“這太多錢了…………”除了顧儘煙那塊金令牌之外,這是她這輩子第二次見到金子。

蘭村長還想開口說什麼時,一旁的蘭大哥直接將金條塞到李素眠手裡。

“給你你就收著吧,我爹還有好多的。”後半句蘭大哥說得聲音極小,蘭村長並未否認。

既然如此,以後的兔肉就不收蘭村長錢了。

李素眠道謝後便將金條收起來,接著又想到那個張大夫,她問:“對了蘭村長,那個張大夫與您關係如何?”

蘭村長沒想過李素眠會問這種問題,他脫口而出:“自是極好。”

隨即又想到了什麼,蘭村長反問:“素眠丫頭,你懷疑他?”

李素眠:“他既是村裡問診多年的老大夫,我想,他應該不會將烏頭拿錯的吧。”

藥是張大夫開的,懷疑到他身上也正常,聽李素眠這麼說,蘭村長並未生氣,他猜測道:“或許是他老眼昏花了呢?”

李素眠聽後沒再說話,蘭村長顯然是不信張大夫會故意拿錯藥,她再說下去也無用…………也許是她多想了,也許是她把一切都陰謀化了。

蘭村長見李素眠沉默,深深歎了口氣,他望向遠方,緩緩開口:“多年前,為了我的夫人,我違背父親的意願,帶上自己所賺錢財,義無反顧地來到永和村。”

“家裡的家仆中,張大夫是唯一一個願意跟著我的,這讓我很是詫異,因為在此之前,他是一個小小的藥仆,我從未與他有過過多交際。”

“到了永和村,我用自己所賺錢財作為聘禮,迎娶到了我的夫人,而張大夫則在村裡開了家醫館。”

張大夫為何會跟著他來到永和村這個問題,蘭村長到現在都想不明白。

李素眠打斷了他的回憶,她艱難開口:“蘭村長,冒昧問一下,蘭夫人是何時離世的?”

“她生下小蘭後便撒手人寰了。”蘭村長眼中浮現悲痛,聲音變得更加蒼老了。

李素眠:“那張大夫作何反應?”

蘭村長愣住,就連蘭大哥也懵了,他娘離世與張大夫有何乾係?

蘭村長仔細回想,道:“他不懂婦人之病,那一日,他好像一直待在醫館。”

“那一日,張大夫的醫館並未開門。”蘭大哥肯定道。

蘭大哥記得很清楚,那日他聽到娘離世的消息後,便想找人來救娘,他敲了張大夫醫館大門好久好久,門半天沒開,村民都不知道張大夫跑哪兒去了,為此,他還記恨了張大夫好長一段時間。

疑點重重,李素眠心中糾結,她不知曉自己應不應該管這件事,這件事與她毫無關係,況且蘭村長並不覺得張大夫有問題。

片刻後,李素眠的正義感終究是占了上頭,就當她自作多情,愛多管閒事罷了,倘若張大夫真的是無意拿錯藥材,那她也能心安。

李素眠道:“我覺得我應該去一趟張大夫的醫館。”

蘭村長點點頭,對蘭大哥叮囑道:“好,你在家守好小蘭,我與素眠丫頭去一趟醫館。”經過一番探討,蘭村長也有些懷疑張大夫了,有些事還是要當麵問清楚的,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必定會生根發芽,問問總沒錯。

“我也要去!”蘭大哥積極道。

蘭村長萬分嫌棄地看著自家兒子傻愣愣的模樣,“你去作甚?那裡又沒你的事,好好在家保護你妹妹!”

“好吧。”蘭大哥也很想去,可他去了妹妹就沒人照顧了,還是妹妹最重要。

這時,李素眠出聲拒絕:“不必了,我自己去就好,蘭村長,您先家等著吧。”

李素眠想獨自前往,倘若真是誤會,那蘭村長與張大夫之間的關係也不會生出嫌隙。

“好…………你自己當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