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家的“意外”(1 / 1)

殿下,快些起來梳妝吧,何氏的人來了。”

見青睡到日上三竿,終於被霜月叫起。

楚玉澤這幾日都沒來找麻煩,所有的事情都在安排之中,她倒是落了個清閒。

見青從床榻上爬起來,被幾個侍女圍在一起梳妝打扮了好一陣,終於來到了大廳。四個人,楚玉澤高坐主位,薑義站在一旁,剩下的兩位便是何舒和他的嫡親哥哥何庭。

“今日打攪王妃休息,何某賠罪了。”

何庭,何家長公子,最有賢德之名,長相俊美,是雲都裡貴族女子們的夢中情人。

見青聽他的聲音便知道其溫文爾雅的名聲不是謠言,對著他頷首微笑,隨後坐在側位上。

何庭在徐國使團到來的宴席上見過榮洛,今日再見卻發現昔日高高在上的公主倒是沉穩了很多,氣質也清雅了起來。

何舒半躲在何庭身後,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見青的臉,看著對麵容色姣好的貴婦人,心裡甚是彆扭。

何庭見她半晌不說話,側過身把她推到前麵,說道:“家中小妹不懂事,前些日子在宴席上冒犯了王妃,今日特來賠罪。”

“叫下人備了幾份薄禮,還望王妃不要嫌棄。”何庭轉過頭,對跟來的下人示意。

“抬到王妃屋裡吧。”楚玉澤發話了,“不過倒是長公子一直在張羅,本王倒以為是長公子跟王妃之間有什麼誤會。”

麵對楚玉澤如此毒舌,何庭麵上也掛著君子的淺笑,隻是將何舒攬到這對夫婦跟前,眼皮微微一抬,對何舒露出一些鋒利的神色,又瞬間隱匿在笑眼裡。

何舒被哥哥盯得害怕,攥著衣衫走到正中央,全然沒了當日宣國公府上的囂張氣焰,雖然她對楚玉澤有些傾慕之情,但是畢竟是雷霆貫耳的活閻王,更何況還有長兄在後盯著,嬌小的身體不由得發抖。

“小女何舒前段時日對王妃不敬,未能好好致歉,今日登門拜訪,還請王妃原諒小女的失禮。”

聲線微微抖動,腰也彎得標準。何庭目不轉睛地盯著何舒的一舉一動,楚玉澤倒是轉過頭來看著見青,等著她說話。

“起來吧,也不是大事。”

何舒這才慢慢直起腰,舒了口氣,退步到位置上,何家兄妹這才入座。

“聽聞何丞相打算讓何小姐入宮,長公子作何打算?”楚玉澤端坐其上,問道。

何庭還沒來得及喝口茶,回道:“自然是入宮,舒兒年紀不小了,卻心性未定,進宮也算是好好磋磨磋磨秉性,學習些規矩禮法,宮中有太皇太後調教關照,也不算受苦。”

何氏想送何舒進去也在意料之中,隻比皇帝大了一歲左右,家世顯赫,若是入宮後真的入了太皇太後的眼,成為皇後,對何家可謂是錦上添花。

隻不過相比之下,若是尉遲氏送小女進宮遴選,便是雪中送炭,給這個老牌氏族吊著一絲血。但是尉遲的四小姐尉遲思珍不過才豆蔻年華,年紀輕輕進入權力爭鬥的是非之地,不怪尉遲初想阻止。

見青開始試探著:“聽聞尉遲氏的四小姐也要一同入宮,倒是可以和何舒小姐一同作伴。”

何舒剛鬆的那口氣又提到了嗓子眼,她本來就是過來走個過場,沒想到被這攝政王和王妃玩弄於股掌之間。

她勉強擠出笑臉,“小女隻與尉遲姐姐有些私交,跟四小姐倒算不上熟稔。”

何庭立刻接上話,“四小姐年紀尚幼,想是尉遲伯父也舍不得將女兒送進去,很是憂心。不過又聽聞,昨晚尉遲二公子不小心受了腿傷,怕是會落下什麼毛病,尉遲那邊鎖了消息,我也是來的路上才知曉。”

楚玉澤端茶的手停下了,餘光看了看坐在側邊的見青。

見青佯裝驚訝,關切問道:“我與尉遲小姐不過才短短分彆幾日,竟不知道會出這樣的事。”

見青的談吐舉止間都恪守高門之間的規矩,雲淡風輕,又滴水不漏。

沒有破綻,合情合理,就是有些太聰明了。楚玉澤看著她的王妃,心裡不知道盤算著什麼。

四人隨意閒聊了幾句,散了。

楚玉澤目送見青回到謝香居裡,踱步走回書房。

院子裡已經來了一個探子,見他進來,立刻跪地複命,“參加王爺,我們的人一路探查到了寧國邊境,那富商車馬停在了彥州。”

“找到那個叫見青的樂伎了嗎。”楚玉澤眉目緊鎖。

那人停頓了一下,抬眼略帶小心地看了他上方的攝政王,“寧國境內的宴州前些時日突發疫病,所有往來的商隊都被截住了。根據我們探查,那樂伎染上了時疫很快就沒了,屍體被寧國官府那邊統一焚燒掩埋了……怕是……”

屍骨無存,死無對證。

雖然他現在的疑慮已經減輕了很多,但整件事情卻包裝地太過完美乾淨,像是從一開始便設計好一樣。

“那富商本人倒是沒事,已經南下。可否繼續追查。”

楚玉澤歎了口氣,“不必了,把人都撤回來吧。去徐國的密探還需多久的時日?”

