鴛鴦浴(1 / 1)

陽泉彆苑環境清幽,見青房後便是單獨的湯泉,用過晚膳稍事休息後,見青衣衫半褪,被霜月扶著下了湯池。

霧氣蒸騰,見青感覺神清氣爽,作為梅花衛日日緊繃是常態,如此閒情逸致地泡溫泉,她自派到桓國雲都來幾乎沒有過。

“方才尉遲小姐送來了些花瓣,我替公主拿過來?”

霜月將薄衫擱在一旁的架子上,看見青點了點頭,小步走了出去。

見青閉目,窈窕身軀隱匿在熱氣中,麵上的眼罩在潮濕中變得有些鬆軟,青絲長垂,一些頭發落在奶白色的溫泉裡。

腳步聲響起,見青耳朵一動,便知不是霜月。

怕是那個人。

她心中明了,安坐在泉水中。

楚玉澤剛入了院子,便看見他的王妃放鬆在湯泉之中,隱隱約約看到她瓷白的肩膀,像是被打磨過萬遍的寶玉,有著溫軟圓鈍的弧度,細細水珠親吻著肌膚,配著霧氣繚繞,竹影輕曳,有如瑤池仙子。

“霜月,怎麼這麼慢?”

腳步聲走近,他慢步進入池中,坐在見青的周圍,兩人挨的很近,在泉水咕咚中,還有兩人交錯的呼吸聲。

“不過幾日未見,連本王都認不出來了?”楚玉澤啟唇,聲音略有喑啞。

見青往外挪了一小步,拉開二人交織在一起的吐息,抿嘴說道:“王爺怎麼來了?”

縱然看不見眼睛,局促的動作,皺起的眉頭,都暴露了她的無措。

兩人對坐,他看得到,女人細密的絨毛,還有因熱氣熏得白裡透紅的臉頰,飄動在水麵上的輕薄衣衫。

“新婚燕爾,王妃便跑到尉遲府的私宅,本王來逮你,有何不可?”

見青斜過脖子,將淡淡的疤痕展示出來,像是剛成熟的水蜜桃被染上土壤,即使擦拭乾淨了也留下痕跡,“王爺這次想在哪裡再添一刀。”

楚玉澤不說話,卻向前一步,伸出手扶過她脖頸上的傷口。

“藥已經給你了,每日敷藥便不會留疤。”

一呼一吸之間,水波蕩漾,見青的一個退步隻換來對麵的得寸進尺。

見青還沒來得及反駁,楚玉澤靠在石頭上,“聽尉遲初說,今日他們家的醫師並未幫到你。你若想複明,我可以替你尋醫。”

看來楚玉澤是以為她來彆苑求醫的,她順著話說道:“不必了,剛從大火裡出來的時候不就知道了,何必白費力氣。”

“王爺自己泡吧,本宮先回去了。”

在他的注視下,見青起身,衣衫帶起泉水湧動,姣好的曲線完整地呈現出來,抬腳上梯間露出修長的腳背,還有被染紅的指甲。

“霜——”

嘭!

月字還沒來得及喊出來,手被輕輕一拉,落入水中,激起湯泉中久久不停的漣漪。

頭發被濕了透,服帖地貼在耳邊腦後,眼罩更是濕軟,黏在眼前,勾勒出眉眼和鼻子的小巧骨骼。

見青從水中直起身子,腰間已經被楚玉澤扶住,另一手擒住女人的雙手手腕,兩人麵對麵,互相聽著彼此的心跳。

“王爺這是什麼意思?”

明明對麵的女人麵上都是怒氣,他卻覺得心中一陣瘙癢,想起刑室內女人對他大罵的場景,還有那雙明明失神卻還是噙滿淚水的眼睛。

多麼嚴絲合縫的巧合,多麼恰到好處的情緒。

世界上真的有這樣入戲的戲子嗎?若真是有,怕是台下看戲的人也得假戲真做了。

這下是他失了神,日常習慣犀利的眼睛卻在此刻柔和了下來,閃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暗流,隻盯著女人飽滿的紅唇。

身軀在靠近。

男人彎腰,欲去采擷,若即若離的一瞬,她向後輕縮了身子,腰肢卻完全貼在了男人粗壯的手臂上,衣衫把各自黏膩在一起,帶著所有若無的粗糙。

兩人的呼吸同步,蟲鳴偃旗息鼓,剩下湯泉還在沸騰,煙霧還在糾纏。

楚玉澤從迷戀中回過神,眼中又恢複了清明,麵上已經微醺,手卻老老實實地放開。

他咳了一聲,跟新婚夜那晚一樣,“你走吧,我自己泡會兒。”

又要落荒而逃?

未完成的親近最吊人的胃口,像懸著的石落下卻變成棉花,柔軟中帶著癢意難平。

不論如何,他今日應該都是帶著些歉意和隱匿的試探來著,不然沒必要對她說這些。她如今是王妃,若想深入桓國朝廷,必不能讓兩人僵著,如今他竟主動來,不如……

見青慢步,慢步走向岸邊。楚玉澤待在原地不動,她知道他在看她,熾熱的,壓抑不住的眼睛。

見青突然一個轉身,一手撐在他背後的石麵上,彎下腰。

雙唇相撞。

楚玉澤的瞳孔瞬間放大,柔軟的觸感猝不及防,像陷進了漫山遍野的紅色花瓣,沒有儘頭地下墜。

“嘶!”

