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07.20
一大早,還沒到7點,楊桉就被劉女士拖起來,“趕緊洗臉,吃飯,沒聽見醫生昨天說的你今天會很忙。”
話剛說完,一個護士就過來找楊桉對接今天的安排。
但是也睡不著了,學校裡麵也早都起來了,醫院裡清潔阿姨5點多就已經在打掃衛生了。楊桉默默抽出紙張擦掉嘴角沾著的牙膏泡沫,樣子鬼鬼祟祟的,護士姐姐已經近到跟前了。
護士和昨天的曹茜姐姐一樣,應該是差不多大的年紀,叫袁彩吟。
然後開門見山上來就是一段冗長的開場白:
“這是你的病號服,找個時間換上,最好現在換。
你吃完飯就先去做一個鼔岬針,會有些刺疼,慢慢習慣就會好了,時間大概45分鐘,哪裡有具體醫生給你指導,最好8點一上班就去。
做完這個去你做聽力檢查的那一層,也就是門診的四樓,找到一個做高壓氧倉的房間,裡麵會有具體醫生指導你,到時候你會躺在一個類似於做全身掃描一樣的倉裡麵,你在裡麵睡70分鐘,你在裡麵睡一覺就好了,我給你預約9點、10點兩個時間段,你在這個段裡麵去就可以了,你去直接報名字就可以了,最好早點去。
然後你就可以回來輸液了,我看你昨天是從5點滴到12點半,將近用了7.5個小時,今天也是一樣,所以做好做完以上兩個項目就回來叫我們,最好快點。
還有,阿姨有時間去樓下買一個吸氧的,就是醫院門口正對的大藥房,你直接說買吸氧的,他們知道,最好就趁楊桉輸液的時候去。”
最後袁彩吟護士微笑著看向楊桉:“知道具體流程了嗎,有沒有什麼不清楚的,可以問我,這是你接下來10天每天要做的事。”
楊桉儘量收起自己的目瞪口呆,回神一樣木訥點點頭:“姐姐,我知道了。”
哇哢哢,聽著都好累,這是要趕場嗎?
比兵荒馬亂還要兵荒馬亂。
好像那個藏在迷霧重重後麵的命運之神在說:
“看,驚喜不?這算不算是個大的?不要急,我還沒使絕招,下巴收一收。”
聲音飄蕩在空間裡,還有不斷地回聲,真就餘音繞梁。
楊桉趕緊晃了晃腦袋,什麼亂七八糟。
“媽,走!”
做完鼔岬的療程,疼的事她是不會怕的。來到高壓氧倉。
醫生:“身上有沒有帶金屬類的製品,有的話取了。”
楊桉:“沒有。”
醫生:“在裡麵躺70分鐘,高壓氧分30分鐘兩次,中間間隔10 分鐘的氧氣。做這個的感受會和飛機起飛和降落那一刻的感覺一樣,但沒有那個強。高中學到了壓強沒?在這個加壓艙,以壓縮空氣加壓到2.5個絕對大氣壓,純氧氣會充盈你的耳部,你會感到有些不舒服,會有呼吸急促的感覺,你不能用手捂著耳朵。沒事的,慢慢你就習慣了,彆怕啊!”
還開了一句玩笑:
“最好睡一覺,睡著了,啥事沒有。”
楊桉半信半疑,飛機起飛降落自己還沒體驗過,隻在書上學到過,老師說那時最好嚼口香糖或者咬動上下頜。
真的睡覺?就好了?
楊桉爭取儘量放平心態,還是在進倉時,腳滑了一下。
醫生大笑:“打滑了?彆抖,沒事。是地拖得太乾淨了。”
楊桉無地自容,滿臉通紅,這麼膽小的嗎?
70分鐘後,楊桉又新奇的回到了這個世界。
劉女士又和等候在外的病人家屬打成一片,楊桉腹誹老媽的活動版圖又擴張了一個國界。
“怎麼樣?”劉女士看她耷拉著頭,像被霜打了的茄子,“很難受嗎?”
楊桉嗚咽著回答:“沒有,剛開始有點不適應,耳朵鼓鼓的被撐著,後麵就慢慢好了。就覺得有點不知道自己在乾什麼,一早上搞得有點心累。還被人嘲笑了。”
劉女士看破就說破,“主要是被人嘲笑了是吧,你是不是在裡麵70分鐘就琢磨著出來怎麼麵對醫生?”結果出來發現醫生換了。
……
楊桉不自覺加快腳步,遠離她媽,蛔蟲嗎這是?
