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大帥哥來學校接秦霜”的新聞還是在南師附中不脛而走,禮拜四禮拜五秦霜接連被辦公室裡的八卦婦女們包圍轟炸,平日裡就算關係再淡,這時候也全變成了知心大姐
“誒霜霜,你什麼時候有男朋友了我怎麼不知道啊?”禮拜五早上,語文組辦公室隻有李娟和秦霜兩個人。
同是語文老師,李娟平日裡最看不上秦霜,用她的話來說語文是一門需要歲月沉澱的學科,沒有經曆世事滄桑的小年輕是不可能教出語文尖子的,更何況秦霜這種漂亮姑娘,心思都用在化妝買衣服上了,哪有心思教學生啊?
但今天不同,平常不吭不哈的秦霜竟然悶聲乾了大事,據說找的老公有顏有錢,一看就是不安於室的那種,她作為過來人當然有責任在這方麵給晚輩敲敲警鐘。
“嗯。”可秦霜想不到跟李娟有什麼可說的,憋了半天就蹦出來一個“嗯”字。
說實話李娟搬著椅子坐到她旁邊的時候她嚇了一跳,平日裡李娟可沒少陰陽怪氣地訓斥她,金絲邊眼鏡後麵的腫泡眼總是閃著淩厲的寒光,可今天這眼睛突然充滿溫情和關懷,不可謂是不驚悚。
李娟明顯不滿足於一個“嗯”,她又坐的離秦霜近了些,肥胖的大腿貼上了秦霜的腿,用近乎於耳語的音量語重心長地說:
“霜霜啊,我聽說你老公長得可帥了,那天晚上還開著奔馳來接你?一看家境就不錯吧?聽說還是警察?”
“我…”
這一通奪命連環問把秦霜打得措手不及,還沒想好回答哪個問題呢就又被李娟打斷了:
“可古語有雲:從來薄幸男兒輩,多負了佳人意。這男人呢,樣貌太出色就容易花心,樣貌出色再加上家境優渥那就更看不住了,你們小姑娘都喜歡帥哥,但我是過來人,這種男人啊就不是過日子的料,和他結婚你後半輩子就等著吃苦吧!沒孩子還好說,等過兩年有了孩子,你想離婚都離不掉嘍!你們還沒領證呢吧?聽李姐一句勸,再考慮考慮吧…”
秦霜看著李娟唾沫橫飛自我沉醉的樣子,早就沒了交談下去的興致,她往旁邊挪了挪,伸手拿起角落裡的課本,低頭衝李娟溫和地笑笑,說她後麵還有課,說完就起身走出了語文組辦公室。
就在秦霜穿過走廊準備走進教室的時候手機響了,來電顯示是程岩,她猶豫了一下,然後按下了接聽鍵。
“中午一起吃飯,下午兩點去民政局。十一點我過來接你。”電話那頭的程岩像在布置任務,秦霜默默地想如果今天和程岩結婚的是柳婕,他的語氣會是怎樣的呢?一定是溫柔且喜悅的吧,可秦霜完全想不出程岩溫柔和喜悅的樣子。
“好。”秦霜輕輕應了一聲。
也許是覺得自己態度過於生硬,電話那頭的程岩沉吟了幾秒,開口問道:“想吃什麼?”
