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找到了！”

溫凝菡這一聲並不小，青團定睛看去，依然不知道自家小姐在找什麼，又找到了什麼。

“青團，叫人過來。”

青團：啊？

溫凝菡指著湖水邊淩亂的腳印說：“這裡有人落水的痕跡，叫兩個婆子來。”

青團：“……”

雖然不知道自家小姐為什麼知道這裡會有人落水，更不知道到底是誰落水，但是溫凝菡吩咐下來，青團就算有疑問，也不會有任何遲疑立刻起旁邊找了粗使的婆子。

這會兒正熱鬨，惠靈郡主也是憋著一股氣正在安頓客人，吩咐下人，邊上自然一堆的丫鬟婆子待命。

結果聽到青團來找人說還有人落水的時候，惠靈郡主差點就炸了。

“誰落水？哪兒還有人落水？”

大家都在這裡，這麼多人，都沒人發現有人落水嗎？

惠靈郡主怒氣衝衝地走過來，那一步一步恨不得將腳下青石磚都踩碎的模樣，溫凝菡覺得對方可能更想踩碎自己。

不過現在並不是說閒話的時候，溫凝菡神色肅然地看著氣勢洶洶的惠玲郡主：“見過郡主，這湖邊地麵上看著隻有一串混亂的腳印，從痕跡上看，應該是有人慌亂間落入湖中，卻沒有出來的痕跡。而且看這腳印，落水的人年紀並不大。隻可惜我來得太晚，隻在水麵上看到已經消散的漣漪……”

溫凝菡一連串的話，讓惠靈郡主根本沒有插嘴的機會，整準備發火呢，就被溫凝菡話中那懷疑有人落水，甚至腳印不大的話給驚到了。

溫凝菡自然是故意的：“看這腳印的大小，應該也就幾歲年紀……”

幾歲……

這郡主府中的下人自然不敢將年幼的孩子在她舉辦賞花宴的時候帶到這秋菊苑中來，看著溫凝菡那雙明亮的貓兒眼，心頭頓時漫起一陣涼意。

“你們沒聽到她說的話！下水！救人！”

不管惠靈郡主是想到了什麼，沒有在這時候反駁她，已經準備了更多說服郡主言辭的溫凝菡倒是欣慰地點了點頭。重點是救人，能將人救起來，其他的再來慢慢說吧。

反正她給出的線索和理由都十分正當，怎麼也不可能懷疑到她身上了。

不過片刻功夫，先後下水的五個婆子還真在曲水湖裡摸到一個柔軟的身體，匆忙抱出來一看，好家夥，人都嚇傻了。

這郡主府上下，又有誰不知道，惠靈郡主將榮國公府的小外甥寵得跟什麼一樣，這小公子在榮國公府和郡主府都是來去自由。

惠靈郡主在看到被婆子抱上岸的小小身體時，隻一眼就認出那身裝扮，正是自家小外甥，頓時眼前一黑腳下一麻，整個人就往下軟倒。

溫凝菡：？？？

好家夥她還沒來得及離開現場，隻想著看一眼小不點能不能順利被救上來，結果這惠靈郡主隻一眼就暈倒，還就在自己身邊，溫凝菡本能就伸手將人扶住了。

溫凝菡：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嗎？

可惠靈郡主沒給溫凝菡後悔的機會，在溫凝菡正準備叫旁邊的人來扶住郡主的時候，惠靈郡主已經死死拽住了溫凝菡的胳膊。

溫凝菡：“……”

惠靈郡主也並不是一定要留著溫凝菡，隻是正好在自己手邊，慌亂之中想要抓住點什麼，而倒在溫凝菡懷裡的那一刻，確實感受到了某種她自己都沒意識到的安心。

“是琥兒？真的是琥兒？”惠靈郡主也意識到，此刻不是去追究那些的時候，更重要的是救回琥兒，“府醫，府醫都在哪裡！”

戚昀遲也在附近，原本隻以為是哪家小姐出了爭執，鬨出落水的戲碼，他和薛舒霖還有馮數都是外男，自然不好靠近。後來卻聽到嘈雜聲中傳來惠靈郡主的驚叫，才知道原來還有人落水，甚至是榮國公府那位小公子，杜興琥。

先不說這小不點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還不小心落水，人救起來的時候，已經沒了呼吸，就足以讓惠靈郡主亂了陣腳。

戚昀遲看一眼馮數，馮數立刻領命，指使著在現場的仆從丫鬟先領著做客的公子小姐們去彆處休息，落水的小姐也已經送去了偏院整理，府醫還在診治杜興琥，轉眼就白著臉搖頭。

惠靈郡主是靠著溫凝菡才勉強站穩，“去請禦醫，立刻拿本郡主的牌子，去請禦醫！”

