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戀(1 / 1)

“聽說了嗎?徐國使團又來了,不才走沒多久嗎?”

大街上一片吵鬨,百姓們都討論著徐國再度出使的事。

“不還是因為我們那晦氣攝政王嗎,公主成親前就瞎了眼睛,現在就連命都快沒有了,我看啊,他就是克妻!”

“公主可不是金尊玉貴地養著啊,碰上個這麼個脾氣不好又到處得罪人的夫君,真是可惜,白白蹉跎了……”

“所以這次徐國使團,是來找攝政王算賬的?”

“這誰說得準啊……”

一個身著深青色衣衫的高挑男子穿過人群,紮著高馬尾,眉目清秀,清晰而鋒利的下頜顯出些倔強,明明是意氣風發的年紀,卻眼神低沉失落。

他將四周的話傾數裝進腦子,眸色再黯淡了些,閃過一絲怒意來,不由得握住了腰上配劍。

穿過洶湧人海,他停步在攝政王府前,掀起眼簾,看了看牌匾,又低下來逡巡門外的侍衛,快步走上前。

或許是因為他不太友好的氣質,兩個人立刻擋在他身前,怒目圓睜。

他淺淺退後一步,拿出腰牌。

“徐國使團路澤,奉三皇子的命令,特來探望榮洛公主,還請放行。”

那人上下掃一遍麵前的少年人,接過腰牌,仔細撫摸著,終於換上了正常的眼神,朝後喊了一聲,主管沒出現,竟是黛渠上來迎了人。

“奴婢黛渠,沒想到是徐國使者,主管今日外出采買,有失遠迎,還請見諒,隨我來吧。”

黛渠瞧著那人相貌堂堂,長得也溫和,心裡的緊張少了一半,喚他跟在身後。

“公主情況如何,霜月呢?”

路澤隨著小侍女的腳步,終於忍不住心中的憂慮,一股腦吐露出來。

黛渠一聽,便知此人與王妃和霜月姐姐關係匪淺,並且,還與王妃年紀相仿,相貌英俊。

完了!

不會是放錯人了吧!

她可是看得出來,攝政王可不是什麼心胸寬廣的男人,連荀至醫師和尉遲三公子多來幾次都要被他從頭到腳掃個遍,配上那幽怨的眼神……

好可怕!

黛渠瞬間停了腳步,那人也跟著一個停頓。

“怎麼了?”路澤問道,雖然焦急但還是聲音輕柔如春風拂麵,“可是公主出了什麼狀況?”

“敢問公子名諱?”

“路澤,本是徐國禦前侍衛,隻是此次被三皇子要求一齊出使。”

路澤以為剛才的言語過分焦急嚇到了黛渠,特意又放柔了聲線,耐心地介紹道

黛渠僵硬地點點頭,葡萄似的眼珠一轉,想著反正人都放進來了,該著急的不是她而是攝政王,肯定會把她忘了的。

“你請放心,王妃就快醒了,霜月姐姐一直在細心照料王妃,醒後好好調理,不會有大礙的。”

“多謝,你們都辛苦了。”

王爺,你加油吧。

對手強勁啊!

黛渠對這個路澤印象不錯,帶著他一路到了謝香居。

霜月正在外麵的石桌上打盹,突然聽到一陣雜亂而陌生的腳步聲,倏然睜開眼睛。

她餘光瞥見那俊俏的侍衛模樣裝扮的人,心中警鈴大作,佯裝著迷糊的樣子。

黛渠快步溜過來,拍了拍她伸展在桌上的手臂:“霜月姐姐,路侍衛來了,你是不與他很熟識啊!快起來! ”

聽到姓路,霜月立刻清醒起來,故作驚訝欣喜地抬起頭來,說道:“路澤侍衛,你怎麼與三殿下一同前來了?”

那路澤怔住片刻,終於從廊中下來,走到草坪上。

“霜月,帶我見見公主吧。”

他覺得有些說不出來的奇怪,或許是太久沒見了,有些莫名的尷尬,但是再見榮洛的急切壓過了這一絲疑惑。

“黛渠,你遣院裡的姑娘們都先出去,我們與路澤侍衛多日不見,要講些話,知道了嗎?”

完了完了,王爺快回來啊!

黛渠壓製住心裡的激烈打鬥,一步三回頭地跑開了。

霜月打開門,路澤快步走到床前,終於看到了那張心心念念的臉。

隻是,比和親前消瘦了不少,以前臉要圓一些的。

他坐在床頭,堪堪握住那手,卻覺得莫名的陌生,明明隻有幾月未見,卻像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路澤眉頭緊鎖,霜月待在側邊,目光鎖在他的身上,附在腰間相疊的手下,袖中藏著一把短刀。

“公主……”路澤拂過見青的手心,“路澤來看你了。”

“當初便是我的過錯,未能早些向陛下請旨賜婚,讓你遠嫁離鄉,錯嫁他人……”

他望著她,摸著她的手骨,卻還是覺得不太對勁,停下了說話。

短短幾個月,人的變化會如此大嗎?

