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蟒出逃,橫生情變(1 / 1)

昆侖巨蟒出逃的消息傳到青丘時,一身紅衣的青丘少主正在殿外的雪地裡打雪仗。

“怎麼?那位少年得意的陸吾上神這次遇到麻煩了?”

她抖了抖兜帽上的雪,笑著看向前來報告的致遠。

“鐵頭,那巨蟒已經朝著青丘來了,天兵和仙君們都在路上了。你快跟我回天宮躲躲。“

一頭霧水的人被致遠拉著走了一段才反應過來,巨蟒要來青丘了,這個臭念經的居然要帶青丘的少主躲去天宮。

身前的人邊走邊絮叨:這巨蟒大得嚇人,比一般的蛇可怕多了,她看一眼就會嚇得昏過去。

“我不去!我去了青丘要怎麼辦?我可信不過那些道貌岸然的上神!”

甩開致遠的手,邊跑邊吩咐侍從去燃紫煙的人,取了配劍就朝山下的軍營跑。留在原地的致遠跺了跺腳,一咬牙也隻能跟了上去。

昆侖歸墟裡的異獸,大多沒有為害人間的記錄,許多都已修成半神。也正因如此,昆侖山之外,無人知道這些異獸的特征弱點,表麵上鎮定自若命令將士布防的塗山少主,心底升起了前所未有的心慌。

鎮子上的居民已經疏散得七七八八,被軟禁在將軍府的兩位將軍,換上了一身鐵甲出現在了軍營門口:

“青丘有難,你一人應付不過來的,軍營這邊交給我們。你先去與仙界的人彙合吧。”

比肩繼踵的人群裡,父子倆朝她鄭重地點了點頭。

不再遲疑的人帶著致遠在穿過四處燃起的紫煙,朝著最凶險的後山而去。天兵盔甲上的銀光在遠處連成了一條線,幾匹飛馬先後破雲而降,這個陣仗,更令她平添了幾分緊張。

後山下已經被神兵圍了個嚴嚴實實,望著身邊一射戎裝的父君,她突然鼻子一酸。這個小老頭不知何時,又多了那麼多白發,裹在鐵甲裡的身影也遠沒有自己記憶裡那麼魁梧了。

“這巨蟒體型巨大,凶殘至極。在歸墟的溪穀裡已修煉上千年。因為欲念未儘,一直未能化龍登仙。這一戰凶險之極,青丘將士,就暫且留在外圍吧。”

說話的人是與她打過交道的鐘離上神,他握著一條長鞭,也罕見的換上了一身戰甲。

據他所說,那巨蟒從西南一路朝著青丘而來,一路上江河交錯,江水奔流,應該馬上就能抵達後山了。

遠處一陣濁浪濤濤愈來愈近,那巨蟒青黑的身子已經隱約露了出來。後山的幾座山峰都發出了轟隆的巨響,不過須臾間,大塊山石滾滾而下,麵前的連綿山脈已呈現出山崩地裂之勢。

待巨蟒粗紅的信子和綠幽幽的雙眼終於出現在了眾人眼前,屏住呼吸的塗山醉影定睛一看:那位許久不見的山神陸吾,正吃力地拉住一把劈進巨蟒背部的斧子被它一路拖著前行,竭力穩住身子不被它甩出去。

她見過蛇,卻沒有見過這麼巨大的蛇,平日裡手腕那麼粗的蛇就能嚇得她驚聲尖叫,今日這蜿蜒盤山的巨物到了跟前,叫人隻覺得渾身如墜冰窖,連喊也喊不出來了。

“一會兒這邪物被我們困住的時候,你就施雷電之術照著它劈下去。要害在蛇腹七寸之處,務必要命中。”

鐘離的部署聲忽近忽遠地在耳邊響起,心裡又驚又怕的人有些恍惚地點著頭。直到一聲淒厲的啼哭劃破恐懼把她拖了出來:

“少主,山上還有一個藥女,天不亮就上山了。至今未歸,正是街上藥鋪的老板娘。”

這一聲驚雷一般炸開的消息,讓站在原地的兩人都一震。

“我去救,你在原地,我帶人跟著鐘離上神進山。你留在原地召喚雷電,鐵頭,你彆怕,我把江琯救出來。”

看著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仙君,緊緊地跟在鐘離身後進了山。心裡七上八下的人有些感動又有了更多的擔憂,這家夥最好自己也全須全尾的回來才好。

整個後山山體此時已經被巨蟒纏住了一般,龐然的身軀叫看不見它的尾巴,與山頭體積不相上下的蛇頭正吐著信子與神兵們纏鬥。

騎在他背上的少年山神,拔出金光閃閃的斧子朝著它的頭頂劈了下去。那邪物吃了痛,立刻劇烈地扭動起來。掙紮中被它咬死的天兵倒下了一批又一批,隻是蛇身鱗片堅硬,前赴後繼的天兵發起的進攻像是以卵擊石般無力。

