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溫凝雙會跟著溫凝菡來這賞花宴，自然也是有自己的目的。

雖說上次在賞花宴受到屈辱給溫凝雙留下極大的心理陰影，但是五皇子希望她來，她自然不會拒絕。隻可惜惠靈郡主驕矜又硬氣，就算跟五皇子關係還不錯，可不管他什麼明示暗示，也不樂意給溫凝雙一張賞花帖。

結果惠靈郡主扭頭就給剛回京城的溫凝菡發了賞花帖，挑釁之心十分明顯，可溫凝雙不僅不在意不說，更是理直氣壯地蹭上了溫凝菡那張賞花帖。

據說惠靈郡主知道溫凝雙跟著溫凝菡一起來的時候，臉都黑了。

溫凝菡都不知道惠靈郡主對溫凝雙哪兒來這麼大的惡意，就算惠靈郡主因為成王府的糟心事對庶女一慣沒什麼好臉色，但實際上溫凝雙一直以來的對外形象都是乖巧懂事知進退，怎麼也不會撞到惠靈郡主手裡。

唯一的解釋大概就是出身原罪，惠靈郡主天生看溫凝雙不順眼吧，這也沒辦法。

到了賞花宴，這對剛認識不久塑料姐妹都各有心思，溫凝菡都不用溫凝雙找借口，自己就先跑了。倒是溫凝雙不習慣，一來是擔心溫凝菡是真的什麼都不懂在賞花宴上惹出什麼事來，到時候倒黴的可能就是自己。二來溫凝雙也十分自己能來這賞花宴靠的是溫凝菡的賞花帖，遇上什麼事，自然也有溫凝菡在前麵擋著。

所以跟五皇子見麵說了幾句之後，就聊到溫凝菡身上，五皇子自然也對這位剛回永安伯府的大小姐感興趣，結果兩人繞了好大一圈，都沒找到溫凝菡的人，就像整個人在這秋菊苑裡消失了一樣。溫凝雙已經擔心到拜托五皇子派人去秋菊苑外麵找，就怕溫凝菡不知輕重闖到其他地方去，惹了惠靈郡主的厭惡。

然後聽到這邊的嘈雜過來一看，定國公世子的麵還沒看到，卻看到溫凝菡獨自一人坐在水榭裡，喝茶吃點心，無比愜意。

沒辦法，在眾人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情況下，溫凝菡這一身“樸素”的綠色裙裾，就顯得太過低調。

也隻有溫凝雙見識過溫凝菡那一身都由挽雲紗製成的衣裙之後，再也不會小看溫凝菡身上任何“低調”，誰知道這會不會又是秦家那個金袖坊出的什麼新品？看著低調，其實這身青色衣裙的材質，在陽光下能看到隱藏的雲紋，看起來跟挽雲紗的性質差不多，但是溫凝雙十分肯定，以她對挽雲紗的了解，並沒有在京城錦衣坊見到過。

挽雲紗基本都是白色，根本沒聽說過還有其他顏色，突出就是襯托“挽雲”二字。

溫凝菡身上這個，要不然是秦家那邊弄出來的新品，要不然就是一直隻供給溫凝菡單獨使用的孤品。

認識溫凝菡的時間不長，就沒見她穿過其他顏色，她這個大姐姐是真的，對這青色情有獨鐘。每次出現，身上都是各有不同的青色，層次遞進，看著也不會單調，還能襯托出溫凝菡獨特的氣質。

說不羨慕是假的，但差距太大之後，就能感覺到，很多東西是羨慕不來的。

溫凝雙也隻是短暫的失神，臉上的笑容就再次恢複了原本的溫和。

“姐姐之前去哪兒了，讓妹妹好找。”

“哦，也就隨處看看，這秋菊苑中景致不錯，賞花宴嘛，本來就是來賞花的，我還能去哪兒，自然是挑個好地方，仔細欣賞這園中的秋色。”

