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附近時常有魔物徘徊,雖說隻是一些低階的,但也架不住它們飛蛾撲火般一波又一波地彙聚過來。
再一次清除乾淨洞口的魔物,鳴錚的耐心終於耗儘,乾脆將浮光往山洞外一插,強悍的劍意霎時如潮水一樣激蕩開,直接將方圓數裡內的魔物斬殺於無形。
他將浮光丟在外麵豎起一道結界,自己反身折回山洞中,彥淩白正在火堆旁打坐,好似對外麵的情況全不在意。
明明先前還一副要跟自己同歸於儘的架勢,現在倒是老實得很。
鳴錚在心裡哼了一聲,又想到這幾日自己忙前忙後任勞任怨,這人倒落得如此清閒,甚至在他回來時連一句關心的話都沒有,看向彥淩白的目光頓時變得耐人尋味起來,不禁開始懷疑起到底誰才是主人。
彥淩白並未入定,加上鳴錚的視線實在叫他難以忽視,他睜開眼睛,抬起頭看向鳴錚,問道:“我臉上有東西?”說完後抵住唇逸出幾聲壓抑的咳嗽。
秋雨過後,山中氣溫驟降,一時間冷得仿佛入了冬。
前天夜裡,彥淩白起了高熱,燒得人事不省,退燒後,也一直咳嗽不停。他從小到大幾乎沒怎麼生過病,這一回因著受傷的緣故,當真是病來如山倒,迷迷糊糊又躺了一天一夜,直到今天下午才稍微有些精神。
許是烤火太久,又或是方才咳嗽時岔了氣,鳴錚見他蒼白的臉上泛起一抹異樣的紅暈,整個人仿佛透著一股被病氣浸透的脆弱,心中頓時有些煩躁,冷聲道:“身體沒好就老實去床上躺著。”
所謂的床是鳴錚臨時用岩石劈出來的,上麵鋪了厚厚的一層獸皮,這幾日彥淩白都是睡在上麵。
一想到石床硬邦邦的觸感,彥淩白隻覺得渾身骨頭又開始疼起來。這段時間相處下來,他已摸清了劍靈的脾性,與其交流要時時安撫順毛,才能避免無意義的衝突,於是露出個無奈的表情,搖了搖頭:“躺得太久,骨頭都僵了,坐在這裡烤烤火,還能驅驅寒氣。”
果然,鳴錚的表情緩和下來,彥淩白見狀,抬起下巴,往一旁點了點,又道:“湯一直在火上煨著,還是熱的,趕快喝了吧。”
鳴錚一愣,隨後意識到彥淩白守在火堆前也許不全是為了烤火驅寒。
他挑了挑眉,在彥淩白身邊坐下,嘴角不可抑製地微微上揚,嘴上卻不饒人道:“這麼殷勤,不會在湯裡下毒了吧?”
說著端起碗,毫無顧忌地將剩下的湯一口氣喝完,哪有半點擔心被下毒的樣子。
彥淩白早已習慣劍靈的陰陽怪氣,隻當做沒聽見,而是盯著他殘破的衣袖陷入沉思。
自破封而出以來,劍靈身上的衣服就沒換過,這些天幾經摧折,已是破爛不堪。許是被封印久了,劍靈對自己在他人眼中的形象毫無察覺,但彥淩白卻是不得不在意。
依目前的情況來看,他與劍靈少不了還要繼續相處一段時間,作為正經劍修,他實在不想每天麵對一個衣不蔽體的男人。
彥淩白想了想,斟酌道:“我的乾坤袋裡還有一套乾淨衣物……”
鳴錚聞言,疑惑地看向他:“不是才換過?怎麼又要換?”
彥淩白頓了頓,儘量用一種不會讓劍靈感到尷尬的平靜語氣說:“我的意思是,你這一身已經不能穿了,可以先換上那套。”
鳴錚低頭看向自己的衣服,很快明白過來彥淩白的意思,耳根不由一熱,麵上卻是不露聲色。
心念一動,乾坤袋裡的衣服已經出現在鳴錚手中。
換上衣服後,袖子和褲腳明顯短了一截,前襟也攏不住,露出一大片胸膛。鳴錚不自在地動了動胳膊,滿是嫌棄地說道:“你怎麼長得這麼矮。”
“……”
相安無事這麼些天,彥淩白沉下去沒多久的殺心又被劍靈這一句話輕易激起。
他淡淡地看了鳴錚一眼,忽然抬手在空中一劃,一道淡金色符文猝不及防朝鳴錚身上打去。鳴錚正低頭係腰帶,完全沒有防備,等察覺到異常時,猛地抬起頭,難以置信地瞪著他。
彥淩白麵無表情地說:“禁言咒,三個時辰後會解開。”
空氣霎時間安靜得可怕,隻能聽到木柴燒得嗶剝作響的聲音。本以為劍靈會惱羞成怒地發作,彥淩白已經做好了跟他動手的準備,結果劍靈隻是狠狠地瞪了他一會,然後臉色難看地起身出了山洞。
對於鳴錚的去向彥淩白並不關心,山洞中隻剩下他一個,反而落得清淨,他乾脆繼續打坐調息,靜心養傷,等從入定中醒來,已經是第二日清晨。
讓彥淩白感到意外的是,鳴錚竟一夜未歸。
在寒山耽擱這麼長時間,他原有今天離開的打算,結果劍靈卻不知去向。他想了想,目光落在鳴錚留在山洞外的浮光劍上。
經過一夜時間,浮光劍漆黑的劍身上凝著一層白霜,無聲地散發著冷厲的煞氣。
彥淩白走過去,拿起浮光劍,方才還煞氣騰騰的劍,在他手中頓時鋒芒儘斂,溫順無害得不似魔劍。彥淩白愣了一下,隨後意識到大概是鳴錚在他的神魂上烙下了劍印的原因,故而不會被浮光劍所排斥。
彥淩白將浮光劍擦拭乾淨,近看之下,才發現浮光劍上有一道缺口。能讓劍靈棲身的劍,至少是仙器級彆,凡兵很難在上麵留下痕跡,彥淩白不清楚這把劍之前經曆過什麼,但迎著日光,劍身上的裂痕觸目驚心,令他不由得失神片刻。
傳聞劍靈棲身之劍,與其神魂相連,不知這劍身上的損傷,是否與鳴錚的神魂有關?
按下心中的思緒,彥淩白仔細地將浮光劍用布裹好背在身上,最後看了一眼棲身多日的山洞,才朝山下走去。
彥淩白原本想的是鳴錚與浮光劍之間有所感應,自己帶著浮光劍離開,鳴錚也能循著這份聯係追上來。
這個猜測並沒有錯,但事情的發展卻遠遠地超出了他的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