連一旁花台裡繁花盛開的景象都直接忽略,要是擱平常,她肯定會駐足停留,含情脈脈柔情似水的給予喟歎。
劉女士遠遠叫她:“你能不能把頭抬一點,要埋進土裡了。哈哈哈……”
有本事彆跑啊!
*
謝樹一整天都提不起興趣,處於一種迷離狀態。
看著陳時的消息:「人呢?不是要出來玩?」,腦袋裡浮現的卻是昨晚楊桉在燈光下的側臉。
一股情緒莫名煩躁,壓在心頭,揮之不去。
自己也在很混賬的時候耳鳴過一段時間,有一些感同身受的感觸。
那是剛剛被接回來的時候,沒有人陪自己玩,所上的學校都是私立初中,裡麵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他像是一個外來者,不熟悉規則,交不到朋友是順其自然的事。
自己作為名正言順的謝家小少爺,但是初中才回主家,這本身就是一件很耐人尋味的事。一時之間流言空穴來風,加之家族裡麵比他大一些表哥表姐,表麵上是十分友好,背地裡卻是推波助瀾。
陰招耍多了,難免有被自己發現得時候,從小單純的環境讓他當下的反應是謝維明給他言傳身教的拳頭,那是最單純最直接的對抗方式,所以開始背棄了一些正確的方式。
三天兩頭打架,謝維明頭大經常被叫家長,慢慢的耐心耗損完,狗急了還跳牆呢,他和同學關係變糟糕,也理所當然把謝維明歸為和他們一樣的人,形成了無法解開的死循環。
可是,一些姥姥姥爺的教育還是拉著他,他也明白媽媽為什麼要把自己送走,那是一件講述起來會讓他覺得自己所構建的觀念就是純扯淡的事。
小時候親眼看見,大舅媽故意把耳環弄丟了,想把過錯牽扯到她的兒媳身上,但是萬萬沒想到媽媽撿到了,默不作聲還了回去,第二天,奶奶就說媽媽是不是覬覦大舅媽的東西,還以開玩笑的口吻說想要什麼可以開口,沒必要這麼惺惺作態裝好人,這種事你都不能去追究,因為沒有證人,都不知道誰在說謊。
事後,自己找到媽媽說,大舅媽丟項鏈的時候自己就在一叢綠籬後撿球,大舅媽和她傭人的話他聽得一清二楚。
媽媽卻製止了自己的行為。
小孩子的證詞有什麼用,何況自己還是當事人的兒子,事情反而更可能會因此擴大,沒必要的麻煩他媽媽犯一次蠢就夠了。
自從那時以後自己就回到了永安。
這種家長裡短的事就這麼確確實實的發生了,啼笑皆非,無語至極。
所以他一直活在一個很乾淨的環境裡,突然回來的轉變,自己直抒胸臆的錯誤解決方式,導致心理抑鬱得不到紓解,引發耳鳴。
不過顧笙然發現的很快,正確的誘導和藥物很快就好了,加上發現了楊叔的魚店,很多事情如順水推舟自然而然就解決了。
誠然,作為陌生人的角度,應該是要默默為她加油,不打擾是最好的狀態;作為一個醫學者的角度,自己更不應該這樣,每天要麵對那麼多人,人人都這麼關注,多愁善感的,太過了。
但是好像自己就會下意識去想,要是當初最開始就打招呼,以後每天要麵對的場景是不是就會順暢些?
混亂的想了一圈,啥結論也沒想出來。
陳時:「野哥,野哥,野哥……」
陳時:「失蹤了嗎?」
……
野樹:「現在不是還早?才11點」,11都還沒有打完,消息又蹦出來了。
陳時:「我正在考慮給你報警。」
謝樹索性全部刪了,重新回複:
野樹:「幾點?」
那邊立馬甩出一個地址時間,像是在守株待兔。
吃完午飯,坐在庭院一角。
這個院子的楓香在秋天景致那是有的一絕,從初春到深夏,葉子保持養眼的綠色,進入秋天,楓樹開始使出渾身解數,秉承物候規律,兩個季節積蓄的生命力量在秋天儘情綻放,勢必要舞出最大氣的色彩輪換。
楓葉從綠色轉黃,特彆是迎向太陽的那一側變色會極為迅速,半綠半黃交錯,最後粉墨登場的是純正的大紅色,是最後一禮絕唱,而後化作滿地的枯葉,風揚起它最後的尊嚴消弭於塵土。
7月的楓香還是飽滿的綠色渲染枝頭,等著迎來自己的盛秋。
謝樹想:生命都是這樣的,能量守恒定律適用於任何東西。
有歌頌就必定會有衰敗不堪。
而後,回著陳時消息,野樹:「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