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怎知這不是他做得一場戲呢?(1 / 1)

蘇元意下了馬車,隔著淅淅瀝瀝的小雨看見宅院門口站著一位錦衣華服的俊美公子,上挑的狐狸眼隔著雨霧凝望著她,她一時竟有些分不清他究竟是人,還是聊齋話本裡蠱惑人心的鬼魅。

她移開視線想要當做沒有看見,可他就站在府門口靜靜等著她,容不得她忽視。

她福身見禮:“臣婦見過五殿下。”

司馬安勾唇一笑,“蘇姑娘似乎不太高興見到本殿下啊。”

蘇元意:“殿下說笑了,臣婦能在這兒見到殿下自是不勝惶恐,殿下天潢貴胄,臣婦帶罪之身,又豈敢對殿下不悅?”

司馬安抬眸看向朱紅色的木門,道:“蘇大人也曾是我的恩師,我聽聞蘇大人的獨子蘇添生了病,因而想著來看一看他,蘇姑娘不會不許我見吧?”

“幼弟能得殿下關懷,是他的榮幸,臣婦豈敢阻攔?”

蘇元意帶著司馬安進了宅子,往常她來直接去後院找蘇添就是,可如今因帶著司馬安就與他同在正堂等著。

下人們也知來了貴客,在帶蘇添見客前,又是整衣戴冠,又是細細叮囑的,把他打扮得粉雕玉琢,花團錦簌的方帶了出來。

可不過須臾間,就破了功。

蘇添一見到蘇元意就把所有的囑咐都忘到了腦後,癡笑著朝姐姐奔來。

“姐姐,姐姐。”

蘇元意彎下腰笑著抱起蘇添,而後對司馬安致歉道:“王爺也看見了,我弟弟……他永遠也不會長進了。”

司馬安笑著朝他勾了勾手指,“蘇添,到我這兒來。”

蘇添雖然傻,但也怕生人,因而他並沒有往司馬安那兒走的意思,反而往蘇元意的懷裡縮了縮。

司馬安也不惱,反而從懷裡取出一新奇的小玩意朝他晃了晃,“蘇添,想不想要?想要就到哥哥這兒來。”

蘇添黑葡萄似得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司馬安手裡的小玩意,司馬安用手指扭了一下,那東西竟自個扭頭擺尾的動了起來,瞬間吸引了蘇添的所有注意力。

他掙紮著從蘇元意懷裡跳了出來,邁著小短腿去握司馬安手裡的東西,司馬安把東西給了他,順手又捏了捏蘇添軟乎乎的小臉蛋。

蘇添得了新玩具,興高采烈地蹲在一邊玩去了。

司馬安看了他幾眼,而後收回視線,道:“我記得蘇添從前甚是聰慧,儘得蘇大人的真傳。”

蘇添從前年齡雖小,可那股子機靈勁是藏也藏不住的,滿京師的人都說蘇家又要出一個神童,可蘇家的神童如今卻成了一個彆人隨便拿玩具一哄就去的傻子。

蘇元意:“殿下也說了是從前。”

司馬安忽而笑了,他懶散的往後一倒,可舉手投足間仍散發著天潢貴胄的貴氣,“我聽說蕭世子自身體恢複就日日在外花天酒地,夜不歸宿了。”

“世子孩子心性是愛玩了些。”

司馬安略一挑眉,忽而湊近她問:“這麼快就被他收買了?”

蘇元意彆開視線沒有說話。

司馬安卻吃吃地笑起來。

“這可不像是我認識的蘇姑娘。”

蘇元意所有的耐心都已消耗殆儘,“五殿下,人您也見到了,臣婦是有夫之婦也該儘快回府了,恕我不能奉陪了。”

“急什麼?”司馬安笑問:“難道你一點都不想知道你弟弟的癡病是怎麼回事?”

“寒州苦寒,弟弟受涼高熱不退,因而得了癡病。”

“你信了?”司馬安悠悠起身走到蘇元意麵前,“你也是出生顯貴的人家,如何廢掉一個人的手段,你知道的不會比我少。”

“怎麼偏偏就是你弟弟好巧不巧惹了風寒燒傻了?幼弟從前是何等聰明懂事的人,那種境遇下,他如何不知要顧全自己?”

蘇元意的心尖尖忽而顫了下,她想起了母親當初來信時的話,她說幼弟是因貪玩而惹了風寒,可……可幼弟之前明明是那麼懂事的人,家逢巨變,危在旦夕,他怎會貪玩?

司馬安瞧見蘇元意神色微變,笑得越發蠱惑。

“想起來了?”

蘇元意掐了下指尖,垂頭道:“我幼弟之事是意外,我不明白五殿下同我說這些話是何意。”

“蘇姑娘,蕭世子可沒有那麼簡單,你那麼聰明早晚會發現,他害了你弟弟,又裝作憂心的樣子接你弟弟回京,博你的歡心。”

“五殿下請慎言!我夫君對我的好滿京皆知,他舍身救我,心思赤忱,絕不會做出毒害我弟弟之事!”

“舍身相救?”司馬安輕笑一聲,淺褐色的眸子緊緊盯著你,“你又怎知這不是他做得一場戲呢?”

“五殿下屢屢汙蔑我夫君,可有證據?”

