閨房(1 / 1)

大桓宣德殿,百臣上朝。

皇帝端坐中正寶座,雖然年紀不大,但眉宇之間已然有了帝王肅殺之氣。而楚玉澤則坐在皇帝的右下側,穿著深紅色朝服,頭戴高冠,麵無暖色。

“陛下,臣,有事要奏!”

說話的事一個林氏的官員,林氏與何氏一黨已經不是秘密,眾官員鴉雀無聲,都知曉今日上朝必然不安穩。

“近日雲都流言四起,各位都心中有數。而那尉遲丞相竟然讓那顧家子入贅給尉遲小姐,是否有違族製?如此一來,便是開了攀附權貴、結黨營私的口子,還行陛下、攝政王殿下聖裁。”

尉遲嚴倒是絲毫不懼,向前一步,扶著手中的玉笏,神色莊嚴。

“請奏陛下,老臣知入贅一事或許出人意料。但考察過顧軒明之後,發現其人品貴重,為人謙和,才華更是出眾。昨晚與其論道,顧明軒可謂字字珠璣,實在是可造之材!今特挑選兩篇文章呈上,還請陛下殿下決斷!”

尉遲嚴從袖中抽出兩副文貼,座上的太監遞了過去,分彆交給了皇上和楚玉澤。

大殿內無人敢高聲,直至楚玉澤開口:“陛下覺得,這顧明軒的文章如何?”

台上的小皇帝點了點頭,眉頭雖然蹙著,眼中卻閃著滿意的亮光,說道:“這《農桑論》雖然有些年歲,但仍切中時弊,擲地有聲,朕心甚悅!尉遲丞相能得此良婿,是尉遲之幸。”

“多謝陛下!”尉遲嚴跪下謝恩。

楚玉澤看著朝堂眾臣,何丞相何何鴻淵麵色凝重略有不喜。

林氏見狀卻依舊不依不饒,即使拿著笏板的手都在抖,心裡忍著一股氣還是繼續道:“陛下,顧明軒故意惹出此等事接近尉遲氏,就是為了博得陛下垂青。如此心計便迷惑了尉遲氏,切不可讓此等心術不正之人為禍朝堂!”

一些官員也紛紛站出來,支持林氏。

楚玉澤麵色冷峻地看著底下的鬨劇,狹長的眼睛中全是不屑。

尉遲氏手下的人也不甘示弱,一青年官員站出來,義正言辭說道:“臣以為,顧明軒絕非攀龍附鳳之輩。他年少成名,《農桑論》一出,就曾有不少世家高門願意將其納入麾下,而其自恃清高,剛烈正直,不願屈居賓客幕僚。微臣倒是想起來,如今出列的林家、張家、齊家一眾,都曾給過顧明軒請帖。”

“若是顧明軒真是那攀附權貴的人,怎麼多年前不接過各世家的邀請,也不至於失火後衣衫陳舊落魄地跑出來!”

此言有如驚雷,瞬時打破了朝堂上對顧明軒的妄言,各臣子交頭接耳間,何鴻淵冷眼看了一旁的尉遲嚴,尉遲卻挺直了背脊,眼色淡然沒有一絲動搖。

楚玉澤整了整衣服,敲了敲桌麵,逼人的氣勢壓過了嘈雜的大殿,恢複了平靜。

“既然陛下滿意顧明軒的文章,此人也並非傳聞中不堪,反倒是才華橫溢,愛惜羽毛。如今城中多是感念此子的性情,顧明軒入贅尉遲氏,也算是一樁美談,不知聖上意下如何?”楚玉澤站起身,背後去向皇帝行禮。

“姻親之事,自然美滿。如今城中都期待這對善男信女,朕有意賜婚二人,如此也算成人之美,便在此恭喜尉遲愛卿了!”

楚玉澤和陛下三言兩語之間,這門婚事便再也沒有轉圜的餘地,林氏一眾人灰溜溜地退了下去。

皇帝立刻擬旨,蓋上玉璽。

尉遲嚴接過黃燦燦的聖旨,有如千斤般鄭重,跪地謝恩。

今早聖旨剛下,尉遲初下午就來到攝政府裡拜訪見青。霜月將她迎進來,便帶上門出去了,留兩個年輕姑娘相處。

“如今聖上賜婚,倒是可以名正言順地大操大辦了,此事倒是要多謝你和攝政王。”尉遲初看起來神清氣爽。

尉遲嚴比她想象中的更欣賞顧明軒,如今得了個便宜女婿,心思都放在這上麵了,也有意把族中事務一部分交給她打理。

顧家本還想來占個尉遲氏親家的便宜,卻被尉遲氏趕了回去,好不痛快。

尉遲初繪聲繪色地講著,見青好幾次被逗笑,她卻話鋒一轉,剛才還活潑到失去貴女禮節的聲音卻刻意收斂了聲線,帶著一點點的遲疑和試探。

“你……你與王爺……那個……可還行……”

見青腦子轉過彎來,一下子捂住了那尉遲小姐的臉,嘴裡嘀咕著:“你…你個尉遲家的大小姐,高門貴女,你說什麼呢,害不害臊!”

見青頓時羞紅了臉,尉遲初從她小巧的手裡掙脫開來,反而指著她笑了起來:“你!你都成親這麼些時日了,怎麼還怕談起這個!”

