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第二日清晨,三皇子榮儀林如約而至,路澤跟在馬車後麵,一如往常紮著頭發,一路上不少姑娘回頭側目。
楚玉澤親自去府外相迎。
馬車停下,三皇子下車,冷臉與楚玉澤行禮。
路澤緊跟在身後,沒有看一眼楚玉澤。
來勢洶洶啊。
楚玉澤撫了撫衣襟,深吸一口氣,轉身回到府裡。
“榮洛,三哥來了!”榮儀林走到廊外便開始大聲吵嚷,最後全然不顧禮節直接跑進了謝香居。
“霜月?好久不見。”
霜月看著這華衣錦袍的男子,腰帶手腕上珠光寶氣,饒是白天也會把人亮瞎眼。傳聞中徐國三殿下最愛珠寶首飾,寶石要越大越亮越繁重越好,如今麵前的人,必是他無疑了。
“霜月見過三殿下!公主正在裡麵休息,三皇子跟我來。”
“好好好!”
霜月推開門,饒過屏風,便能看到坐在床上的見青。
“榮洛啊……讓三哥看看……”榮儀林看著那雙失神的眼睛,剛剛在胸膛翻湧起的激動瞬間轉變成心疼,“我們小九的眼睛……”
這哪裡還看得出在楚玉澤麵前頤指氣使的模樣,榮儀林已是擦鼻子抹眼淚,滿眼的難受。
見青感受到三皇子輕輕撫摸著她的臉,聽到男子喘息阻滯的起伏胸腔。
“胸口還疼不疼啊……我們小九怎麼那麼命苦,都是三哥沒用,勸不了父王,讓你在這裡受了這麼大的委屈。”
“臉上的肉都少了,是不是吃的不習慣?我這才特地帶了個廚子過來,今後就留在王府,一定要把身子骨給三哥養回來!”
關切的言語滔滔不絕地湧來,見青甚至插不進去話,但她竟然不太反感這樣一個陌生人的接觸,這樣的體貼和關懷,她很少體驗過。
唯一的,可能是楚玉澤。
但這些都是她騙來的,這一切,原本都屬於榮洛,真正的徐國公主。
還有一個人,在她麵前死去了,成為了她進入梅花衛的原因,她的師父,但這是十多年前的記憶了,她已經快記不得他的聲音了。
“三……三哥,我沒事的,已經好很多了。”
見青雖然麵帶笑容,嘴唇也有些紅潤了,但依舊氣若遊絲,稍微大一點的動作就會牽動傷口。
“好,都是三哥太激動了,有沒有傷到你?”
“沒事的。”
楚玉澤走到床前,已經準備好接受大舅哥的斥責。
隻見那榮儀林抬眼一瞪,惡狠狠地罵到:“我妹妹的眼睛、還有這個傷,都是你的失責!”
楚玉澤低下頭,任他打罵。
見青也不說話,如若今天不讓她的皇兄把脾氣全部散到楚玉澤頭上,日後來訪期間的事務怕是順利不得。
“我說你好歹也是個攝政王,怎麼連個女人都保護不了,你要是辦不到,你把榮洛給我送回來也行啊……”
果然三哥說起話來便滔滔不絕,沒有什麼人能插嘴。
感覺罵了一炷香,終於完了。
見青都歇了口氣。
“我說,你不是脾氣很大嘛,成天打打殺殺的,一天搜這個府搜那個府,怎麼一句話都不反駁?”
楚玉澤麵色如常,畢竟若論緣由怪到他頭上也自是沒有錯的,心裡的難受也多半是因為責備自己。
“都是楚某的過錯,三皇子要打要罰,都由你處置。”
榮儀林瞧著楚玉澤真心認錯的模樣,脾氣也消了大半,轉過身對見青說道:“你這個夫君,倒是個任勞任怨的。”
“三哥,你不要為難他了,都是意外,這次遭遇刺殺,也是因為我沒有聽攝政王的話,偏偏要在宮外等他。”
見青拉著榮儀林的衣袖,輕輕扯了扯。
楚玉澤彎著腰,若是三皇子不接他這一禮,怕是不會輕易起身了。
“好好好!才成親多久,你就胳膊肘往外拐了!”他回過身,眼睛逡巡楚玉澤的全身終於歎了口氣,“起來吧起來吧,日後你必須得好好照顧我們榮洛。”
“多謝三殿下。”
榮儀林現在對楚玉澤印象還不錯。昨日迎接宴上,他可以對著他的挖苦諷刺一言不發,今日當著小妹的麵再次斥責也能穩穩接住,是個心胸寬廣的主兒。
“可有方子能治好小九的眼睛?”
“不久前得了一個藥房,裡麵缺的一味藥已經去尋了,隻是此藥珍稀,還未尋到。”
“給我看看?”榮儀林問到。
楚玉澤熟練地拉開一個木櫃,拿出上次荀至給的藥方,遞給了榮儀林。
“鷹劍木?好奇怪的名字。就是這一味藥嗎?”
楚玉澤點點頭。
“交給本王了,我一定會幫我們小九找到的!”
“謝謝三哥!”見青甜甜地笑到,仿佛自己還是那個未出閣的公主。
榮儀林擺了擺手,嫌棄道:“跟三哥說什麼謝謝!我一定會幫我們小九治好眼睛的。”
“好!”