下一秒,柔軟變成刺痛,小牙咬傷他的嘴角,意猶未儘的曖昧混雜著血液的鹹腥,在他的舌尖蔓延。

“算是王爺那一刀的回禮。”見青像山間白兔,乾完壞事便竄上岸。

“霜月!”女人跑到門口,連兔尾巴的影子都沒留下,徒留楚玉澤愣在池中。

熱氣蒸騰,熏暈了他的腦袋。

霜月守在門外,見青出來便感知到她的存在。

“王爺來了為何不通報?”見青一路小跑,呼吸起伏間有些小喘。

“殿下……”霜月盯著她的嘴角,垂下頭暗笑。

“怎麼了?”

“口脂花了。”

見青瞬間舉起袖子擦了嘴,鮮紅暈染在濕淋淋的袖口,像紅梅融化在融雪裡。美人麵若桃花,也是嫣紅。

霜月在見青身邊多年,從未看過她如此模樣,一時之間笑出聲來。

見青甩了甩手,她捂住笑臉,才把胳膊遞過來,兩人挽著回屋了。

次日,回府路上,又是小雨淋漓。

見青和楚玉澤坐在馬車上,兩人誰也不說話,逼仄的空氣卻牽起了呼吸,尊貴的深紅色車簾下,隻有幾縷陽光透過來。

楚玉澤看見對麵的見青,晦明隨著馬車顛簸搖蕩,臉上的輪廓在一次次光影下愈發深刻靈動,他這才注意到女人的眼睛,在明光下是乾淨的琥珀色,像是醇厚的蜂蜜沉澱下來,亮晶晶的。

“王爺今日不上朝嗎?”

“休沐一日罷了,皇上已經不再年幼,我隻需儘好自己輔佐的事務。”

桓國皇帝陳文禎今年也不過剛滿十五歲,自先帝去世,他便要麵對桓國這一個爛攤子,幸有楚玉澤輔佐攝政,才勉強支撐起桓國皇權與世家平分秋色的表麵平和。

“尉遲小姐主動與你結交,不可不防。”

見青蹙眉,“王爺莫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尉遲小姐真心誠意,攝政王何必咄咄逼人。”

楚玉澤盯著她,挑了挑眉,片刻前還在的奇怪氛圍頓時煙消雲散。

“尉遲初自幼受其父器重,心思不輕。”他摩擦著玉扳指,若有所思。

“那王爺與尉遲小姐也算是同類,何必自相殘殺呢。”她笑了起來,“若我沒猜錯的話,今日王爺應該在操勞皇後遴選的事?”

楚玉澤放下戒備,饒有興趣地看著她,問道:“尉遲初告訴了你什麼?”

“各世家大族都等著送自己的女兒入宮,尉遲氏自然如此。尉遲初年歲較大,但家中還有一幼妹,能與陛下相配。”

他聽得仔細,見青輕聲細語,繼續道:“尉遲初並不想讓妹妹嫁進宮。”

“所以,她找到你,是想對我投誠?”楚玉澤眼中略帶疑慮。

“尉遲氏雖然根基深厚,但是二公子尉遲德遊手好閒,是個扶不上牆的,尉遲踏白雖然機靈,但身子骨弱,難堪大任。旁支中各子也不過平庸之輩,反觀何氏人才輩出,尉遲後繼無人,坐吃山空可不是長久之計。”

“正因如此,尉遲恭必然全力將他幼女送進宮裡為後,尉遲初雖然在家中有些話語權,但畢竟阻礙不了……”

“難道王爺想讓皇後之位落在大世家手裡?”見青輕輕歪頭,嘴角卻是胸有成竹的淺笑。

“嗬……”楚玉澤這才笑起來,“你想讓我和尉遲初合作。”

“皇後之位,尉遲初有把握勸退尉遲丞相,但是相應的,尉遲小姐也希望王爺助她一臂之力。”

楚玉澤勾起唇,“與虎謀皮,我倒是小瞧了,王妃跟尉遲初都有些膽色。”

這麼說便是同意了。

這筆交易對攝政王來說不虧。皇後之位雖然重要,但是皇帝和未來皇後都還年輕,後宮被太皇太後鉗製著,成為大桓朝堂上第三股重要的力量。

在他的角度上,尉遲氏占著皇後之位自然讓何家獨大好,但是用一個外強中乾的後位換尉遲大小姐的全力支持,甚至拉攏尉遲氏,絕對的劃算。

見青彎下腰,一手搭在腿上,一手托住小巧的下巴,像是畫中慵懶美人,故意笑道:“若談膽色,確實不如昨晚王爺泡在湯泉裡的時候。”

她挑挑眉,遠山細眉似燕尾。

“王爺王妃,到了。”薑義在車前喊到。

楚玉澤愣了一刹,頓時起身下了車。

見青聽到他下車的動靜,跟在後麵撩起簾子,從馬車裡出來,拎起裙子抬起手,習慣等霜月扶她下來。

纖細的巧手卻輕輕落在一個略微寬厚的手掌裡,在觸摸的一瞬便將她的包裹起來,帶著沉甸甸的安心,沒有了往日冷冽的氣質。

“小心,地上濕。”

怎麼突然之間聲音也溫柔了這麼多,這就是男人嗎?

見青心裡正琢磨著,楚玉澤卻緩步一直把她送到院裡,兩人都沒說話,安靜卻不冰冷。

隻有薑義傻在原地,畢竟這兩人見麵沒吵上架,已經是稀事了。

霜月看著走在前麵的王爺王妃,又看了一眼滿臉茫然的薑義,搖了搖頭,快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