路澤也不知道哪裡不對勁,說不上來。他略顯粗糙的雙手習慣性地向上拉住她的手腕,摸到了小臂,卻倏然停頓了。

傷口呢?

怎麼可能?

小臂上的傷痕不可能幾月後便完全消失不見。

他的心怦怦直跳,又壓著眉看向了那張平靜的睡容。

不對,怎麼感覺都不對。

就連霜月給他的感覺都完全變了。

下一秒,一陣刀風襲來,霜月亮出短刃,直直向床頭的路澤揮去。

他翻至床沿中間,一腿劈飛短刀,正欲飛身擒住這與霜月麵容彆無二致的人,突然脖頸一閃,被一雙玉手死死掐住,呼吸不得,另一側,尖銳的簪子正抵著他脆弱的喉嚨。

而拿著簪子的,便是剛才還在床上昏迷不醒的見青。

“你不是榮洛,你到底是誰?榮洛又在哪裡?”

路澤隻覺呼吸困難,言語之間喉嚨上下搏動,每每都感受到那簪尖貼在皮肉上的寒意。

“管好你的嘴巴,你的榮洛公主還能活命。”

見青指尖使勁,骨節現出冷白,在路澤的脖子上按下醒目的紅痕。她掐住她的喉嚨,向上一抬,使他更是呼吸不暢。

路澤在被按住的一瞬,便知道自己絕不是身後女人的對手。

太快了,氣息也隱匿地太過完美,完全出乎意料,絕非他能企及。

“路澤侍衛,我們做個交易吧。”

“王爺,徐國的路澤侍衛來了。”

楚玉澤上了早朝,又去接待了安置在鴻方館的三皇子,宴席上並未看到什麼叫路澤的人,心中便已經生了焦急,沒想到那人已經直接入府了。

楚玉澤完全沒看那身後小巧的黛渠,聽了此話直接快步跑到謝香居,那薑義也訊步跟上,還抹了抹頭上滲出的冷汗。

他剛走到廊中,便看見平日坐著倩影的石凳上坐著一個穿著深青色衣衫的男子,寬肩窄腰,眉目柔和,青澀與成熟在此人身上既矛盾又平衡。

他捏了捏拳頭,又壓製著放鬆了手臂,麵容無波地向前迎去。

“敢問可是徐國的路澤侍衛?”

那坐在石凳上的男人站起身來,高挑勻稱,被這鴉青色的衣袍勾勒出利落的線條。

“小人路澤,見過攝政王。”

他慢步下梯,步步都帶著審視和俯瞰,還有從步伐體態中透出的寒意。

“起來吧。”

“想必是三皇子叫你來的。今日在席上,三殿下多次提起榮洛公主,沒想到動作那麼快,倒先叫你來了。”

路澤微微一笑,說道:“攝政王說笑了,三殿下自幼與公主親厚,鄙下也與公主在徐國有些私交。”

路澤上前一步,兩人在無聲對峙之中,一個人微言輕的異國侍衛卻在此時不落下風,繼續道:

“如今公主與殿下成親不過幾月,眼睛傷了,身體也傷了,作為公主摯友,又受殿下托付,自然焦急來府中探望。”

“若冒犯了攝政王,還請王爺寬恕。”

他微微躬身,明明身處在下方,眼神犀利如刀鋒,在圓鈍下垂的眼型下透出挑釁意味來。

“在下已經探視過公主,明日再隨三皇子前來。”

楚玉澤緊握的手藏在袖中,放置身後,還未言語,霜月卻突然從房中跑出來。

“公主醒了,公主醒了!”

兩男人一齊轉頭,那鴉青色的身影直直衝入室內,搶先楚玉澤一步,坐在床頭。

楚玉澤一進房間,便看到路澤將她扶了起來,拿過一個枕頭放在她背後靠著,握著她的手。

“榮洛……你可還好?”

見青還是一臉憔悴,以前圓潤的嘴唇看不出血色。

她捂著她隱隱作痛的胸口,一手反握住路澤,看起來神情激動:“路澤?你怎麼來了?”

“皇上得知公主遇刺,不放心,便派三殿下出使桓國來看望你,我也一同隨形,能來看看你。”

聲音溫柔,語氣關切。

楚玉澤瞧著這三人和諧的場麵,一時不知道該如何自處,隻是慢慢地走到另一邊,坐到見青的腳邊。

他盯著兩人扣著的手,心中泛起一絲酸澀。

“王爺……是你嗎?”見青蹙起眉頭,瞬間放開了握著路澤的手,像是在摸索著他的蹤跡。

“我在這裡。”楚玉澤啟唇,有些無力。

他向前傾身,終於拉到了思念多時的王妃,眼中情緒波濤洶湧,嘴唇微顫,難以抑製。

“身體可還疼?”

他瞧著她虛弱的身體,胸前的傷口還被層層包裹著,像是連著他的心一同疼痛起來。

“有一些,已經不礙事了。”

“我有一些事,要與路澤侍衛交代,王爺可否回避一下?”

剛剛還緊握的手鬆了一下。

楚玉澤苦笑一下,最後捏了捏她的手,起身出去了,隻是回頭盯著路澤背影的眼神,不太友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