“應當快了,五日之內,消息必然送達雲都。”

他揮了揮手,走入書房。自火災後他便起了疑心,派了不少手下密探追蹤蛛絲馬跡,沒想到顆粒無收,真不知是梅花衛暗中使詐還是老天故意戲耍他。

如今的公文大多是要求皇帝迅速立後,滿滿一桌竟全是朝堂上明爭暗奪的門閥紛爭,關心民生的都是少數。

大桓的廟堂已經快成了世家宗族的仲裁堂,想到這裡,楚玉澤有些頭疼,但還是得一五一十地批複。

“王爺,王妃做了春棠羹給您送來,你看……”薑義在門外說道。

“讓她進來吧。”楚玉澤批得頭疼,剛好想休息一下。

沒想到打開門看見的不是她王妃那張令人神情舒暢的臉,而是端著羹硬繃著臉的薑義。

“王妃聽到王爺在處理政事,就把羹湯留下回去了。”

楚玉澤白了他一眼,都沒意識自己眼中的失望,起身把碗拿過來。湯體輕盈乾淨,有一股淡淡的香甜氣味。楚玉澤拿勺子嘗了一口。

手藝倒是不錯。

楚玉澤藏住滿意的神情,終於打算從書房裡出來,徑直向謝香居中走去。

剛到門口,便看見她被一群侍女圍住。

見青坐在石凳上,桌上擺滿了各種材料,還有一個煨著不知道什麼的小爐,女人白玉般的手在搗鼓著藥材,右邊是霜月在稱重量。

“陳皮二兩,白芍藥要一兩……”

周圍都是嘰嘰喳喳的小侍女們,眼睛裡一個個亮著光,直勾勾地盯著他的王妃做事。

薑義看沒人迎接他們,扯著雄渾的嗓子大喊:“王爺來了,你們王妃院裡的人都這麼沒規矩嗎?”

這一下把年輕的小侍女們嚇得不輕,頓時四散開來排成一排,對著楚玉澤行禮,垂著頭屏息,生怕觸了這位活閻王的黴頭。

攝政王府本來沒有侍女,是聖上下旨賜婚後臨時安排的,新來的她們自然都對楚玉澤畢恭畢敬不敢稍有逾矩。

楚玉澤穿過侍女們,快步走到見青身前。

“王爺今日怎麼有興致來我這兒?”

楚玉澤也不回答,直接問:“王妃這是在在做什麼?”

“聽聞雲都春日時分會生一種小蟲,叮咬皮膚,院裡的姑娘都還年幼,不能落下疤。想起故國有一種香膏,驅蟲去疤,便想著做些送給她們。”

說完這裡,見青笑著,“王爺可喝了春棠羹,聽廚娘說是雲都的特產,臣妾就鬥膽試了試,味道如何?”

“不曾料到王妃心靈手巧,倒是好喝。”

兩人麵對麵坐下,楚玉澤先開了話,“尉遲德的意外,你怎麼看?”

見青笑道:“我派幾個侍女出去采買打聽到,尉遲長公子好像是被幾個刁民重傷。但是他平日便遊手好閒,是賭坊酒樓的常客,喝醉後不幸被幾個地痞流氓糾纏上,倒也不意外。”

楚玉澤有些懷疑地看著她,“看來王妃並不知情,本王還以為,是尉遲小姐和你的手筆。”

見青噗嗤笑出聲來,“尉遲德出了事,對尉遲氏可算不得好事,那尉遲老爺子可不得急忙把四小姐送進宮?怎麼可能是我倆做的,王爺疑心病太重了。”

“所以?”

“王爺可聽聞過顧氏?”見青一麵不停下搗弄舂裡的藥材,一麵風輕雲淡地說道。

“有所耳聞,顧氏一脈曾官拜廷尉,可惜戰後落魄。如今有一子,才華斐然,在民間名聲不錯。隻不過脾性過於剛烈固執,恪守成規不善交際,倒是可惜。”楚玉澤眼睛不由自主地跟隨著見青的動作,腦子卻並未停下。

“這不就是辦法嗎?顧家雖然已經落魄,但老的那輩還做著光耀門楣的美夢。他的胞妹必然是要送進去的,顧明軒隻有個小官,現在保不住他的胞妹,日後在宮裡更是保不住。”

“尉遲初想拉攏顧明軒,讓顧家小女替了尉遲氏的位置。”楚玉澤明白了她們打的主意。

“顧家寒門出生,若靠尉遲初一人周旋捧上後位,自然不可能。但是若是把顧氏和尉遲氏綁在一起,得尉遲氏傾力相助,倒也不算難事。”

見青笑笑,手上的一個香膏已經凝固,散出幽香,說道:“不過嘛,怎麼綁才綁得名正言順,還需要王爺和陛下幫個小忙了。”

見青起身,把製好的香膏遞給楚玉澤,調笑道:“忘了說,這個香膏可以去淤,攝政王莫要抹粉遮掩,那樣好得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