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夫人勉強擠出一抹蒼白的笑,道:“這賤婢犯下此等大錯,依我看打她一頓發賣了就是,若閒兒帶回府裡教訓,恐惹人閒話。”
蕭閒冷笑,“我還怕閒話?”
“舅舅,舅母,外甥身上疼得厲害,恕外甥不能奉陪了。”
蕭閒話落看了小五一眼,小五連忙上前扶著他就走,臨走前蕭閒還沒忘拉著蘇元意一起走。
艾大人的臉色頓時有幾分不好看,今兒是他的壽宴,可卻當著眾人的麵鬨成這個樣子。
偏偏蕭閒又是定國公府的寶貝疙瘩,他不可能把氣發在他的身上,怨他不給他這個長輩麵子,隻能轉身嗬斥艾夫人:“這就是你當得家?你管的好奴婢!”
蕭閒上了馬車後,立即似變了個人般沒骨頭地靠在蘇元意身上,嘴裡不住囔囔著疼。
蘇元意看了眼他的後背,衣服早已被碳火燒出了個洞露出裡麵被燙得血肉模糊的皮肉,再往下看似乎還能看見大片大片的腫泡。
“你先趴著。”蘇元意說,“這傷口必須得馬上處理。”
蕭閒聞言聽話地趴在軟榻上,小五鑽上馬車用剪子利落地剪開他後背的衣服,背後的肌膚全部暴露在空氣中,蘇元意這才發現他身上的燙傷比她剛剛看見的還要嚴重。
若他剛剛沒有護住她,今日她定是要毀容破相了。
她知道艾潼恨她,卻從沒想過她竟這般狠毒。
蘇元意接過小五手中的燙傷膏,用指腹輕撚了一點冰涼的膏體,而後小心翼翼地塗抹到蕭閒後背的燙傷上,一點點緩慢推開,藥膏獨有的茉莉清香彌散至整個車廂。
蕭閒隻覺火辣辣的後背終於得到冰涼的慰藉,疼痛暫時得到緩解,可他所有的感官又被新的刺激所吸引。
那雙手撫過他脊骨時帶來陣陣酥酥麻麻的快感,仿佛一陣輕柔的風溫柔地拂過,又像是一片羽毛調皮的飄過,柔軟的指腹混合著冰涼的藥膏溫柔的,纏綿的摩挲著他的肌膚,摩擦之間肌膚與她的指尖又生出灼熱的,燙人的溫度,不疼,卻勾得他神魂顛倒,讓他的呼吸都變得輕緩起來,徹底沉溺其中。
他喜歡她的每一次觸碰,如果可以,他想要她的手每天都能摸摸他,不含情欲,溫和繾綣,卻能讓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心與舒緩。
蘇元意注意到他逐漸放緩的呼吸,柔聲問:“還疼嗎?”
“有娘子給我上藥,就一點都不疼了。”
蘇元意知道他又拿著好聽的話哄她玩了。
上完藥後,她放下藥膏,他的後背全是燙傷又抹著藥,因而不敢給他蓋太厚重的毯子怕悶著,隻給他披了一件輕薄的紗衣,萬幸現在雖剛剛入秋,但天氣還熱著,不然又要擔心他染了風寒。
蕭閒抬眸看著坐在她對麵的蘇元意,委屈巴巴地說:“娘子,你乾嘛離我那麼遠?”
“你那邊沒空位了。”
“怎麼沒有。”蕭閒掙紮著就要起來,“還有。”
“你快躺著吧。”蘇元意見狀連忙扶著他躺回去,順勢坐在了軟榻的最裡側,問,“這樣行了吧?”
“嗯。”蕭閒滿意了,他又往裡蹭了蹭,頭枕在蘇元意的腿麵上,側著頭看她。
蘇元意摸了摸他如絲綢般順滑的烏發,打趣道:“我看你啊,就是想讓我給你當枕頭。”
蕭閒笑了笑沒反駁,臉頰貼著她的小腹,輕聲說:“等我好了,我給娘子當枕頭。”
蘇元意笑了兩聲沒說話,靜靜打量著蕭閒優越精致的眉眼。
她有一肚子的疑問想要問他,當然最想問的還是他究竟知不知道她父親的罪名裡有害死蕭家將的罪行?他娶她是為報仇嗎?
可這樣的話一旦問出口就再也沒有回旋的餘地了。
如果他不知,那麼現在也知道了。
隔著血海深仇,他還能像現在這樣對她嗎?還會幫她的弟弟嗎?