“隨便吃點吧,我下午還有課。”秦霜的聲音還是軟軟糯糯,好像永遠都不會生氣,程岩確實不記得秦霜生過氣,上學的時候他對秦霜再凶,秦霜也隻會背著書包慢慢跟在他身後,保持著他要求的距離,如果他走得太快,秦霜就邊怯生生地喚他程哥哥,邊加快腳步努力跟上他 。
“好。”
……
“你很有想法,就是文筆有些生硬,平時還是要多看看文學名著,如果時間有限看看《讀者文摘》也不錯。”
中午十一點程岩走進語文組辦公室的時候,秦霜正低聲跟學生探討作文的問題,完全沒有注意到他。
辦公室裡本來七嘴八舌聊閒話的幾個老師驟然噤聲,齊刷刷地注視著程岩走到秦霜的辦公桌前,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叩了叩桌麵。
秦霜和站在她旁邊的男生一齊抬頭看向程岩,男生看看程岩又看看秦霜,一臉八卦地想笑又不敢笑。
“時間差不多了,走吧。”程岩旁若無人地俯視著秦霜。
“我…馬上就好。”反應過來的秦霜看看不遠處交頭接耳的幾個老師,再看看身邊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男生,覺得有些不自在。
程岩注意到秦霜的耳尖又變成了淡粉色,也大概猜出了她的心思,便放低了聲音說:“好,我出去等你。”
好事者們目送著程岩走出了辦公室,隨即又將目光對準了秦霜,這下子秦霜更尷尬了,隻好低聲對男生說:“老師有事,作文下午再說。”
男生如獲大赦,一溜煙竄出了辦公室,想都不用想幾分鐘後全班都會知道秦霜老師的高富帥老公親自來辦公室催婚了。不過秦霜也顧不得那麼多了,她現在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趕緊離辦公室這幫八卦愛好者們狂熱的眼神遠一點,她像做錯事的孩子似的耷拉著腦袋以最快速度衝出了辦公室,卻一個刹車不穩撞在了程岩身上。
程岩紋絲不動,倒是秦霜自己被彈的後退一步向後倒去,還好程岩眼疾手快一把扯住她的胳膊將她拉到自己胸前,程岩身上淡淡的煙草氣息縈繞在鼻尖,雖然隻是出於禮貌的幫助,可秦霜還是被這接近擁抱的姿勢鬨了個大紅臉,慌忙向後退了一步,用蚊子叫似的音量說:“謝謝,不好意思。”
“走吧。”程岩看著秦霜在自己麵前手足無措的蠢樣,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轉身向外走,秦霜一路跟著他走出了校門。
“有一家飯館,味道還不錯,午飯就在那裡吃吧。”程岩發動汽車,邊轉動方向盤,邊漫不經心地說著。
“都行。”秦霜低著頭,規規矩矩地把包放在膝蓋上,校門口來來往往的都是中午放學出來吃飯的學生,她能感受到無數關注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簡直是如芒在背。
可程岩絲毫不為所動,慢吞吞地問:“戶口本身份證都帶了嗎?”
“嗯,都帶了。”秦霜說著打開包確認了一下。
程岩掃了她一眼,麵無表情地說:“等一下要拍照,你穿了黑色。”
秦霜:“…”
“我買了一件白色羊絨衫,你等一下穿上試試看吧。”程岩倒是對秦霜沒有準備好結婚這件事不怎麼在意。
“好…”
程岩就是這樣,哪怕再討厭做一件事,但如果一定要做的話,他總能做得麵麵俱到,滴水不漏。
兩人一路驅車來到了程岩說的餐館,原來是一家不大不小的家常菜館,中午倒是人不少,廚房裡的炒菜聲混著客人們高聲的喧嘩,環境很是嘈雜,秦霜奇怪程岩竟然會喜歡在這麼吵鬨的環境裡吃飯。
他們找到了靠窗的位置,入座後程岩熟練的拿過菜單瞟了兩眼,隨後將菜單調了個方向遞到秦霜麵前,說:
“看看想吃什麼。”
秦霜看了一眼菜單:小炒肉,爆炒腰花,青椒土豆絲…全都標著紅色辣椒的符號,看來今天是不辣不行了,但秦霜是南方人,多少有些為難。
“他們這裡還有桂花酒釀圓子和鱔絲麵。”程岩沒看秦霜,拿起手邊的水壺給秦霜和自己倒水。
被看穿心思的秦霜有些尷尬,但還是慶幸終於有了自己愛吃的東西,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已經餓得有些胃疼了。
“那就來碗鱔絲麵吧。”秦霜胃口小,一碗麵足矣。
“好。”程岩說完叫來服務員點了菜,一碗鱔絲麵,一盤小炒肉,一盤青椒土豆絲,再加一碗米飯。
兩人相對無言,秦霜猶豫著開口:“你什麼時候…出差?”