總不能真跟這些小姐貴女們一樣，還要在這秋色中給自己尋摸一個夫君？

雖說在這時代小小年紀就訂親，年紀輕輕就出嫁，溫凝菡也完全無法想象自己十多歲就嫁人，甚至當娘的畫麵。

自己都還是個半大的孩子呢！

溫凝菡手裡還捏著一塊金絲菊花酥呢，天甜而不膩入口即化，吃著上頭，坐下這一會兒她已經啃第三塊了，配著手邊冰絲菊花茶，甜滋滋卻解膩，溫凝菡就覺得再這麼吃下去，今天這午飯就不用了。

來的時候就聽說為了今天的秋菊宴，惠靈郡主在太後麵前求了恩典，這做糕點的廚子都是禦膳房裡出來的大師傅，這手藝是真不錯，尋常也是很難吃到的。

這水榭足夠寬敞，原本可以容納的客人們全都因為定國公世子的熱鬨，隻剩下一片空寂。

盛嘯澤原本想說點什麼，卻被溫凝菡這彆具一格的態度給頂到了尷尬的位置，一時間都不知道如何開口。

其實這京城中人，在知道永安伯府這位大小姐歸京之後，多少都有些興趣的。

永安伯府已經沒落到那位永安伯如今隻在兵部掛了一個員外郎的虛職，根本沒有實權，就領著點俸祿混日子。當然以這樣的趨勢繼續下去，這永安伯的爵位估計也保不住，所以這位永安伯正著急上火尋找門路，想要建功立業。

京城中這樣沒落的勳貴數不勝數，無人在意。倒是這位大小姐雖然出身伯府，卻從小就被母家接走，當年聽說那位秦家女身為伯夫人，也鬨出不小的動靜，結果依然悄無聲息的埋葬在了伯府的後院。當時外麵也熱烈的討論過一陣，隻不過很快這漣漪就散去。

而秦家，當年雖然也是江南的巨富，可在江南幾地，這樣的巨富之家也不少。反倒是這些年，秦家說來低調，卻在財富的積累上達到了一個驚人的速度，不知不覺中就變成了江南首富。

雖說是商戶之家，可做到秦家這地步，即便是京城勳貴，也不得不另眼相看。

溫凝菡也算是半個秦家女，雖然在秦家這些年深居後院沒有太多的消息，可同樣是被秦家嬌養出來的姑娘，是人都會好奇。

要是溫凝菡知道他們的想法，隻會笑著告他們，那是好奇秦家的姑娘？分明好奇的是秦家的財富。

更準確的說，是覬覦。

最後這秦家的巨富，不就借由女主之手，全都落在了眼前這位五皇子手中嘛！

從大局上來說，在太子沒了之後，這江山落到五皇子手裡算是最好的選擇，畢竟從表麵上來看，這位光風霽月的模樣，什麼齷齪事都有人代辦，就連到了最後登上那個位置都是萬不得已，更是因為不忍手足相殘幾次放過四皇子完成各種劇情轉折和推進，最後更是在劇情殺之下，兵不血刃拿到皇位。

當然登基之後，更是心懷天下，大力推行新政，彆說整個大燕朝在男女主的操持下，一派欣欣向榮。

但是換個角度，從溫凝菡這樣的炮灰來看，男女主能夠順利推行新政，依靠的就是女主從秦家拿到的巨額財富，而邊境的安寧更是被劇情殺乾掉的定國公世子換來的，男主才有機會或者說有底氣在海清河晏的大燕朝將新政推到一個新的高度——大家都好了，可被吞噬的秦家，被犧牲的定國公世子大概是不好的。

但凡換個人，也不是不能做到男主做到的那一切。

就說太子這個人，本身實力就遠超五皇子，要說真的溫潤如玉禮賢下士運籌帷幄，五皇子在太子麵前那是拍馬也及不上。

五皇子對比太子，那感覺就更像是個高仿。

彆說溫凝菡確實還沒見過太子，但是本身京城內外對太子的評價都頗高，就算她對劇情的了解，就算在太子逝去多年後，依然是聲名未變，“白月光”一般的存在。

隻可惜了——

一時間想得太多，手裡的糕點似乎都不香了。還剩半塊捏在指尖，突然多了一種難以下咽的感覺。

青團：嗯，看出來，自家小姐這是吃飽了。

“聽說江南風光不錯，盛某最近正好領了差事要前往江南，溫大小姐可有心儀之地推薦？”

