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廚(1 / 1)

聽聞她已經醒了,尉遲初帶著夫婿和弟弟立刻上了門。

尉遲踏白從小身子虛弱,久病成醫,藥材知道的不少,大大小小的補藥流水般地從尉遲府運到了攝政王府。

見青已經可以起身走動了,被霜月扶著站在院子裡默默等著。

“怎麼還出來迎了,王妃快回屋休息吧。”

“王妃姐姐不可勞累,快快坐下。”尉遲踏白手疾眼快,立刻和霜月一起將她扶在石凳上。

少年人的手掌溫柔又不失力度。見青想起接風宴那次婦人們的閒談,想必踏白的容貌不差,不然不至於讓楚玉澤警鈴大作。

他怎麼不吃玄梅的醋?

她和玄梅在梅花衛的選拔時合作過一段時間,那時便有人說他長得俊俏。

或許是過於風流倜儻顯得不太正經,言辭又有點下流,楚玉澤沒把他當成一個對手。

“在下顧明軒,還未拜見過王妃,實在抱歉。”

尉遲初眼角含笑,“王妃昏睡時他來過一次,今日確實是第一次正式見麵。”

見青回道:“早就聽聞顧公子金玉之質,隻是今日攝政王不在府上,或不能引薦了。”

“王妃說笑了,今日本就是來看望王妃的,王妃昏睡期間,初兒也徹夜難眠,如今見王妃安好,倒是幫了在下了。”

尉遲初輕輕打了一下他的袖口,示意他閉嘴,那顧明軒立刻關了嘴巴,聽話得很。

初兒倒是叫得順口。

見青心裡笑了笑,沒成想顧明軒婚前一個老古板,婚後就還愈發上道起來,或是因為跟在尉遲肅身後,又是贅進來的,改變倒是明顯。

“踏白身體可還好?”見青轉過頭來,關切地問道一旁的少年人。

她捏了捏他的手腕,沒什麼肉。

聽到如此溫柔的問候,少年倏然臉紅,輕輕抽回自己的手腕,回答道:“有荀醫師診療,已經愈發好了。”

兩姑娘談著些家常。尉遲初還特地提及了何舒的事情,被太後扣下了,怕是不會再參與皇後之位的爭奪。

何氏這一舉動倒是稀奇。

見青心裡默默盤算著,又隨便提及幾句:

“近日雲都裡可有什麼熱鬨,我一直待在府裡,無聊得很。”

“過幾日有一個馬球會,半月後便是浴禮節,若是王妃身體好了,倒是可以出去看看。”尉遲踏白回複道。

“馬球場在雲都近郊,王妃身體怕是受不起顛簸,不過浴禮節倒是可以去湊湊熱鬨。”

楚玉澤身姿挺拔,正從廊下走回來,便聽到了眾人的談笑。

尉遲初看著楚玉澤已經不似以往那般冷傲,看了一旁的見青,會心一笑。

“見過攝政王!”顧明軒依舊本分地行李,沒有一次差錯。

楚玉澤對他點了點頭,眼睛對著尉遲踏白掃了過去,想著他終究不過一介少年人,自己與王妃已經彼此情深,倒是莫名地擺起長輩的譜來了。

“尉遲三公子的氣色倒是看起來好了很多。”

“多謝攝政王關心。隻是近日王爺過度操勞,倒是看起來不似往日精神。”

尉遲初和顧明軒瞪時傻了眼,兩人默契地對視一眼。

這小孩兒今天發什麼瘋?

怎麼說起話來鋒芒畢露的。

見青還沒來得及打圓場,那楚玉澤也跟抽了根筋似的,手微微握拳放在嘴前,輕咳了兩聲,氣勢都被這兩聲咳嗽減弱了不少。

“確實,本王日日照顧王妃,竟沒發現自己臉色都不好了。”

見青停止了思考,腦中隻剩一條白線。

你可是攝政王啊,楚玉澤你在乾什麼?!

尉遲踏白也瞬間空了一拍,接不下去話了。

“還是尉遲家考慮地周到,多謝三公子送來的藥材,替本王向尉遲丞相問好。”

尉遲踏白欲言又止,幸好尉遲初向前一跨步,擋住了少年人的身影,笑臉盈盈。

“既然王爺和王妃都需要好好休息,那我們一行人還是不多打擾了。”

尉遲初身為世家小姐,自小在人精們的彎彎繞繞裡長大,多少猜出來她弟的小心思了,立刻遊刃有餘地告辭回府。

尉遲踏白自然不敢在姐姐麵前多有顏色,乖乖跟著姐姐姐夫回去了。

隻是可惜,還沒跟公主說上幾句話呢。

等一行人離開了,偌大的謝香居終於隻剩她與楚玉澤兩人。

“你……剛才說了什麼?”

楚玉澤順勢坐在她一旁的石凳上,臉上絲毫沒有尷尬的神情,反倒還有一絲莫名其妙的驕傲。

“我說了什麼嗎?”

“你怎麼在尉遲他們麵前這樣?”