如果他知道,這層窗戶紙捅破,恐怕就會直接迎來他的報複,就像……就像是上次傷好故意冷落她一樣,或許會比那更極端。
“娘子,你在想什麼呢?”蕭閒問,“感覺你好像有話要說的樣子。”
蘇元意最終也沒有勇氣問出口,再等等吧。
等她和五皇子查出事情的真相,她再告訴他。
她輕撫他的烏發,低聲說:“沒什麼,隻是在想那丫鬟著實可疑。”
她認了。
哪怕蕭閒娶她真的是為了報複她,她也認了。
他對她的好,為救她而落下的傷疤不是假的,她想,他如果知道,是該恨她的。
平心而論,她若知曉是誰害死了她全家,她也不會善罷甘休,哪怕做鬼也要報仇。
所以,她不在意他恨她了,也不在意他是因報複她而娶她。
蕭閒咧嘴一笑:“人反正帶回來了,可以留著慢慢問。”
蘇元意溫柔一笑,手情不自禁地摸上了他的眉眼,蕭閒眼中閃過一抹驚訝,隨後伸手抓住她的手,在她手背上落下一個吻。
她想,他對她還是有意的吧,哪怕恨她,可那恨中也夾雜著一點點的愛意。
蕭閒看著她水盈盈的眸子,她目光溫柔的對上他的視線,在這一瞬間,他感覺自己的心好似被她看穿了。
蕭閒病著這幾日,蘇元意又是衣不解帶地照顧著,每每換藥擦身都是她親力親為,看得國公夫人都忍不住感歎,說她要慣壞了他。
這些事交給下人做就是,何必親自動手?
可蘇元意還是堅持著自己動手,她看得出來,蕭閒好像很喜歡她親手照顧他的感覺,尤其是上藥。
大夫說過,一天上三次就好,可蕭閒卻一日裡常常催請她,恨不能一日上六回藥。
她同他講,藥上多了不好,可他卻委屈巴巴地看著她說,不上藥就疼。
對上他那雙濕漉漉的桃花眼,她也終是軟下了心腸。
蘇元意時常懷疑,或許這家夥也不是想上藥就是想讓她摸他。
可他又不是小貓小狗,人哪有這麼古怪,喜歡被人摸得?
在蘇元意的精心照顧下,蕭閒的傷也一日日的好起來了。
隻可惜那丫鬟始終沒把艾夫人與艾潼供出來,後來被逼問得狠了,竟一頭撞死了。
管家便聯係了那丫鬟的雙親,給了一百兩銀子,讓他們把那丫鬟的屍體抬回去了。
這件事最終以艾夫人上門賠罪了結。
蘇元意雖心中憤懣,但也明白犯錯的丫鬟已經死了,且最後受傷的人是蕭閒,國公夫人都沒再說什麼了,她若再糾纏,也得不到結果,反而隻會惹人厭煩。
九月初一,天家攜京中三品以上官員以及皇親國戚,公侯伯爵前往上林苑參加秋狩。
這是寧國皇室貴族最盛大的活動之一,正常情況會舉行二十天左右,獵場內,凡是京中有名有姓的權貴皆會在場。
蘇元意是罪臣之女,她本不願想,想著留守府中就很好了。
可國公爺卻說,她是他親自去宮中向皇上求回來的恩典。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皇上把她賜給了蕭家做媳婦,除了有蕭家軍功作保,最重要的是,皇上在向天下人展現他的寬容之心,若她不去,豈不是讓彆人覺得皇上沒有容人之心嗎?
蘇元意聞言也隻得跟著一起去了,臨出發的前幾日蘇元意同國公夫人連著備了好幾日的行囊,確定無遺漏後,國公夫人才放蘇元意回了自己的院子。
夜深,蘇元意靠在小塌上在罩著玻璃繡球的燈下看書,蕭閒則在窗下的案幾上逗弄著他新得的蟈蟈,他忽而衝蘇元意招手喊道:“娘子,娘子。”
“怎麼了?”蘇元意放下書問道。
“你快來看,我這新得的‘大將軍’可厲害了!”
蘇元意是不懂兩隻蟈蟈打架有什麼好看的,可蕭閒卻對此很熱衷,府上養了好幾隻,時常帶出去與旁人的蟈蟈比。
蘇元意上前去看,盅裡的那隻黑壯背上白點的蟈蟈已經贏了,正耀武揚威的在裡麵巡邏呢。
“是挺威風。”蘇元意附和道。
“娘子,明日我想把我的‘大將軍’也帶上。”
“你帶它作何?比起看它打架,不如自己挽弓獵物來得痛快。”蘇元意問,“明日的秋狩各家子弟皆會狩獵,你不去嗎?”
蕭閒擺手讓下人們把他的寶貝蟈蟈拿下去了,他褪去外衫仰躺在床上,一張如玉的麵容被燈火映照得分外惑人,兩條修長的腿優哉遊哉地晃著,“我不去,打得人一身汗多累人啊,沒意思。”
“何況……”他忽而坐起把蘇元意拉入懷中,笑得混賬,“你夫君我的射藝實在不行,重點的弓我都拉不起來。”
蘇元意想起那日在艾府的經曆,他離她明明有那麼遠的距離,卻還能再那麼短的時間裡閃身來到她身邊把她護在身下。
他當真毫無武藝嗎?
至少他的反應速度已是少有的機敏了。
“那就帶上吧。”蘇元意溫笑著說,“你不愛打獵,我就陪你到處轉轉。”
“娘子真好。”蕭閒的頭埋在她的脖頸間,溫熱的唇在她的肌膚上留下一道道濕痕,炙熱的呼吸落在她的鎖骨,讓她有點癢又有點情動。
“娘子,夜深了。”蕭閒喘息著說,“睡吧。”
蘇元意輕嗯了一聲,兩人滾入塌上,床帳緩緩落下,倒映著兩具相疊的身影。
“彆……”
“彆親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