“禮拜一。”程岩看著手機屏幕乾脆的回答。
“這個禮拜太忙,所以我一直沒搬東西過去。”秦霜平時很自律,要做的事情一定會儘早做好,可這次卻不知為何遲遲沒有動手整理搬家,總覺得心裡阻隔著什麼。
“沒關係,備用鑰匙我給你,等我出任務了你可以慢慢搬。”程岩還是盯著手機屏幕沒抬頭。
“那個…”秦霜話到嘴邊卻還是猶豫了。
“怎麼了?”程岩聽秦霜半天吐不出後半句話,略微詫異地抬頭。
“我們真的要結婚嗎?你很討厭我…和我媽媽,我知道白老師是希望有個人陪伴你照顧你,但其實不一定是我,你不用勉強自己。”秦霜盯著程岩的眼睛,一股腦把憋在心裡很久的話說了出來。
她一直害怕說這些,卻不知在害怕些什麼,也許是她條件反射地害怕跟程岩說話,也許是她害怕程岩真的轉頭娶了彆的女人,可事到如今她知道真的不能再拖了,這樁婚事本身就錯的離譜。
程岩腰板挺得筆直,放下手機居高臨下地俯視著秦霜的臉,丹鳳眼裡雖沒有一絲波瀾,卻漸漸盛滿了寒意,讓整個人顯得更加拒人於千裡,他不緊不慢地開口說道:
“和彆的女人結婚沒那麼好離婚。”
此話一出鄰桌的情侶悄悄投來驚異的目光,秦霜也驚的啞口無言,張了張嘴巴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但是我和你說好了,等我媽不在了咱們就分開,你要的東西我一定會給你。”程岩當然注意到了周圍人異樣的目光,但很顯然他不在乎。
“你不是一直說愧對程家嗎?就當是補償吧。”程岩說完這句話,菜也擺上了桌,他自然而然地從木桶裡抽出筷子遞給秦霜,見秦霜沒接,就乾脆擱在她的碗邊,然後自己也抽出一雙筷子開始吃飯。
程岩吃了兩口,抬頭見秦霜還是呆呆地坐著,夾菜的動作頓了頓,然後放下筷子,問道:“怎麼了?”
空氣安靜了兩秒,程岩繼續開口說:
“如果你真的不願意,沒人強迫你。”
秦霜覺得自己像被一桶冰水從頭澆到腳,她真的沒有辦法說不願意,她愛程岩,哪怕所有人都鄙夷她一個小三的女兒還敢愛上正宮的兒子,她也沒有辦法不愛程岩,明明是臉皮那麼薄的女孩子,卻把這輩子最厚臉皮的事情做了個遍:
上學時手寫情書送給程岩,卻被程岩當著全班同學的麵撕的粉碎;
被寄養在程岩家時,她幫程岩和程建國洗衣服,可第二天卻發現所有被她洗過的衣服都在垃圾桶裡;
夏天她頂著烈日買了冰水想送給正在訓練的程岩,走到體育場卻剛好聽到程岩和隊友聊起她們母女,“不要臉的狐狸精”從此無數次出現在她的噩夢裡。
即便如此,她還是會在程岩從警校畢業時跟著白雨去機場接他,一路上就像個透明人似的坐在商務車後排偷偷打量著變高變黑的程岩,為他終於褪去陰霾、變得陽光而感到高興,卻忽略了程岩甚至都沒有看過她一眼
她好不容易把自己從難堪的回憶中拉回來,看著坐在眼前的男人,她慢慢開口:
“我願意。”哪怕這場婚姻隻能維持三年,哪怕在程岩眼裡她就是那種用房子和戶口可以隨意打發的女人,她也願意……
“程先生程太太,笑一笑,誒,好嘞!”秦霜小心翼翼地翻開大紅色的結婚證,反複摩挲著兩人的合照,照片裡的一對璧人比明星還要亮眼,她傻傻的笑了,程岩站在不遠處抽著煙,淡淡的看著她笑,看了很久,直到秦霜突然反應過來似的抬頭與他的目光相遇,他才緩緩開口:“走了。”語氣裡竟也有了些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