她好像懂了些什麼,捂住了張大的震驚的嘴巴。

“你……”她終於記得變得小聲點了,“你們…不會還沒有圓房吧。”

見青垂著頭,手指在案上無所事事地劃著圈,說道:“若不是為了族中的事情,你會看上顧明軒嗎?你或許還有的選,我可是被迫嫁過來的,攝政王的名聲和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對我,也沒有什麼感情吧。”

雖說話術是編的,但語氣裡的失莫名哀愁也並非全然虛假。

她現在與楚玉澤,大多是她在主動拉進兩人的距離,要向她的宿敵賣笑,還要用儘辦法打消他的疑慮,刻意的接近,而且並沒有什麼大進展。

這一切都比起以前在乍春館談天說地間獲得情報要枯燥得多。

“有得必有失。我既然想在尉遲家徹底立足,還保住我的妹妹,必然要付出代價。”她搭在見青的手上,緊緊握住,繼續輕聲說,“如今我就快成親,你若是不想與他多待,便常到尉遲府裡走動,來幫我一起安排吧。”

對啊,有得必有失。這麼天衣無縫的機會,她不可能放過,隻要能完成女皇交代的任務,她什麼都可以付出,蟄伏在楚玉澤身邊是必經之路,她不該花時間來傷春悲秋。

這麼一想,見青感覺心裡通透了很多,對著憂心的尉遲初點了點頭,說道:“你不日成親,那踏白會回來嗎?”

“他回府的時日已經安排好了,可能過個幾天,到時候尉遲府設宴為他接風洗塵,請柬自然不會少了你的。”

尉遲初神色裡閃過一絲狐疑,“不過,尉遲德的腿,是攝政王動的手嗎?”

尉遲初與尉遲德並不親厚,她母親去世的早,尉遲德的母親是續弦,平日若不是她自己聰慧,受父親憐惜重視,怕是日子也不會好過。

但這次尉遲德的事有不少古怪,即使惹了什麼地痞流氓或者亡命之徒,也不至於恰恰隻傷了腿,還力度剛好讓他癱了下半身,怕是一輩子都要在輪椅上坐了。

“這我就不知了。”見青解釋道,麵色無波,“尉遲德私德有虧,也算罪有應得,這件事楚玉澤也沒給我說過,或許隻是個意外吧。”

見青安撫到一旁的尉遲初,兩人在屋裡你來我往地說了幾句體己話,便分開了。

“王妃,王爺請你過去用膳。”

今日楚玉澤難得回來得早,兩人終於一起吃了晚膳,今日飯餐倒是豐盛,見青進屋就聞到滿室佳肴。

楚玉澤看著女人進來,狹長的鋒利眼眸中流過一絲柔情。

“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便都準備了一些。霜月,這幾道都是雲都滿香樓的招牌菜,你夾給王妃嘗嘗。”

“是。”霜月扶見青到小凳上,拿起筷子便一一挑揀到見青麵前的碗裡。

見青又掛起習慣的笑容:“王爺今日倒是有閒情逸致,備了這麼多菜。”

“尉遲初的事情解決了,入贅之事雖然也算不得稀奇,現在更是在寧國普遍,但像尉遲這樣的大世家還是首例,也算成果一樁。”他小酌一口,酒香彌漫,“但選秀和皇後遴選的事情緊跟著,還有一月,所有秀女就都要入宮,即使有尉遲氏的支持,推一個地位遜色的寒門女子為後也是困難重重。”

“陛下和王爺若有用得到臣妾的地方,榮洛定會傾力相助。”

楚玉澤嗬地笑出來,圈住酒杯的手指摩擦著杯沿,“王妃現在怎得如何溫和可人了,在當日歡迎徐國使團的宮宴上,公主可是厲聲指摘我挾勢弄權?”

“那時不過是被攝政王的傳言所惑,你長得又不麵善,遠嫁他國還遇到這樣的夫君,榮洛在嘴上贏過王爺兩句,也要計較到現在嗎?”

也不知道是哪兩個字讓他笑了,楚玉澤展顏,笑著悶聲吃酒,感受到男人的眼神一直掛在她身上,見青也不言語,小口吃著飯菜。

沐浴乾淨準備上床歇息,霜月還沒來得及吹燈,門外卻出現了楚玉澤挺拔的身影。

“公主,王爺來了。”

現在來謝香居,這目的自然很明顯。

霜月藏著嘴角的笑意,關了門。一時房裡隻剩下一男一女。

借著微弱燈光,楚玉澤看見床榻上的她穿著柳葉紋象牙白中衣,微微勾勒出身上誘人的線條。

他控製著心跳,端著臉走過來,脫下外袍甩上屏風,便輕巧地翻身到床上。

見青收緊了衣服,雙手交叉環抱住自己,三千青絲散開,鼻頭小巧微翹,失神的眼睛更顯楚楚可憐。

楚玉澤瞧著她那模樣,想起了火海中的那幕,把被子鋪開,輕輕搭在了她的身上,身子微曲,小心觀察著她的動作和神情。

“睡吧,本王明日還要上朝。”他率先躺下,就這樣規規矩矩地閉上了眼睛。

看來沒有那個意思。見青放鬆下來。

這攝政王也並非好色之徒,她也不必過於憂心緊張,日日想著怎麼迎合,順其自然像是最適合兩人的發展。

她也安心躺下來。

他的王妃有時候膽子大起來,像那恃寵而驕的小貓,呼呼給他兩爪子,真到時候卻又慫得跟兔子一樣,顫顫巍巍地動都不敢動。

楚玉澤半眯著眼睛,想到這裡,心中一陣沒由頭的欣喜。

但是思來想去,好像小貓和兔子都不像,她像狐狸,每日每刻對每人擺出不同的樣子,聰明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