他挑挑眉,滿眼無辜,又變成那股子虛弱的聲線,“可是本王確實身體不若往常,想是照顧王妃操勞了,但是看著王妃越來越好,我心裡就高興。”

誰還記得那個能把太皇太後都氣得半死的攝政王啊!

“楚玉澤,你不要臉。”

見青的笑臉又羞又怒,楚玉澤倒是看歡喜了。畢竟嫁進來前,榮洛可是能在殿上大罵他的程度,失明、成親之後難免覺得她變了個人,有些拘謹和不自在,甚至對他也帶著疏離的客氣。

如今這般,就很好。

他想看她高興、生氣、害羞……所有情緒肆意釋放的樣子,他都很喜歡。

見青剛抬手拍他,楚玉澤卻抓住這個空隙,直接把她公主抱起來。

“回去躺著吧,外麵有風。”

順帶著吻了一下鼻尖,看著她縮在懷裡的樣子,帶著發燙的臉蛋,楚玉澤隻覺得心裡暖洋洋的,像是乾枯的朽木鑽進了一隻鬆鼠,剛好填滿了被蟲蛀空的中心。

回來舒服地躺在貴妃椅上,見青迷迷糊糊地小憩了一會兒,再醒來時,已是晚間飯點。

她聞到飯菜的香味了,跟以往的都不一樣。

“霜月,今天膳房做的什麼呀,這麼香。”

“王妃醒了,我以為還要等一會兒呢。”

楚玉澤早霜月一步踏進居室,再度抱起她,又輕輕擱在座椅上。

“我身子已經好很多了,不用天天抱來抱去的。”見青嘴裡略帶埋怨。

“本王樂意。”

“這是徐國的菜吧,倒是好久沒聞到這麼熟悉的味道了。”

雖然扮演榮洛的自覺已經刻在了骨子裡,但見青此句話可算不上說謊。在被女皇的人救下之前,她跟她的師傅便隱居在徐國的小村莊中,與村民們同吃同住,山野珍饈吃了不少。

桓國菜注重香料調味兒,寧國那邊則酷愛細致的玩意兒,女皇的日常飲食中,一個蘿卜都可以雕梁畫棟,而徐國則注重菜品本身的滋味,最為鮮美。

“王妃試試?”霜月站在一旁伺候,臉上帶著期待的微笑。

見青點點頭,楚玉澤倒是手快,將一片嫩滑的魚肉放在她的碗裡。

魚肉入口,絲滑鮮嫩,好吃。

楚玉澤關切地探過頭,雙眼緊盯著見青的反應:“如何?”

“味道很正宗啊,是三哥請的徐國廚子嗎?”

見青覺得不過癮,拿著筷子想憑著對方位的印象去夾魚肉。

楚玉澤滿意地笑了笑,按住她的手接過筷子,另一隻手捧起她的碗便放了好幾片雪白的魚片。

“吃吧,王妃喜歡便好。”

見青突然意識到楚玉澤一直沒動筷子,反而視線一直落在她身上,想忽視都難。

但聽他的語氣,也不是不想吃飯的樣子。

見青試探著問道:“這個菜,不會是你親自做的吧?”

“對啊,還是本王親自去找徐國廚師學的,這一桌子菜,應當都是你在徐國愛吃的菜。”

霜月在一旁期待地看著兩人有來有回,淡淡地插了一句,“奴婢可沒有告訴王爺。”

見青停止了咀嚼,“你……找三哥問的嗎?”

楚玉澤繼續往她碗裡夾青菜,神色無常地說道:“找路澤問的。”

見青一聽,停了筷子,有些莫名的警惕。

“怎麼了?”楚玉澤問道。

“沒事,隻是覺得,最近王爺變了很多。”

“那王妃喜歡嗎?”他的疑問中帶著期待。

見青腦子裡一團黑線,停頓了一兩秒,以難以察覺的弧度點了點頭,自顧自地吃著菜。畢竟是楚玉澤親自下廚,她把每道菜都嘗了一遍。

楚玉澤聰明,學什麼都快,廚藝也不過學了幾天便摸到了竅門,隻是往日習武和行刑的功夫在廚房裡卻是從頭開始,做出來的菜除了刀工都無可指摘。

“這魚肉比平常的鮮美,是什麼魚啊?”

“今早遣人從河裡打起來的青魚,現殺的。聽聞徐國用的是黑石魚,可惜雲都沒有,隻能這樣替代了。”

霜月猛得吸了一口氣,她記起來榮洛留下的劄記裡,好像提到過她一吃青魚就渾身起疹的事情。

這疹子可要怎麼假裝才好。

還在苦惱時,她卻發現見青也撂了筷子。

楚玉澤也怔住了,放下筷子抓住她的手,“怎麼了,可是身體不舒服?”

“本宮覺得,王爺可能要快些去請荀醫師了。”

“本宮自小吃不得青魚。”

霜月不知道見青對青魚過敏的事情,還以為是首席先一步找玄梅來幫忙,剛靠過去扶她 ,便看到脖子上已經隱隱約約生出紅疹來。

“薑義!”

“王爺有何——”

“快去把荀至請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