惠靈郡主完全無法想象，那鮮活調皮的小外甥就這麼變成一具屍體躺在自己眼前，府醫救不了，那就請禦醫。

溫凝菡也沒想到就這麼一會兒功夫，小不點就沒了呼吸，她的胳膊被惠靈郡主抓得生疼，掙脫不了，溫凝菡隻能看一眼青團。

青團立刻領命。

“郡主，冷靜下來。”

“你要本郡主怎麼冷靜！”聽到這話，惠靈郡主本能吼了回去，才發現自己居然跟溫凝菡站在一起，還緊緊抓著對方的胳膊。本來想要放開，卻發現不僅腿腳沒力氣，手上更是控製不了緊張的手指。

溫凝菡麵色未變，依然是那麼沉著冷靜，“你可以的，郡主，你能冷靜的。”

惠靈郡主麵色十分難看，聽了溫凝菡這似乎充滿魔力的話，終於深吸一口氣，勉強冷靜下來。

眼見惠靈郡主冷靜下來應該是能聽得進去話的樣子，溫凝菡這才緩聲道：“郡主信我嗎？如果郡主信我，就讓我的丫鬟試試，她能救那個孩子。”

最主要的是，小不點溺水窒息，如今就是最關鍵的搶救時間，府醫做不到，就算請來禦醫，也無法跟時間搶來小不點的最後一絲生機。

惠靈郡主不知道該不該信，才第一次見，她甚至都不知道眼前這個陌生的姑娘是誰，腦子裡全都是亂七八糟的聲音，她無法靜下心來去分析眼前的人是誰。

可是心底有個聲音在說：信。

同時耳畔也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我信。”

大部分客人都已經散去，戚昀遲就被顯了出來，即便坐在輪椅上，矮了幾分，卻並沒有影響他整個人的氣質，甚至因為這一分病弱，反而多出些不一樣的味道來。

該怎麼說呢，就，更迷人了？

“遲哥哥。”看到親人的那一刻，惠靈郡主差點就哭出來。

戚昀遲溫柔地點點頭，“可以信她。”然後抬眼看著溫凝菡，“你要做什麼？可需要幫手。”

得了惠靈郡主的應允，青團立刻上前。雖說又耽誤了不少時間，但磨刀不誤砍柴工，避免了與惠靈郡主更多的解釋和糾纏——

溫凝菡是教過青團不少急救的技能，就包括海姆立克急救法。青團上前檢查了小公子的口鼻，確認後才對溫凝菡點了點頭，溫凝菡立刻反手抓住了惠靈郡主的胳膊。

惠靈郡主：？？？

然後下一刻，就看到青團將小公子抱起來放在膝蓋上擠壓腹部——

惠靈郡主：！！！

這是救人？這是殺人吧！

惠靈郡主還來不及尖叫，就聽到溫凝菡溫柔的聲音帶著神奇的安撫再次響起：“郡主彆怕，這是沿海之地小範圍流傳的海氏手技，此刻小公子腹內和肺內積水，還有淤泥堵塞口鼻，一般方法無法幫助小公子恢複呼吸，隻能用此法先幫小公子排出大部分的積水。郡主你放心，青團不是第一次用這方法救人，她知道輕重。”

惠靈郡主整個人都在顫抖，她無法想象，琥兒在這種情況下，還要遭受這樣的折騰。

也就在三五個回合之後，青團懷裡的小不點突然就嘔出一大堆帶著淤泥的積水來，轉眼就開始劇烈的咳嗽，仿佛要將肺都咳出來一般，撕心裂肺到讓人心疼。

惠靈郡主感覺自己此刻神魂都飛出了頭頂一般，抓住溫凝菡，看她的眼神都是飄的，“活過來了？琥兒活過來了？”

是啊，剛剛府醫還因為琥兒已經沒了呼吸，白著臉在旁邊請罪。

沒了呼吸意味著什麼，惠靈郡主當然明白。

可這才多久，琥兒就開始咳嗽，雖然咳得很慘，可隻有活人才會咳嗽呀！

溫凝菡也欣慰地點頭，嗯，果然還來得及，隻要自主呼吸恢複了，就還能有救。

她自己就是這坑爹劇情中的變數，畢竟原劇情中也沒她這個活人。不過為了尋求更多的安全感，溫凝菡喜歡給自己安排更多的變數。

而且既然已經在這裡了，自然是不能見死不救。

跟著神醫師父學醫，除了學習更多自保技能之外，當然也是為了救更多的人，這一點她還是很明確的。

接下來的事情，似乎就順理成章，將小公子杜興琥安頓好之後，自然有府醫和丫鬟婆子照顧。而惠靈郡主的爪子，就沒從溫凝菡的胳膊上放下來。

溫凝菡覺得自己胳膊肯定已經青了，但是惠靈郡主心慌意亂注意不到這一點，溫凝菡覺得自己可以稍微再縱容她一會兒。

“惠靈。”

