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若茵終於舍得關注祝時越的打扮。

黑襯衫，灰褲子，配上驚為天人的臉。

挺好看的。

她的視線慢慢悠悠像X光片，從頭到腳掃射祝時越，弄得祝時越哭笑不得。

深埋於心的偶像包袱和拽哥素養令他挺直腰背，光明正大接受程若茵的打量，挖掘到程若茵目露欣賞後，衝她微微挑眉，企圖扳回主動權。

卻在程若茵毫不掩飾的欣賞和讚揚中倉皇敗北，仿佛經不起風吹的沙堡。

眾人的目光聚焦在祝時越身上，祝喬和祝時修一個摘下墨鏡看戲，一個抱臂看戲，沒一個人替他解圍，祝時越調整表情，笑著彎腰摸摸祝芷涵的頭發，暗自拽她的小辮子：“謝謝，你今天也很漂亮。”

祝喬低頭看表，及時打斷一大一小幼稚的較量：“行了，差不多到時間了，我走了。”

祝喬輕盈轉身，踩出兩步又回頭，掀起墨鏡：“小姑娘，彆喊我祝太太，彆人都叫我喬總，你既然是小越的同學，也跟著喊我一聲表姑吧。”

啊？

程若茵手上攬著小朋友，轉頭求助地望向唯一認識的祝時越。祝時越心滿意足地欣賞了一會才開口：“沒事，表姑讓喊你就喊吧，我表姑一直很熱情的。”

熱情的女強人，靠雷厲風行打天下的喬總祝喬：……小夥子你敢不敢把家裡幾個小孩叫過來再說一遍這話？

祝喬沒管，自己戴上墨鏡踩著高跟鞋走了。

程若茵溫柔地蹲下身：“芷涵，以後我們每周就要一起上課啦，你可以喊我老師也可以喊我姐姐，我們以後互相關照好不好？”

祝芷涵小小的眉頭老成地皺了起來，稚嫩的童音與說出的話語大相徑庭：“小程姐，你不用這麼客氣，該怎麼教就怎麼教。”

一次的溫柔換來一輩子的內向，程若茵熟練端上冷漠模樣，和祝芷涵一前一後，跟著祝時越走到了樓上。

祝時越特意收拾了一間書房出來，這地方大概原本是個小會客室，房間不大，最醒目的是在硬邦邦的木椅子旁邊躺了張軟皮的沙發老板椅。

祝芷涵自覺地走到木椅子前端正地坐了下來，腰背挺得筆直，儘顯一位世家千金的儀態。

程若茵對著那張老板椅遲疑了片刻，扭頭瞪著祝時越，無聲地譴責。

“你是老師，老師多辛苦，何必受罪。”祝時越將手中程若茵的背包放在桌上，親自給她拉開老板椅，拍了拍椅背，“快來試試看，我哥同款，真皮的。”

椅子確實很軟，一坐下去就陷進去，柔軟的皮質裹著程若茵，人一被軟東西包裹就容易放鬆，這一坐舒服得叫她的腦子大腦放空。她懶懶抬頭，正對上身後扶著椅背的祝時越的笑臉，雙臂撐在椅背上，眼睛笑著眯得狹長又漂亮，眼角的淚痣分外誘惑人，迷得失去理智的人想一口咬上去。

“舒服吧？”

程若茵撫上被體溫焐熱的真皮，腦海裡浮現出令人忘不掉的十萬。

撫摸的動作落在祝時越眼裡，自動解讀為愛不釋手，他笑著拍拍真皮椅背。

這五萬塊，沒白花！

祝芷涵自顧自將包裡的文具盒和草稿紙擺放整齊，坐得端端正正，蓄勢待發。

程若茵轉頭，就發現小姑娘眼睛裡閃爍著，呃，興奮？

“我們先做一套題，我準備了一套語數英綜合的練習題測試你的水平，之後再根據你的水平製定計劃。”

祝家雖然有錢，但家裡小孩多半念得的是公辦學校，用他們老祖宗的話來說，脫離普通大眾太久容易飄，不夠腳踏實地。

讀的是公辦小學，接受的教育可不止。祝芷涵快速掃了一眼程若茵給的卷子，60%的基礎題配合40%的拔高題，數學難題選用奧數題和超綱題，英語難題選用長閱讀，可見程若茵是想探探她的底。

祝芷涵答題期間，程若茵拿出了一份英語試卷做閱讀題。

當祝芷涵交卷時，程若茵還剩了一篇閱讀沒完成，她看了眼手機，果然，祝芷涵隻做了45分鐘。

程若茵收回作業，拿出一支紅筆開始改卷。

祝芷涵小小年紀寫字就已經有了筆鋒，看得出來是特意練習過的。不禁讓程若茵想到祝時越的字，肆意瀟灑，一氣嗬成，連老何都不止一次說過祝時越寫這樣的字答出這樣的卷子是暴殄天物。

祝芷涵的各科非常平均，基礎部分拿個50%，提高部分拿個15%，以程若茵多年學霸的敏銳程度，很難不懷疑她在故意控分。

“你這題不再試試嗎？”程若茵指著數學部分祝芷涵空著的一道難題問，按照她預估的一個小時還剩15分鐘，祝芷涵做題速度並不慢，水平也不低，不至於一點都寫不出來。

“我不會，死磕也沒意義。”

