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她已經醒了,尉遲初帶著夫婿和弟弟立刻上了門。
尉遲踏白從小身子虛弱,久病成醫,藥材知道的不少,大大小小的補藥流水般地從尉遲府運到了攝政王府。
見青已經可以起身走動了,被霜月扶著站在院子裡默默等著。
“怎麼還出來迎了,王妃快回屋休息吧。”
“王妃姐姐不可勞累,快快坐下。”尉遲踏白手疾眼快,立刻和霜月一起將她扶在石凳上。
少年人的手掌溫柔又不失力度。見青想起接風宴那次婦人們的閒談,想必踏白的容貌不差,不然不至於讓楚玉澤警鈴大作。
他怎麼不吃玄梅的醋?
她和玄梅在梅花衛的選拔時合作過一段時間,那時便有人說他長得俊俏。
或許是過於風流倜儻顯得不太正經,言辭又有點下流,楚玉澤沒把他當成一個對手。
“在下顧明軒,還未拜見過王妃,實在抱歉。”
尉遲初眼角含笑,“王妃昏睡時他來過一次,今日確實是第一次正式見麵。”
見青回道:“早就聽聞顧公子金玉之質,隻是今日攝政王不在府上,或不能引薦了。”
“王妃說笑了,今日本就是來看望王妃的,王妃昏睡期間,初兒也徹夜難眠,如今見王妃安好,倒是幫了在下了。”
尉遲初輕輕打了一下他的袖口,示意他閉嘴,那顧明軒立刻關了嘴巴,聽話得很。
初兒倒是叫得順口。
見青心裡笑了笑,沒成想顧明軒婚前一個老古板,婚後就還愈發上道起來,或是因為跟在尉遲肅身後,又是贅進來的,改變倒是明顯。
“踏白身體可還好?”見青轉過頭來,關切地問道一旁的少年人。
她捏了捏他的手腕,沒什麼肉。
聽到如此溫柔的問候,少年倏然臉紅,輕輕抽回自己的手腕,回答道:“有荀醫師診療,已經愈發好了。”
兩姑娘談著些家常。尉遲初還特地提及了何舒的事情,被太後扣下了,怕是不會再參與皇後之位的爭奪。
何氏這一舉動倒是稀奇。
見青心裡默默盤算著,又隨便提及幾句:
“近日雲都裡可有什麼熱鬨,我一直待在府裡,無聊得很。”
“過幾日有一個馬球會,半月後便是浴禮節,若是王妃身體好了,倒是可以出去看看。”尉遲踏白回複道。
“馬球場在雲都近郊,王妃身體怕是受不起顛簸,不過浴禮節倒是可以去湊湊熱鬨。”
楚玉澤身姿挺拔,正從廊下走回來,便聽到了眾人的談笑。
尉遲初看著楚玉澤已經不似以往那般冷傲,看了一旁的見青,會心一笑。
“見過攝政王!”顧明軒依舊本分地行李,沒有一次差錯。
楚玉澤對他點了點頭,眼睛對著尉遲踏白掃了過去,想著他終究不過一介少年人,自己與王妃已經彼此情深,倒是莫名地擺起長輩的譜來了。
“尉遲三公子的氣色倒是看起來好了很多。”
“多謝攝政王關心。隻是近日王爺過度操勞,倒是看起來不似往日精神。”
尉遲初和顧明軒瞪時傻了眼,兩人默契地對視一眼。
這小孩兒今天發什麼瘋?
怎麼說起話來鋒芒畢露的。
見青還沒來得及打圓場,那楚玉澤也跟抽了根筋似的,手微微握拳放在嘴前,輕咳了兩聲,氣勢都被這兩聲咳嗽減弱了不少。
“確實,本王日日照顧王妃,竟沒發現自己臉色都不好了。”
見青停止了思考,腦中隻剩一條白線。
你可是攝政王啊,楚玉澤你在乾什麼?!
尉遲踏白也瞬間空了一拍,接不下去話了。
“還是尉遲家考慮地周到,多謝三公子送來的藥材,替本王向尉遲丞相問好。”
尉遲踏白欲言又止,幸好尉遲初向前一跨步,擋住了少年人的身影,笑臉盈盈。
“既然王爺和王妃都需要好好休息,那我們一行人還是不多打擾了。”
尉遲初身為世家小姐,自小在人精們的彎彎繞繞裡長大,多少猜出來她弟的小心思了,立刻遊刃有餘地告辭回府。
尉遲踏白自然不敢在姐姐麵前多有顏色,乖乖跟著姐姐姐夫回去了。
隻是可惜,還沒跟公主說上幾句話呢。
等一行人離開了,偌大的謝香居終於隻剩她與楚玉澤兩人。
“你……剛才說了什麼?”
楚玉澤順勢坐在她一旁的石凳上,臉上絲毫沒有尷尬的神情,反倒還有一絲莫名其妙的驕傲。
“我說了什麼嗎?”
“你怎麼在尉遲他們麵前這樣?”