聽到這聲呼喚，本來全部注意力還在杜興琥身上的惠靈郡主猛地扭頭，對著戚昀遲就露出一個“遲哥哥你怎麼還在的表情”。

戚昀遲：“……”

“冷靜下來，你就該鬆手了。”

惠靈郡主：“啊？”

她神魂還在天上飄呢，戚昀遲說的每一個字她都能聽懂，但是連在一起她暫時沒辦法理解戚昀遲到底在說什麼。

戚昀遲手指敲了敲輪椅的扶手，然後指著惠靈郡主的爪子：“你捏疼她了。”

惠靈郡主：？？？

這下彆說惠靈郡主不理解，就連溫凝菡都沒明白，這位世子爺是怎麼突然把話題轉移到這上麵的，雖然她胳膊確實挺疼的。

但既然對方都說到這裡了，那肯定是要順水推舟解救自己的，溫凝菡笑道：“確實，如果可以的話，郡主該鬆手了。”

至於捏疼那句話，就先放過了。

惠靈郡主似乎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好像已經捏著溫凝菡的胳膊很長時間，從知道落水的人是琥兒之後，她好像就一直拽著溫凝菡。

惠靈郡主那因為驚嚇過度蒼白無血色的臉也終於因為尷尬泛起了一層紅暈，“失禮了。”

在惠靈郡主鬆手之後，溫凝菡的胳膊終於重獲自由，活動活動手腕之後，她這才抬眼看著戚昀遲，有些疑惑還沒能解決呢！

她和這定國公世子，除了在假山那邊的一麵之緣，似乎並不認識，對方為什麼會在剛剛那種情況下“相信”自己，顯得好像很了解自己一樣。

畢竟剛剛那場合，換上任何一個人，都不會相信她，包括她自己。她都打算好，必要的時候就要祭出神醫師父和韓九公子，來證明自己在醫術上有一定的了解了。

結果——

戚昀遲也看著溫凝菡。

片刻後，溫凝菡若有所思，似乎還想確認什麼，偷偷摸摸上前一步。

戚昀遲：“……”

馮數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位永安伯府大小姐悄摸摸靠近自家世子爺的小動作。

之前就不是很理解，自家世子爺為何要對這位大小姐另眼相看，這會兒看起來，這兩人之間似乎還有什麼是他不知道的？

馮數皺著眉回憶。

溫凝菡在馮數進來的時候，就偷摸摸退了回去，剛剛那一步的距離，已經足夠她確認，這位世子爺身上的藥味，並不陌生。

“溫大小姐辛苦了，何不坐下喝杯茶？”

戚昀遲看溫凝菡神色變化，就知道她肯定發現什麼，不過他倒是無所謂，就怕嚇到她。但是回想她之前的所作所為，也不是那麼容易被嚇到的樣子。

這會兒馮數已經推著戚昀遲來到桌邊，熱茶是早就備好的，隻不過沒人有心情在這時候坐下。

溫凝菡默默看著戚昀遲，眼中的神色很好讀懂。

都什麼時候了，她還要坐下喝茶？事情都解決得差不多，自然是該功成身退。小不點已經救下來，剩下的事有府醫在，有即將到來的禦醫在，還有榮公國府和郡主府在，她就該趁著更多的人到來之前，離開這裡。

所以溫凝菡坦然拒絕了：“多謝世子款待，郡主這裡還有不少事情要忙，我也該告辭離開了。”

戚昀遲斟茶的手一頓。他以為溫凝菡在這時候暴露，就跟當初在驛站一樣，並不在意暴露自己的醫術。可這會兒看起來，她好像還是挺怕麻煩的樣子。

彆無所求嗎？

“是，今天的事多虧溫大小姐的幫忙，如今郡主府上慌亂，之後定當登門拜謝。”

也不管戚昀遲怎麼替定國公府和郡主府決定“登門拜謝”，溫凝菡拜彆心不在焉的惠靈郡主之後，總算離開了今天這花樣百出的賞花宴。

連番出意外，賞花宴肯定已經無法繼續下去，馮數那邊已經安排著將各府的公子和小姐都送了出去，當然也包括五皇子和溫凝雙。

這會兒就隻剩下溫凝菡，還是郡主府的馬車親自送回了永安伯府門口。

一路無話，卻在到了永安伯府門口的時候，遇上了今天另外一個意外。

“小姐，是伯爺。”

永安伯溫從言正站在伯府的大門口，看那樣子，也不是剛出來或者剛回來，而是站在大門口有一段時間，擺明了是等著誰。

溫凝菡：“唔，總不能是在等我？”

那她得多大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