司馬安笑得開懷,一雙魅惑的狐狸眼眯成了一條線。

蘇元意緊張得手都攥在了一起,她說不出自己的心情,不知自己究竟是想要知道所謂的證據,還是盼望著沒有這個證據。

他薄唇輕啟,兩手一攤,笑道:“證據嘛,沒有。”

說得理直氣壯,毫不心虛。

蘇元意:……

她就不該和這個瘋子多費口舌。

“五殿下,臣婦真的該告辭了,五殿下請自便。”

蘇元意說完行了一禮轉身就走。

主人家都走了,司馬安卻又悠閒地坐了回去,他慢條斯理地喝了一盞清茶,望著她逐漸遠去的背影,而後招招手喚蘇添。

蘇添困惑地偏頭看他。

司馬安輕敲了下他的頭,“呀,好像又被你姐姐討厭了呢。”

蘇添沒說話,又轉過去擺弄手上的玩具。

司馬安自笑了下,起身伸了個懶腰,“沒關係,我們還會再見的。”

蘇元意回府後,當天夜裡做了個夢,夢裡一會是司馬安那個瘋子,一會是蕭閒纏著她撒嬌,可夢到最後,她好像看見另一個完全不同的蕭閒。

他冷漠地掐著她的脖子質問她,為何還不死?

蘇元意起身後揉了揉有些腫脹的額頭,簡單的洗漱過就往東院去給國公夫人請安。

她伺候國公夫人用過早膳後,溫聲道:“婆母,郎君已有多日不曾歸府,我今日想去帶他回來。”

“閒兒又與你鬨脾氣了?”

蘇元意:“沒有,想來郎君應是在病中憋壞了,因而一出門就沒了個度。”

“你也彆替他遮掩,那小子我知道,野得很,脾氣也不好。”國公夫人搖搖頭,“你去把他帶回來吧,都成婚的人了,整日還在花街柳巷裡流連像什麼樣子。”

“好。”

國公夫人忽而握住她的手,道:“那小子從小被我和國公爺慣壞了,如今他是你夫君,還要麻煩你好好管管他。”

“家裡也不求他建功立業,但總不能一直這樣不像話,惹人笑。”

“我會時時勸誡郎君的。”

“嗯。”國公夫人鬆開手,“還是早日生個孩子的好,等做了父親,男兒自然就成熟了。”

蘇元意也不是不想生,她自嫁進蕭家,日日都在期盼著生個孩子,可惜她的肚子一直沒有動靜。

蕭閒在家時總愛拉著她做那事,在床上他生龍活虎,有時能鬨到天明,實在沒有道理懷不上孩子。

蘇元意垂下眼簾看了眼自己的肚子,難不成是她的問題?

改明兒要不請個大夫瞧瞧?

蘇元意辭彆國公夫人後問清了蕭閒的落腳點就吩咐下人們去備轎。

轎子一路晃悠悠地往西大街去,蘇元意坐在轎上摩挲著手上的白玉戒指,微風拂過轎簾微微晃動,她隔著縫隙看見了沿路的亭閣樓宇,甜膩的脂粉香順著風直往她鼻子裡鑽。

在她未出閣之前,她從未想過她結婚後會來這種地方帶自己的夫君回家。

轎子悠悠停下,她下了轎就看見佇立在眼前的天仙樓,不愧是京師排名第一的花樓,隻看這雕梁畫棟的氣派與雅致就與彆的花樓不同,如今正是白日,天仙樓棕褐色的木門緊緊閉合著,簷下掛著的紅燈籠也熄了。

小廝小跑上前去叫門,“開門開門!快開門!”

“誰啊!一大早叫魂呐!白天不開門趕緊走趕緊走!”

“開門!快開門!我們找人!”

小廝又連拍了數下,門方吱吱呀呀的開了,但隻是露了一條縫,來人隔著門上下打量著他們,問:“你們找誰?”

“找定國公府的蕭世子,還不快給我開門!”

那人聽見蕭閒的名頭方把門大開了,她這才看清門口的不遠處還站著一位氣質清冷高雅的女子,她梳著婦人髻,一張臉生得傾國傾城,比她們樓裡所有的姑娘加在一起還好看。

“你……你們是誰?天仙樓可不歡迎姑娘。”

“你管我們是誰?!我是定國公府的,要去見世子!”

婦人讓開了路,懶洋洋地倚靠在門上,說:“蕭世子就在樓上,暮瑤姑娘的房裡,你去就是了。”

蘇元意聽見暮瑤兩個字心好似又被刺了下,他每次都說隻是逢場作戲,還說他是清白的,隻碰過她。

她抬起頭看著這棟能讓滿京師的男人都醉生夢死的花樓,她能相信一個逛花樓如回家的男人的話嗎?

或許……那些話本就是為哄她的。

她腦子裡又不合時宜的回想起司馬安的話……

“哎,你不能進去,你這樣的姑娘我們天仙樓可不歡迎。”

小廝怒道:“你這婆娘!可知這位夫人是誰嗎?竟也敢攔,瞎了你的狗眼?!”

蘇元意:“行了,你去喚世子吧,我在這兒等著。”

“是。”

小廝上了樓,天仙樓的木門又重新關上,她一個人孤零零的站在樓下等,如今雖是白日,可偶爾還會有昨夜宿醉留宿的客人離開,每當那些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時,她身上好似有千萬隻螞蟻在爬一樣。

她不知煎熬了多久,感覺像是等了大半生的時間,天仙樓的門終於又開了,剛剛上去的小廝喪眉搭眼地回來了。

“少夫人……世子……世子還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