多麼幸福的時刻。
見青雖然笑著,卻不由得產生了難過的心緒。榮洛天真無邪,也是因為有這樣溫暖嗬護的親人常伴身側。
她想起一開始自己還曾暗中嘲諷榮洛為愛逃婚的決定,一時有些自慚形穢。在愛裡長大的公主,才會有去追求愛的想法吧。
隻是她不知,此時的楚玉澤產生了跟她相似的情緒。
楚玉澤瞧著麵前和諧的兄妹,此時才真切覺得自己高攀了榮洛。她有這樣好的哥哥,又冰雪聰明,卻在這裡受儘苦楚。
他不由得咬了咬嘴唇,憋住心底的愧疚,再度陷入了沉默。
兩兄妹像說些體己話,楚玉澤出來,看到了抱著劍身的路澤。
清秀男子歪了歪腦袋,對著他認真說道:“走走?”
攝政王府很大,自成親後,見青鼓搗完謝香居的園藝便將全府納入了重新裝飾的範圍。夏日炎炎,但院中鮮花盛放,幽香陣陣,又有綠蔭蓋頂,反倒有幾絲清涼。
兩人穿過園中花圃,身姿挺立,相貌英俊,倒是彆致的風景線。
“想說什麼,若是你和王妃以前的事,我想不必再提了。”
楚玉澤臉上沒什麼情緒,畢竟見青多次強調自己對路澤已經沒有感情了,再刨根問底下去,隻會影響二人的關係,他選擇相信。
“沒什麼,隻是覺得,你待公主,其實比想象中好。畢竟誰到知道你的名聲,三殿下對你有意見,也屬正常。”
“外麵的人怎麼說我不在意,本王隻知道,她很好,我也很珍惜她。”
路澤搖了搖頭,竟笑了起來,手指忍不住摸了一下腰間青魚玉佩,眼中晦澀難言:“她很好……”
楚玉澤停下了腳步,覺得有些奇怪,還以為路澤有些愛而不得的愁苦和埋怨。
“路澤侍衛對王妃有意見?”
“怎麼會?”他想起他們之間的交易,恢複如初,“公主曾經待我不薄,我很感激。如今公主和殿下心意相通,情投意合,這是最好的結局。”
剛剛還眉頭緊皺的攝政王瞬間放下心來,神色明朗,釋然地笑了笑。
既然王妃已無意,路澤這邊也全然放下甚至給上祝福,對他自然是好事一樁。
“王妃在徐國的時候可有什麼特彆喜歡吃的菜,還望路澤侍衛指點一二。”
方才還冰冷到生人勿近的麵孔突然放晴,這轉眼間楚玉澤就跟變了一個人似的,路澤眼睛微微瞪大,最終遲鈍地點點頭。
這也太好騙了吧?
他把對楚玉澤的吐槽甩出腦海,覺得他有些可憐,又禁不住笑了笑,跟在他身後進了書房。
見青與三皇子便聊了些家常,榮林儀還帶了一堆珠寶首飾,一一介紹,院裡所有的小侍女們都來收拾,一邊閃花她們的眼睛一邊又把她們累得夠嗆。
“榮洛啊,若是以後在這攝政王府受了委屈,你就修書一封,我便天天出使桓國,好不好啊!”
“三哥,這太誇張了,王爺待我很好的,你不用擔心。不過,三哥這次除了來看望我,總該有些正事吧。”
“你這話說的,你就是三哥正事!”榮儀林神情激動,聲音高了好幾個度。
也不知道以前榮洛是怎麼忍她這三哥的,見青在被兄妹情感動之後不久就覺得有些嘈雜了。
果然,一個人也是有好處的。
榮儀林平複下來,緊緊挨在她身邊,說道:“父皇想讓我借兵大桓,順便再建立一隻特彆的邊防軍隊。我剛才說日日出使大桓也沒有說笑,徐國內部,也不太平!”
見青心中一驚。
她不怎麼了解潛伏在徐國內部梅花衛的情況,隻知道徐國皇子眾多,雖然太子很早就立了,但兄弟之間明爭暗鬥也是常態。
如今徐國太子,榮洛和榮林儀的嫡親大哥病重,榮林儀成為眾矢之的。不論徐國皇帝想不想讓他繼位,都是想要保他的,才會如此迅速派他出使桓國求一陣安穩。
如今這等情況,請兵大桓還組建軍隊,她需要請示女皇陛下,再做下一步的打算了。
隻是不知道,她的琴什麼時候才能好。雖然玄梅身份安全,但楚玉澤也不是吃素的,即使最近梅花衛活動大量減少,他手下的暗衛也沒有停止搜捕,反倒越圍越緊。
兩兄妹再聊了幾句,見青借著休息身子為由把他打發走了,他也跟著路澤回到了鴻方館。
到了換藥的時辰,見青本打算喚霜月進過來,進來的卻是楚玉澤。
“我……我不是叫霜月嗎?”
見青聽到他的腳步聲,臉唰地又紅了。
屋內燒著淡淡的草藥熏香,在空中留下綿長的白線,緩緩飄在空中。
“今天高興。”楚玉澤打開藥箱,“王妃不喜歡嗎?”
“沒有……”
楚玉澤前麵還很規矩,很快給她換好了藥,但最終還是忍不住,掀開衣簾,吻上她綿軟的小腹。
貝齒咬住嘴唇,她極力克製自己的聲音,但顫抖的身軀還是出賣了情欲。
“楚玉澤……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真的,很像狗。”
“王妃已經甩不掉了,隻能好好牽穩了。”
不想管什麼計謀和真心了,沉溺在這些時刻,也挺好的。
她就這樣沉湎著,伴著心臟的轟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