被塗山少主結印召喚來的雷電,一道道劈在巨蟒身上,數米寬的閃電竟未能傷他分毫,戰況愈加焦灼。所有人的心都懸到了嗓子眼,巨蟒的掙紮越來越激烈,眼看著就要滾進鎮子裡。

立在原地的人望著被召喚來的雷電劈倒的大樹,和還在劇烈翻滾的邪物呆了一會,一咬牙就衝著那巨蟒衝了上去。在眾人的驚呼裡,拔出短刀生生將蟒蛇的胸腹拉出一道大口子來。

下一刻就被掀翻在地的人,狼狽地在地上滾了好幾圈,爬起來又結印召來了幾道閃電,對著那皮開肉綻的口子劈了過去。

一陣皮肉燒焦的味道鑽進鼻子,被劈中的巨蟒怒目圓瞪,朝著地上召喚雷電的人衝了過去。

餘毒未清內力本就還沒恢複好的人往後退了幾步,已經感覺到一股腥臭濕熱的氣息到了頭頂。

她抬頭望著密密麻麻的鱗片和那條長長的信子,摸了半天摸出了腰間的軟鞭。做好了決一死戰的準備。

正在這岌岌可危之時,一聲清亮的啼叫聲,衝破了漫天的陰霾。一隻藍紫相間的神鳥衝向了巨蟒,尖利的長喙插進了那巨蟒的雙眼,陸吾的斧子也從胸腹處的大口將那邪物的身子砍穿。

青丘將士的喊殺聲在耳邊振聾發聵,被父君拖到一邊的人,望著衝上前去幫助神族與那苟延殘喘的巨蟒,做最後鬥爭的士兵們,頭一歪,就昏了過去。

含真殿裡的安神香專門調過方子,叫人心寧的味道裡多了一絲絲水果的甜意,昏迷了兩日的人在這熟悉的味道裡,終於幽幽醒轉了過來。

“鐵頭!你可算醒了!”

這是致遠的聲音。

“去,把參湯再溫一溫給少主端上來。”

這是母親的聲音。

“少主,你總算醒了。”

這是江琯的聲音。

聽見這熟悉的聲音,她驚喜地轉過了頭,床邊的女子紅腫著雙眼,正端著一杯茶望著自己。

萬幸,她的朋友沒有在山裡殞命,都完完整整地活下來了。

在致遠的嘮叨聲裡,剛醒過來的人,知道了後續的情況。巨蟒在她昏迷後又垂死掙紮了半個時辰才殞命,青丘的將士都勇猛頑強,麵對這龐然巨物無人退縮,山神陸吾這次也受了傷。

等床上的人休養好,就可上天受嘉賞了。天帝要親自賜她一枚武英牌,這是青丘多年來從未有過的殊榮。

“青丘將士傷亡可慘重?卓裡,還有兩位將軍現下可好?”

等致遠告辭了,喝下參湯的人撐起身子滿眼擔心地問道:

“咱們青丘死傷也有數十人,老將軍大智大勇,衝在陣前,被那邪物傷了一條腿。卓裡衝在陣前,也傷了好幾處,如今也在家養著呢。”

江琯的話令她不意外,歸墟裡的異獸,力大無窮,青丘的將士都是末等的仙族和妖族,能抵擋一二已令她寬慰之極了。

等天色暗下來,早早熄燈歇下的少主,穿著一身夜行衣蒙著臉出現在了青丘鎮上。

經過一路打探,終於尋到了卓裡的家。這處小院與青丘的尋常人家並無二致,實在要說不同,隻有院裡鍛造兵器的架子和鍋爐無聲地宣告著主人鍛造師的身份。

不等來人摘下麵罩,院裡的一位婦人已經迎了出來,朝她行了一禮。

“不知少主前來,有失遠迎,還請少主莫怪。”

扶起地上的婦人,塗山醉影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在原地站了一會兒,見對方沒有請她進去的意思。隻能主動開口問道:

“我來看看卓裡。他如今…”

婦人低頭一笑,溫和又堅定地答道:

“卓裡已經大好,喝了藥正睡著呢。今日少主前來,民婦也有幾句話想同少主說,還請少主聽我說完。

少主是青丘最尊貴的女子,也是青丘盼了數百年的將星,有萬夫不當之勇,是美譽三界才貌雙全的大英雄。

吾兒不過是一介莽夫,在三界之中,是最卑賤的青丘妖族,與少主有著雲泥之彆。他父親數年前沙場捐軀,如今我們家隻有這一個男丁了。

少主可知,微末如卓裡,敢覬覦未來的青丘之主。對我們這樣的人家,等同於滅頂之災?

吾等雖是販夫皂隸之輩,卻不想做那為了權勢奴顏媚骨之人。少主豔絕青丘,連仙界上神都要為您傾心,還請放過吾兒,不再理會他那一腔癡念。”

冬夜的風像一把把鋒利的小刀,穿透衣服割在她的心上。沉默了片刻的人,一刻也不想在這小院裡多呆了,隻低下頭把凍得冰冷的手指往袖子裡收了一收,一言不發的離開了那個院子。

她原以為,隻要自己豁得出去,他們總能得一個結果。

那一日將軍府廊前,她望著為了自己心愛的青丘氏,長跪不起的塗山音塵。仿佛看到了將來的自己,看上去是自己不管不顧為了成全胞弟得罪了家族耆老,其實她幫的,從來都是她自己。

夜涼如水,路過雲奚林的少主腦海裡都是方才聽見的那些話。鑽心的痛從心房擴散到四肢百骸,這感覺令她陌生又無措,低頭擦了擦臉上的淚,那個一身黑衣的影子孤單地朝著含真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