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雨 禮拜五晚上秦霜正在……(1 / 1)

戀岩 白狐先生 3641 字 11個月前

禮拜五晚上秦霜正在自己小小的出租屋裡埋頭批改作業,手機突然震動起來,來電顯示是白雨。

“小霜你好,我是白雨。”白雨一貫的溫言軟語裡多了些幾不可察的疲憊。

“白老師你好。”秦霜很久沒有回過程家,突然接到白雨的電話也莫名有點緊張。

“小霜,你和程岩領證了?”

“是,今天下午。”秦霜有種自己做了壞事即將被懲罰的錯覺。

秦霜敬畏白雨,雖然白雨對她和她的母親秦依依一直都很好,可秦依依“小三”的身份始終讓秦霜覺得在白雨麵前抬不起頭。

“既然領了證,明天就來家裡吃頓飯吧,我讓阿姨燒點好吃的。”白雨大概是回到了屋子裡,周圍的鳥鳴聲消失了,轉而變成了空曠的回音。

“好的,白老師。”秦霜雖然緊張,卻也想不到拒絕的理由,而且…她真的很想知道程岩突然決定和自己在一起的理由。

“那就明天中午十一點半,不見不散。”白雨的聲音裡有了淡淡的笑意,秦霜覺得這笑裡多了些難得的真心。

“還有,以後就叫媽媽吧。”白雨輕輕地說。

掛了電話,秦霜慢慢咀嚼著“媽媽”這兩個字,明明是最平常的稱呼,在她這裡卻是那麼陌生,程建國出任務犧牲後沒幾年秦依依就確診了癌症晚期,秦霜對母親最後的記憶就是她坐在後院裡靜靜看著樹上開得絢爛的梅花,和白雨說著秦霜聽不懂的悄悄話,整個人瘦的像一片紙,嘴邊卻噙著笑容。

為什麼最後那段時間陪在母親身邊的不是自己呢?秦霜盯著桌上台燈柔和的光暈,似乎在最後那段日子裡她已經不再和母親說話了。

她的母親秦依依長了一張禍國殃民的臉,卻偏偏有著懦弱內向的性子,剛到程家時秦霜曾歇斯底裡地質問她為什麼要插足彆人的婚姻,可換來的卻是母親長久的沉默,當時秦依依正在洗一大家子人的冬衣,沒什麼文化的她隻能靠乾活回報程家人的恩情,聽到女兒口不擇言地罵她不要臉,她低頭不語,纖細的手指卻緊緊攥著濕衣服,指尖泡在刺骨的冰水裡凍得發紫,從那以後她就變得越來越沉默消瘦,最終在程建國死後徹底垮掉。

“媽媽”,秦霜呢喃著,她不清楚自己在叫誰,也不知九泉之下的母親聽女兒叫白雨“媽媽”,會不會覺得諷刺…

第二天早上秦霜很早就出了門,去商場逛了一圈,買了些進口水果和白雨喜歡吃的綠豆糕,再乘車來到程家大院門口,看看表連十一點都不到,望著無比熟悉的大門,她卻遲遲不敢按下門鈴。

“小霜?”打掃院子的劉姨驀地打開院門,看到站在原地發呆的秦霜先是一愣,隨後熱情洋溢地衝過來拉著她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後說道:

“又瘦了!你看看你都瘦成什麼樣了!來就來還帶這麼多東西做什麼?快進來快進來,我和你白姨燒了好多好吃的,就等你啦!”

劉姨說完就拉著秦霜進了門,風風火火地穿過寬闊的庭院直往彆墅裡麵走,秦霜匆匆掃了一眼院子:冬日的梅花依舊絢爛,樹下的長椅落滿了花瓣卻一塵不染,這裡和秦霜當年離開時沒什麼兩樣,可現在畢竟隻有白雨和劉姨兩個人住,就莫名顯得有些冷清。

夫人你看看誰來了?”白雨正在書房看書,老遠就聽到劉姨興奮的聲音,抬頭一看,劉姨已經推著秦霜站在了書房門口。

“小霜。”和劉姨的熱情似火相比,白雨的態度明顯客氣很多。

“白老…媽媽。”秦霜紅著臉笨拙的改口。

“飯已經燒好了,來吧。”白雨笑著摘掉金絲邊眼鏡,起身向秦霜走來,灰色羊絨衫勾勒出她纖細挺拔的腰身,滿頭黑發仔細地盤在腦後,雖然眼角生出了細微的皺紋,可那雙和程岩一模一樣的丹鳳眼還是讓她看起來慵懶又嫵媚,秦霜時常想如果程岩可以這麼溫柔的注視著自己該多好。

秦霜看著麵前和程岩七分像的貴婦人,要不是蒼白的嘴唇,她完全想象不出這是一個不久於世的病人。

白雨挽起秦霜的手帶著她下樓,木質台階發出輕微的吱呀聲,白雨柔聲呢喃道:“岩兒突然跟你提結婚,我也覺得太唐突了,可我沒多少日子了,總希望他能有個好歸宿,對不起你了。”

