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哭,我不疼(1 / 1)

蘇元意自見了司馬安後,始終記掛著蘇家的事,可她也知急不得。

如今她唯一的突破口就在任達這兒,因而就派手下的人暗中盯著任達,看他每天都與什麼人接觸,做了什麼。

不過,京師很快又發生了一件大案,徐州總督柯鳴在徐州吃空餉,短短三年時間竟貪汙了千萬兩白銀,數目之大古來少有,因而一經禦史台的一位禦史披露後,瞬間就引起了軒然大波。

明麵上隻是一起貪汙案,可幕後鬥法的卻是四皇子與太子,柯鳴是陶行正的人,而陶行正又是堅定的四皇子黨,那位最先上奏的禦史則是太子的人。

一時間兩方鬥得你來我往,可柯鳴貪汙的案子已成事實,四皇子不得不自斷一臂,太子則借著此案重新回到朝堂。

在太子起複的第二日,蘇元意就收到了一份來自太子的禮物。

著藍袍的圓臉小太監奉上一份禮物,尖聲尖氣地說:“蘇姑娘,太子爺說了,蘇庚明雖犯下大錯,但到底是孤的老師,於國於理,他罪該萬死,保不了他,但於私於情,這份師恩孤不能忘,這份禮是孤賀蘇姑娘的新婚之禮,日後若有難處,可來東宮找孤。”

蘇元意跪恩領了太子的禮,小太監走後,蘇元意靜靜看著桌案上的白瓷觀音像。

不多時,蕭閒來了。

他一進門,就問:“太子來了?”

“嗯。”蘇元意指了下櫃上的觀音像,道,“送了一尊送子觀音,說是為賀你我的新婚。”

蕭閒踱步走到送子觀音像前,望著她悲憫慈悲的麵容,笑了一聲,隨口道:“咱們這位太子殿下還真是重情義啊。”

蘇庚明如今臭名昭著,人見人嫌,誰都不想與他扯上關係,可這位太子殿下剛解禁足就主動示好,他難道就不怕又被此事牽連嗎?

蘇元意憶起往事,臉上浮現出一抹懷念的神色。

“從前……太子殿下對我父親很是敬重。”

蕭閒:“你父親沒出事前,誰不敬重?連我看了都心虛呢。”

蕭閒轉身瞧見蘇元意臉上似有悲苦之色,連忙轉移了話題,道:“對了,母親讓我告訴你,三日後你我一起去艾府為艾大人祝壽。”

艾大人是國公夫人的哥哥,蕭閒的舅舅。

原本這次的宴會是由國公夫人去,可國公夫人近日身體欠安,不便出席,她隻生有一子,她做妹妹的去不了,就隻能讓自己的兒子兒媳去了。

“好,我記下了。”

上次的宴會給蘇元意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陰影,雖說國公夫人始終護著她,可陶曄然的那句絕不與叛徒同席,還是讓她覺得難堪。

蕭閒也想起了上次的宴會,因而握住她的手,安撫道:“莫擔心,艾府是母親的娘家,都是自家人,他們不會為難你的。”

蘇元意想到因她而斷了做世子夫人的艾潼,心想,這次的宴會恐怕沒那麼簡單。

雖說不至於對她做什麼,但冷嘲熱諷是指定少不了的。

今天是艾大人的壽辰,亦是家宴,來的皆是自己人,因而男男女女一大家子人也都聚在一起吃飯喝酒看戲。

蘇元意與蕭閒入座後,對麵正巧是艾潼與她的夫君周家的三公子周鈺。

艾潼瞧了她一眼,隨即移開視線,溫柔地給周鈺添茶,周鈺含笑看她,兩個人看起來郎情妾意。

蕭閒順著蘇元意的目光看了出去,正巧也看見了這一幕,他眸光閃了閃,笑著給蘇元意剝了顆荔枝送到她嘴邊,蘇元意也沒多想張開嘴吃了下去,可吃完才反應過來現在不是在家裡,而是在宴席上,她不由俏臉一紅,連忙低聲說,“彆鬨。”

“沒鬨。”蕭閒低笑著說,“彆人能給自己夫君添茶,我給自己的娘子剝荔枝有什麼不對?”

對於他的油腔滑調,蘇元意早已領略,也懶得與他爭,隻是斜著眼瞪了他一眼。

宴席正式開始,各家說了些祝壽的話,礙著有蕭閒在,也沒人說蘇元意的不是,隻是對她的態度遠不如對蕭閒的親熱。

蘇元意也不以為然,自顧自地坐著賞戲。

艾大人忽而招呼蕭閒一起離席更衣,蕭閒同蘇元意說了一聲後就去了,蕭閒前腳剛走,就有一人好奇地打量著她,問:“你就是蘇庚明的女兒蘇元意?”

從前彆人提她是父親的女兒時,是仰慕與敬服,如今卻是滿眼的譏諷與嘲弄。

蘇元意:“是我。”

那人笑了一聲,與身旁的人戲道:“聽聞蘇姑娘才藝雙全,我等一直無緣得見,甚為遺憾,不知蘇姑娘今日可願賞臉讓我等見識見識蘇姑娘的風采。”

今兒是什麼樣的場合,在坐的男女皆有之,表演皆是戲子,伶人,她們卻讓她表演展示,話說得漂亮,可到底是拿她與供人取樂的玩意相比,借此羞辱她。

蘇元意盯著說話的那人,問:“你等?你和哪些人啊?”