盛嘯澤想了半天，尋了個話題，這才剛開口，溫凝菡就笑了。

“既然溫凝雙經常跟你提起我，想來也知道我在江南這些年，幾乎呆在後宅沒怎麼出過門，少有幾次也是跟著舅母外出上香，或者就在郾城幾條街道上坐著馬車看過幾眼，這江南有什麼好風光，我還真不知道呢！”

彆說盛嘯澤無語了，就連溫凝雙都沉默了。

溫凝菡這話裡包含的信息量實在太大，一下子給人都乾得不知道說什麼好。當然也是因為眼前這兩個，都是看起來光風霽月，但實際上一肚子心眼子，人家尋常一句話他們都能琢磨出百八十個意思來。

要是換成自家笨蛋七哥秦榮熙那樣的，說不定直接就反駁上了。

溫凝雙其實是有些尷尬的，因為在盛嘯澤麵前她並沒有提及過這位嫡姐，這次聽到盛嘯澤在溫凝菡麵前圓說自己曾經提及過，她第一時間隻認為是盛嘯澤在維護她的麵子。這會兒看起來，盛嘯澤對溫凝菡的興趣，應該是早就存在的。

盛嘯澤臉上笑意未減：“溫大小姐說笑了，這江南風光，我等遠在京城都耳聞過，溫大小姐在江南這麼多年，就算沒去過什麼地方，也沒什麼想去的地方嗎？”

這個問題感覺就有些逾越了，他們還沒熟到剛見麵就能談天說地聊夢想的地步吧？

“想去的地方那可多了，隻可惜啊~”溫凝菡已經擦乾淨手指，剩下的半塊糕點也被青團收拾起來。

吃剩的東西她還真不好意思給人放回桌子上，青團跟了溫凝菡多年，知道她這些小小的怪癖。

溫凝菡撐著下巴看著曲水湖中的漣漪波光，頗有些感歎地說：“隻可惜我已不在江南，身在這京城，江南再好的風光也跟我沒關係了。”

盛嘯澤：“……”

溫凝菡話鋒一轉：“要是盛公子目的地有郾城一地的話，城外的青山寺倒是個不錯的地方，寺外有一條香火街，初一十五最是熱鬨，街上全都是郾城當地才有的特色小食，味道都很不錯。”

似乎覺得隻說吃的不太好，溫凝菡沉吟片刻找補道：“青山寺的香火也很不錯，解簽的師父都挺準的，青山寺的景色也不錯，後山的野趣就不說了，還有一片梅林，每年冬季紅梅似火，看著就……”

就什麼呢？

盛嘯澤和溫凝雙不知道她想說什麼，青團卻是知道的，當年自家小姐形容那片雪中梅林的時候，用的就是“可口”二字，後麵還加上了香甜。

就算是青團，在吃過溫凝菡追著廚子研製出來的新糕點，嬌豔似火嫩白如雪交織，香甜可口的“入梅香”之後，也沒辦法直視青山寺後麵那片梅林了。

當然，外人不知道溫凝菡對梅林的評價，隻覺得四海樓推出的這款新糕點又好吃又好看，聽起來還風雅，一時間就賣斷了貨。

就在盛嘯澤和溫凝菡可能並不在一條思路上的聊天方式很神奇能維持下去的時候，不遠處突然傳來了此起彼伏的尖叫聲。

“來人啊！救命啊！”

“有人落水啦！”

“救命啊！”

“快來救救我家小姐啊！”

這聲音讓溫凝菡再次確定，自己剛剛聽到的細微聲響並不是錯覺，原來真有人落水了？

溫凝菡已經站了起來。

“姐姐。”

溫凝雙本來想說什麼，但是溫凝菡突然一個眼神過來，她那本來圓潤可愛即便瞪著人也沒什麼殺傷力的眼睛此刻透露出來的眼神讓溫凝雙猛然一怔，那一刻她都不知道為什麼，腦子裡突然一片空白，完全忘記自己想說什麼。

等到再回神的時候，溫凝菡和青團已經走出水榭，步履並不慢的往人聲傳來的地方走去。

溫凝雙有些無措地望著盛嘯澤。

盛嘯澤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溫柔的眉眼瞬間就化解了溫凝雙的不安。

“我們也過去看看吧。”