樓梯並不陡峭,可白雨卻微皺著眉頭咳嗽了好幾聲,臉色越來越白。

“白老師彆這麼說,我對程岩哥哥…”秦霜好想說她一直的願望就是嫁給程岩,即便這隻是一場以白雨生命終點為期限的契約,她也不會後悔。

我不後悔,我隻是害怕程岩哥哥後悔。”兩人來到一樓客廳,秦霜扶著白雨坐在大理石餐桌旁,長長的餐桌上擺著五顏六色精致的菜肴,白雨麵前是一隻骨瓷小碗,裡麵盛著乳白色的魚湯,秦霜看看自己麵前劉姨特意為她做的滿滿一大碗鱔絲麵還冒著熱氣,不由得心裡一暖。

“岩兒是我的兒子,知子莫如母,他絕對不會為了我和任何人結婚,就算是我快死了,也不會。”白雨早已被病痛折磨的沒了胃口,所以隻是象征性地喝了點魚湯,隨即放下調羹擦了擦嘴,沒有再碰任何食物。

秦霜低頭吃麵,她不能把自己和程岩的約定告訴白雨。

“這麼多年,喜歡岩兒的女孩子不計其數,可他還是一個人晃蕩到現在,他很聰明,可就是不了解他自己。”白雨盯著秦霜的側臉,緩緩說道。

“我前幾天去看了你媽媽,跟她說我想把她跟老程葬在一起,回來就夢到她了,你說怪不怪?”白雨仰頭靠在梨花木椅背上,好像在跟秦霜說話,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語。

“我媽和程叔叔葬在一起?”秦霜聞言猛地抬頭,睜大眼震驚地望著白雨,可白雨還是靜靜地盯著天花板,自顧自地說著:

“你程叔叔這輩子最愛國,然後就是愛秦依依,他娶我首先是因為沒辦法違背家裡的意思,其次…也是真的想幫我。”

“幫你?”秦霜盯著白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的秘密隻有他和秦依依知道,他們幫我瞞住所有人,直到死的那一天,而我卻因為私心一直讓依依頂著小三的名頭活著,我哪有臉去見他們。”白雨說著紅了眼眶,臉色蒼白如紙,嘴唇輕微顫抖,秦霜從沒見過如此失控的白雨,嚇得手足無措,隻能怔怔地看著她。

“這些事情我到現在都沒辦法說出口,更不敢告訴岩兒,我怕被兒子看不起…當年我打過他,讓他罰跪,可他寧願到那麼遠的地方去讀書也不肯接受你們,讓你們受了那麼多委屈,有時候我覺得自己得這種病,也是老天爺對我的懲罰…”白雨眼眶盈滿淚水,目光蒼涼,眼角的皺紋越發明顯,現在她看起來再不複往日的精致高雅,取而代之的是重病之人的憔悴和老態。

“白老師你…”秦霜覺得腦袋都快要炸了,今天發生的一切遠遠超出了她的承受能力。

“所以我真的希望你和岩兒能有個好結局,為了成全你,也是為了成全他,他和他爸一個樣子,成天冷著臉,心裡有事兒就自己扛著,你多等等他,你們會幸福的,相信我。”

“白老師,我們會好好的,但你更要好好的。”白雨突然叫她來吃飯,又說了這麼多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話,秦霜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嗨,你看我,拉著你說了這麼多老掉牙的事情,嚇壞你了吧?唉,人老了就是招人煩,你看麵都涼了,快吃吧!”白雨輕輕擦掉眼淚,笑著打趣,眼睛和嘴唇彎成了細細的月牙,仿佛剛才的一切都不曾發生。

“好”秦霜還想確認一下白雨的狀況,可看她又恢複了常態,隻好作罷。

“岩兒說你已經搬過去和他住了?”白雨好像突然想起來似的,放低聲音一臉八卦地問秦霜。

“啊…是。”秦霜本能地想說實話,但想到程岩的叮囑也隻好改口。

“嗯,好。”白雨明顯很滿意,笑著輕輕拍了拍秦霜的手,小聲說道:

“要是能在我活著的時候抱上孫子孫女就好了,小霜你說是不是?”

秦霜心裡叫苦不迭,臉紅到了耳朵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白雨看出了她的窘迫,笑意更濃了,兩個人就這麼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半個多小時,秦霜看白雨臉上有了明顯的疲憊感,才不得不起身告辭。

白雨披上一件純黑的貂皮大衣,戴上羊毛呢帽子,在劉姨的攙扶下將秦霜送至院門口,臨彆前她摘下手腕上的玉鐲子塞在秦霜手裡,緩緩開口說道:

“出嫁前我母親給我的,她又哭又笑的樣子我到現在都記得清清楚楚,可轉眼三十年過去了,時間真的好快,如今我也是要過奈何橋的人了,以後就讓這鐲子跟著你吧。”

秦霜攥著還有白雨體溫的手鐲,心裡五味雜陳,無法言說。

好了小霜,時間不早了,早點回去休息吧。”白雨眼裡都是疲憊,今天這頓飯已經耗光了她所有的精氣神,可秦霜走出很遠再回頭看,白雨和劉姨還是靜靜地站在原地目送她,像兩尊雕像,她驀地鼻子一酸,慌忙轉過頭加快腳步離開了她們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