那人愣住了,她以為蘇元意要麼斷然拒絕,要麼無奈同意,卻沒想到會這樣反問她。

艾潼見狀立即接過話來,道:“表姐,你也莫為難蘇姑娘了,蘇姑娘性子高傲,怎會願意給我們展示呢?”

艾潼這番話說的倒是蘇元意目中無人了。

“我還什麼都沒說呢,周夫人倒是替我做上決定了。”蘇元意輕笑著,“我聽聞周夫人的琵琶彈得甚好,可惜我沒帶簫,不然可與周夫人合奏一曲清平樂,以祝艾大人高壽。”

“不過素聞周夫人純孝,想來周夫人定是願意為父獨奏一曲。”

蘇元意本不想為難艾潼,可她卻主動跳了出來,她與那人無冤無仇,那人卻忽而出言為難她,若非艾潼挑撥她是一萬個不信。

艾潼的臉瞬時憋得通紅,她的反擊比她還要毒辣百倍。

她們剛剛的話無外乎給她安個目中無人的跋扈名頭,可她一開口卻把她往孝道上逼。

若她不彈,難不成就成了不孝女?

艾夫人開口道:“行了,孝不孝的原也不在這上麵,今兒表演的人都夠,哪還犯得上讓小姐夫人來演奏了?”

蘇元意低頭喝茶冷笑,剛剛她被為難的時候,可不見艾夫人說話。

說到底她們還是怨她占了世子夫人的名號,蕭閒雖紈絝,可定國公府卻是個香餑餑,一旦嫁進去就是用不儘的金山銀山,吃不完的玉盤珍饈,穿不完的綾羅綢緞。

艾潼眼中閃過一抹恨色,她抬眸給身後的丫鬟使了個眼神,緊接著丫鬟們又魚貫而出來給眾賓客上菜,這次的菜品是冒著白煙,不斷翻滾的烏雞湯,湯盅下還放下一個小火爐溫著呢。

蘇元意隻見給她送湯的小丫鬟雙手不住的顫抖,蘇元意微微皺眉,本能察覺到有點不對勁,下一秒就見那丫鬟失手打翻了上菜的托盤,滾燙的雞湯與炭火朝蘇元意的臉上潑了過來。

這樣的高溫一旦碰上定是要脫層皮的,她慌亂躲避,可卻已來不及了,眼看那炭火就要落到她身上,卻聽耳邊傳來一聲急呼,“娘子,小心!”

緊接著,眼前一片黑暗,她被人護在身下,在一片兵荒馬亂的高呼聲中,她聽見滋啦滋啦的聲響,聞見綢緞與肉燒焦的味道,她的心跳得很快,失神地盯著眼前的黑暗……

護著她的人緩緩起身,光透了進來,她先是看見他衣領上用銀絲繡成的團紋,緊接著是他因疼痛而青筋暴起的蒼白麵容,一滴黏膩的汗水落在她的鼻尖,濕漉漉的夾雜著他身上獨有的氣息。

她對上他齜牙咧嘴擠出的笑意,“娘子,你沒事吧?”

一瞬間,她的眼眶有點發熱發燙。

她的腦海中閃現過許多不同的蕭閒,肆意的,風流的,溫柔的,撒嬌的,冷漠的,邪氣的,最終又凝結成了眼前的這張臉。

她真的好想問問他,這次也是演戲嗎?也是為了報複她嗎?

可如果是報複就讓那碗熱湯,那燒紅了的炭落在她的臉上,滾在她的身上,不是更能讓她痛苦嗎?

他又為什麼要救她?

她真的有點分不清了,分不清他到底愛她,還是恨她。

“彆哭。”蕭閒抬手拭去她眼角的淚,“我不疼。”

蘇元意說出口的聲音沙啞又哽咽:“為什麼?為什麼救我?”

蕭閒笑著說:“娘子是女子身嬌體弱,若是燙一下怎麼受得了?我是男人皮糙肉厚的,燙一下沒什麼大不了。”

可蘇元意知道蕭閒也是自幼沒出過苦的嬌少爺,身上的皮膚嫩的能掐出水,唯一的傷疤還是為救她而留下的箭傷,如今背後又要添一道燙傷了……

“彆哭了。”蕭閒故意和她開著玩笑,“我一離開娘子,娘子就出事,看來下次在同娘子出門,看來我是一刻都不能離了。”

她話音剛落,艾夫人與艾大人就衝了上來,“天呐,閒兒沒事吧?快去請大夫,再把府裡最好的燙傷藥拿來。”

艾夫人說完,又回身給了剛剛上菜的小丫鬟一巴掌:“你是怎麼做事的?!燙上了蕭世子,幾條命都不夠你賠的!”

蕭閒眼中閃過一抹暗色,隨即又很快消散,他憤憤道:“該死的狗奴才,一點事都做不好,舅舅,舅母!這個人我要了,本世子非要好好收拾她一頓不可!”

艾夫人與艾潼的神色瞬間變了,正要開口回絕,卻被艾大人一口答應了,兩人麵色一白,如遭雷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