祝芷涵回答得理直氣壯，程若茵歎了口氣。

“練習時候就算了，考試的時候彆這樣，隻要剩了時間想到什麼就寫什麼，彆空著。”程若茵在她的錯題題號上畫了個圈，“一旦放棄就什麼都沒有，隻要不放棄總歸還有希望。”

“可是覺得沒有結果的事，有什麼堅持的必要呢？”

程若茵揉了揉那顆少年老成的頭，冰冷的臉在討論學習時綻放出淺淺的笑意，仿佛小串的鈴蘭花：“現在覺得沒有結果，努力了未必還沒有結果。如果僅憑武斷的推斷就放棄，豈不是放棄諸多可能性？隻有嘗試了，才不會後悔。”

“現在，”程若茵平穩的聲線像個真正的老師，一個不把她當做富家千金，隻將她當做學生來看的老師，“我們來開始講題了。”

祝時越上樓敲門時，程若茵正在給祝芷涵講解最後一小題。

程若茵講題不慌不忙，直擊要害，比起講題更注重講解思路和知識點的串聯，時不時就會當場停下來出一道變種讓祝芷涵嘗試獨立解決。

兩個人將卷子上的錯題和知識點梳理清楚，屋外已是日薄西山。

“兩位結束了嗎？”在程若茵揚聲說請進之後，祝時越推開書房的門，門縫裡露出一張秀色可餐的臉。

“差不多了。還有什麼不理解的可以隨時問我。”程若茵看了眼時間，已經五點多了，也到了下課的時間，她起身，收拾書包。

“芷涵小朋友覺得程老師教的怎麼樣呀？是不是很好？表哥可不會坑你吧。”祝時越彎下腰笑著摸了摸祝芷涵的頭，惹得祝芷涵渾身起雞皮疙瘩。

這位少爺平時根本不能接受3米範圍內有小孩的存在，什麼時候對她們這些小輩這樣噓寒問暖過？

儘管笑著，祝芷涵依然從那張笑臉琢磨出威脅的味道。

程若茵準備充分，講課認真嚴謹，思路清晰，用不著祝時越“威脅”她說程若茵的好話。

“小程姐教得很好，今天教了好幾種思路。”

“你能有收獲就好。”

程若茵似乎比平時更放鬆一點，可能是剛做完一件擅長的事情，人還處在舒適的狀態裡。

不管怎樣，祝時越好歹是成功引誘這顆身居蚌殼內的珍珠從蚌殼縫隙中探了探世界。

“這麼晚了，樓下晚飯都擺好了，一起留下來吃個飯再走吧？”祝時越禮貌但不容拒絕地靠在書桌旁，擋住了要背包離開的程若茵。

“啊，謝謝，不用了。”程若茵抓緊肩上的背包帶，不假思索開口拒絕。

“你又跟我客氣，芷涵也要留下來吃的，你是老師更辛苦，多一雙筷子的事情。”

一旁的祝芷涵非常有眼力見地開口：“小程姐，表哥經常請同學留下來吃飯的，不用覺得打擾。”

“可是……”程若茵隻跟陳紅請了下午的假，晚上還要回去看店呢。

“彆可是了，吃個飯而已。”祝時越一不做二不休，上手拉住程若茵的胳膊，“走啦，丁姨手藝你也嘗過，很好的。”

是很好。程若茵想起昨天早上的那碗海鮮粥，咽了口口水。

圓滿的餐桌上已經擺上了熱氣騰騰的飯菜，嫋嫋炊煙和著菜香，勾起內心深處對於家常菜的渴望。

祝時修已經坐在餐桌上，見他們下來，他收起手機，調整坐姿，絲毫沒有因為飯桌上加了一個陌生人而產生任何不快。四個人在一張不大的圓桌上圍成一個半圓。

祝時越給她盛湯，又給她夾菜，幾筷子就在飯上堆起小山，一邊夾，一邊給她報菜名。身邊的祝芷涵年紀還小有菜夠不到，自然而然地扯了扯她的袖子請她幫忙，祝時修不動聲色地將祝芷涵想吃的菜換到她的麵前。

一切都是那麼自然，沒有對待客人的禮貌疏離，她就像真正融入的一份子，在這個不屬於她的餐桌前，感受到長久缺乏的，家庭的溫暖。

“若茵，彆發呆，快吃呀。”

程若茵伸手拿起筷子，捧起飯碗，味蕾被觸動的那一刻，她確信這不是夢。

祝時越坐在她身旁，燈光打在半邊側臉上，微垂的睫毛撫在心間，眼尾懶懶綴著的淚痣柔而不妖，細膩的肌膚散發著熱氣。

好近。

牙齒無意識磨著口中的筷子，直到一隻手出手解救。

“沒胃口嗎？還是不好吃？”祝時越虛虛握著她的手腕，沒有鬆開的意思，捏著筷子的手指縮了縮，她望向那雙著迷的眼睛，放任肌膚若即若離的親密。

“很好吃。”

程若茵的眼睛比任何一刻都要清澈迷人，祝時越在那汪泉眼裡找到了絲絲綿綿的情意，隻這一點，就足夠鼓動他拋棄一切，遠赴重洋，去城堡裡救出他的公主。

修長的手指尖有意無意地摩挲底下白嫩的肌膚，在手腕上跳了支欲拒還迎的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