他挑挑眉,滿眼無辜,又變成那股子虛弱的聲線,“可是本王確實身體不若往常,想是照顧王妃操勞了,但是看著王妃越來越好,我心裡就高興。”
誰還記得那個能把太皇太後都氣得半死的攝政王啊!
“楚玉澤,你不要臉。”
見青的笑臉又羞又怒,楚玉澤倒是看歡喜了。畢竟嫁進來前,榮洛可是能在殿上大罵他的程度,失明、成親之後難免覺得她變了個人,有些拘謹和不自在,甚至對他也帶著疏離的客氣。
如今這般,就很好。
他想看她高興、生氣、害羞……所有情緒肆意釋放的樣子,他都很喜歡。
見青剛抬手拍他,楚玉澤卻抓住這個空隙,直接把她公主抱起來。
“回去躺著吧,外麵有風。”
順帶著吻了一下鼻尖,看著她縮在懷裡的樣子,帶著發燙的臉蛋,楚玉澤隻覺得心裡暖洋洋的,像是乾枯的朽木鑽進了一隻鬆鼠,剛好填滿了被蟲蛀空的中心。
回來舒服地躺在貴妃椅上,見青迷迷糊糊地小憩了一會兒,再醒來時,已是晚間飯點。
她聞到飯菜的香味了,跟以往的都不一樣。
“霜月,今天膳房做的什麼呀,這麼香。”
“王妃醒了,我以為還要等一會兒呢。”
楚玉澤早霜月一步踏進居室,再度抱起她,又輕輕擱在座椅上。
“我身子已經好很多了,不用天天抱來抱去的。”見青嘴裡略帶埋怨。
“本王樂意。”
“這是徐國的菜吧,倒是好久沒聞到這麼熟悉的味道了。”
雖然扮演榮洛的自覺已經刻在了骨子裡,但見青此句話可算不上說謊。在被女皇的人救下之前,她跟她的師傅便隱居在徐國的小村莊中,與村民們同吃同住,山野珍饈吃了不少。
桓國菜注重香料調味兒,寧國那邊則酷愛細致的玩意兒,女皇的日常飲食中,一個蘿卜都可以雕梁畫棟,而徐國則注重菜品本身的滋味,最為鮮美。
“王妃試試?”霜月站在一旁伺候,臉上帶著期待的微笑。
見青點點頭,楚玉澤倒是手快,將一片嫩滑的魚肉放在她的碗裡。
魚肉入口,絲滑鮮嫩,好吃。
楚玉澤關切地探過頭,雙眼緊盯著見青的反應:“如何?”
“味道很正宗啊,是三哥請的徐國廚子嗎?”
見青覺得不過癮,拿著筷子想憑著對方位的印象去夾魚肉。
楚玉澤滿意地笑了笑,按住她的手接過筷子,另一隻手捧起她的碗便放了好幾片雪白的魚片。
“吃吧,王妃喜歡便好。”
見青突然意識到楚玉澤一直沒動筷子,反而視線一直落在她身上,想忽視都難。
但聽他的語氣,也不是不想吃飯的樣子。
見青試探著問道:“這個菜,不會是你親自做的吧?”
“對啊,還是本王親自去找徐國廚師學的,這一桌子菜,應當都是你在徐國愛吃的菜。”
霜月在一旁期待地看著兩人有來有回,淡淡地插了一句,“奴婢可沒有告訴王爺。”
見青停止了咀嚼,“你……找三哥問的嗎?”
楚玉澤繼續往她碗裡夾青菜,神色無常地說道:“找路澤問的。”
見青一聽,停了筷子,有些莫名的警惕。
“怎麼了?”楚玉澤問道。
“沒事,隻是覺得,最近王爺變了很多。”
“那王妃喜歡嗎?”他的疑問中帶著期待。
見青腦子裡一團黑線,停頓了一兩秒,以難以察覺的弧度點了點頭,自顧自地吃著菜。畢竟是楚玉澤親自下廚,她把每道菜都嘗了一遍。
楚玉澤聰明,學什麼都快,廚藝也不過學了幾天便摸到了竅門,隻是往日習武和行刑的功夫在廚房裡卻是從頭開始,做出來的菜除了刀工都無可指摘。
“這魚肉比平常的鮮美,是什麼魚啊?”
“今早遣人從河裡打起來的青魚,現殺的。聽聞徐國用的是黑石魚,可惜雲都沒有,隻能這樣替代了。”
霜月猛得吸了一口氣,她記起來榮洛留下的劄記裡,好像提到過她一吃青魚就渾身起疹的事情。
這疹子可要怎麼假裝才好。
還在苦惱時,她卻發現見青也撂了筷子。
楚玉澤也怔住了,放下筷子抓住她的手,“怎麼了,可是身體不舒服?”
“本宮覺得,王爺可能要快些去請荀醫師了。”
“本宮自小吃不得青魚。”
霜月不知道見青對青魚過敏的事情,還以為是首席先一步找玄梅來幫忙,剛靠過去扶她 ,便看到脖子上已經隱隱約約生出紅疹來。
“薑義!”
“王爺有何——”
“快去把荀至請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