畢竟是郡主府，惠靈郡主的賞花宴，不管是誰在這裡出了事，都不會是小事。

剛剛那些驚慌失措的聲音，盛嘯澤也聽得清清楚楚，這落水之人還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

也幸好實在這曲水湖邊上，並不算偏僻，丫頭們尖叫起來聲音很快就傳開來，頓時就有粗使的婆子趕過來，將落水的小姐救了起來。

但溫凝菡關注點並不在那位看起來並沒有什麼大礙的小姐身上，因為剛剛被那尖叫聲刺激著，她想起了一些並不在意的細節，或者說是在尖叫聲的刺激下，某些劇情自動在腦中補充完了邏輯。

原本的劇情中是沒有溫凝菡存在的——應該是早就夭折——參與到故事中的隻有溫凝雙。那麼在沒有她存在的情況下，惠靈郡主自然不會給溫凝雙發這個帖子，五皇子盛嘯澤依然給溫凝雙做好了安排。

而這次賞花宴上，出的最大的事，就是惠靈郡主母家小外甥，不幸落水身亡。

惠靈郡主是成王的女兒，也是已逝成王妃唯一的女兒。成王妃雖然早逝，卻是當今太後的母家侄女，榮國公府的小姐。成王府是糟心，惠靈郡主在太後的照顧下，倒是沒受多大委屈，更是養成了飛揚跋扈的性子。

而這出事的小外甥，更是榮國公世子最小的兒子，從小機敏可愛，最是得惠靈郡主的寵愛。

這孩子因為聰明，甩掉下人自己跑來這秋菊苑湊熱鬨，還真沒人發現這個小不點的存在，曲水湖有人落水之後，一片混亂嘈雜，更沒人發現在這混亂中，有一個小不點不小心跌進了曲水湖中。

還是事後，弄丟主子的下人們嚇破了膽，跪到榮國公世子麵前，才知道小不點人不見了。

幾家人到處尋找，最後才在曲水湖的角落裡發現小不點掉落的玉環，差點放乾整個曲水湖的水，才在湖邊假山的角落裡，發現小不點被卡住的屍體。

這事鬨得很大。

溫凝菡也是剛剛才發現，原來小不點出事，就是在這次的賞花宴上！

大家都圍了過去，溫凝菡卻在外圍邊上，仔細尋找痕跡。

劇情裡隻說什麼混亂，角落，可也沒具體說是什麼角落。更甚至榮國公世子夫人懷疑這並不是意外，可現場沒找到更多的線索，到最後隻能不了了之。小不點屍體被找到已經是三天後，現場有任何線索痕跡都已經消失了。

溫凝菡隻能推測小不點掉落的地點不會離這混亂太遠，既然是偷偷摸摸跑來這郡主府想要湊熱鬨，那必然就在熱鬨的附近。

青團是不知道自家小姐在找什麼的，陪著溫凝菡的同時也關注著那邊的熱鬨，聽著斷斷續續此起彼伏的聲音大概可以了解到，這落水的小姐並不是意外，而是跟人發生衝突，從那邊曲水橋上掉下來的。

如今看熱鬨的人都湊了過來，因為落水的是位小姐，那些公子哥們都還勉強知道要避諱一下，說著就三五成群離開這邊，隻留下一群還想知道到底發生什麼的小姐們。

惠靈郡主很是氣惱，她是喜歡結社辦宴會沒錯，看著俊男美女談笑風生是多麼快樂的事，可她想要的並不是這樣的熱鬨。

尋常人也知道惠靈郡主的脾氣，若是在郡主的賞花宴上鬨出什麼意外，郡主可不管是誰，惹她不高興就能將人列為拒絕往來戶，就像溫凝雙那樣，如何也不能收到郡主的賞花帖，卻可以蹭著彆人的賞花帖進來，更嚴重是根本無法再次踏入郡主府半步。

轉眼間，溫凝菡又溜達到了湖邊，這與眾不同的行動軌跡已經引起不少人的注意，她終於眼前一亮。

“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