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的一聲巨響從身後傳來,夜漪拉著西許安,扭頭看去。
他們還沒跑很遠,貼牆靠在對著客棧的巷子裡。
那間客棧火光衝天,照的周圍發亮。
夜漪能看見西溫願被斷去一隻臂,看見了跪地不起的吳叔。
對方人多勢眾,西溫柔等人幾乎瞬間淪陷。
西夫人最後抬起手,用儘全力掃下了門邊的木櫃,正好擋住夜漪這邊的巷口。
夜漪眼睛睜大,淚水眼眶中不停打轉。
他猛的用力拽上西許安,頭也不回的跑,他看西許安隻是哭著抹眼淚沒有瞧見,於是小聲道:
“彆回頭,我們跑快點去等叔叔他們。”
“嗯。”西許安胡亂應著,手裡還攥著娘剛剛摘下來的發簪:
“爹爹很強,娘也特彆強,還有吳叔季叔和薑叔,他們也特彆會打架。”
“嗯……不會有事的。”夜漪努力安慰道,隻希望西許安晚一點,再晚一點知道真相。
兩個小孩子在深夜的巷子裡拚命奔跑,很快身後就響起了腳步聲。
他們的腳力擋不過成年人,夜漪忙拽著西許安躲了起來。
夜漪看見小攤收起放一邊的攤車,拉著西許安鑽了進去,西許安連忙抓起旁邊的竹蓋舉了起來。
“在哪裡?兩個小子?”
“在這附近,鑒石還有反應。”“去那邊看看。”
那三人說話聲越來越近,夜漪兩人托著蓋子許是有些緊張,蓋子抖了抖擦到了牆邊,發出了微弱的聲音。
“什麼聲音?”“風大吹的吧。”“出來,看到你們了!”
“臭小子,你在不出來我就將你家大人頭身分離,把他頭取來踢球。”
西許安嚇得眼睛瞪大,正忍不住要掀蓋子。夜漪忙分出隻胳膊攔住他,但還是讓竹蓋掉到了頭頂發出了聲響。
“那!”
完了被發現了,夜漪抬手舉起匕首,不論如何要讓西許安跑出去。
他保持著姿勢,一動不動。靜等著那三人舉著劍挑起蓋子。
“慢!慢!小賊!你想乾嘛!”一名佝僂的老婆婆衝了出來,手中抬起拐杖一下兩下把那幾人的劍儘數撥開。
老婆婆頭發花白,眼睛卻烏黑發亮。目不轉睛的看著他們,擋在中間,手裡拐杖咚咚的戳著地:
“乾嘛!!!乾嘛!!老婆子明天還要掙錢,攤子裡沒東西!快走快走!”
夜漪一手架著匕首,另一隻手緊緊捂著西許安。
他生怕再發出什麼動靜,衝西許安使勁搖了搖頭。
西許安也反應過來,緊張的動彈不得,這時腳下開出一個大洞,兩人還來不及反應,就兩眼一黑漏了下去。
那蓋子本是被西許安抓著,眼下沒了支撐要掉在地上的,一位男子出現,抬手直接把蓋子接住掀了起來。
“你乾什麼!”修士大喊一聲,緊接著被身旁的人捅了捅胳膊,這才定睛一看那蓋子下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
三人理虧,隻好作罷,為首一人低頭鞠了一躬:“老婆婆,我們在追人,不是小偷。誤會誤會,既然人不在這,我們也要去彆處搜尋了,告辭。”
男子把蓋子重新放回原處,扶著老婆婆回去了。
一進屋,就看見夜漪西許安兩人被五花大綁,還放了隔音結界。
“張墨曲你怎麼綁了他們?”老婆婆已經換了模樣,是位年輕女子。
她樣貌出挑,身著一身藏青色道袍。袖口有黑色的護腕束起。
方才拿蓋子的男子也湊了過來,這男子也不再是普通相貌,與身旁的女子長得如出一轍,身上衣物也是配套的。
夜漪見兩人長像十分相似,有些出神。又覺得對方不像有敵意,便張嘴想要搭話。
他看著眼前的結界,想來對方是聽不到的。
而且現在身旁的西許安正哭的撕心裂肺,自己右半邊的耳朵已經隱隱作痛。
夜漪耳朵震的難受,略微挪了挪身子想離遠一點。
剛挪好又看見西許安一把鼻涕一把淚張著嘴眼巴巴的看著自己,於心不忍又挪了回去。
西許安見夜漪挪了回來,哭的更大聲了:
“啊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夜漪,夜漪,夜漪。”
“噗,墨曲你讓我進去。”張墨曲點了點頭,還用愧疚的目光看向了兩個孩子。
女子蹲下身子,開口道:“彆哭了彆哭了,我叫陳息,那個和我長得比較像的…”
“你放開我,放開我!”陳息話沒說完,就被西許安的聲音打斷,夜漪碰了碰西許安,想要讓他冷靜下來:“許安!”
陳息抬手掏出一張符紙,那符紙啪的牢牢粘在西許安的嘴巴上,是紋絲合縫怎麼也甩不下來。
見西許安被迫安靜了,陳息扭頭看著夜漪,道:
“他我哥,陳笙。我們是雨懸宗宗主。那邊綁你們的叫張墨曲,原清門老大。”
張墨曲見貼了禁音符,早早的就把隔音結界撤掉了。
走過來的過程,正正好好“老大”兩個字如雷貫耳。
張墨曲扶額,跑過來把西許安拎了起來。西許安本來是被嚇得一動不動,這一懸空,頓時扭來扭去的。
他指了指西許安,示意道:“我給你們解開,你們站好,如果跑一步就重新捆回來。”
兩人身上的繩子落了下來,方才聽見陳息提到雨懸宗,夜漪兩人已經冷靜了不少。
西許安雙腳著地的一瞬間立刻竄到夜漪身後,低聲喊了夜漪一聲。
張墨曲看著西許安,雖然有些吵鬨,但手腳很快,心想是個好苗子。
陳息見這下終於能好好說話,問道:“你們小聲些說話,叫什麼名字?”
兩人道了姓名,陳息點了點頭。總歸是沒白跑一趟,起碼救下了兩人。
如今仙在人界舉步維艱,想來這兩個孩子不可能獨自跑出來。
夜漪仔細觀察過這三人,急忙看向陳息道:“往東走一家破舊的客棧,拜托您去看看吧。”
陳息帶著眾人,道:“你們走先進屋,等我。”
話完,陳息便一腳踏空而起,直奔夜漪指的方向趕去。
見她真的去了,西許安頓時興奮起來。夜漪見狀張了張口,卻還是沒有點明。
兩人跟著進了屋子,裡麵的擺設都蒙了層灰,隻有桌椅和臥室裡的床一塵不染。
屋子很大,一個院子裡還有其他偏房。
“不用擔心。”陳笙遞了兩杯水過來,目不轉睛的盯著夜漪。
不出片刻,陳息就從天而降,她落下來的時候麵露難色。
西許安瞧見隻有她一人回來,也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卻還是不甘心的問:“爹爹呢,娘呢,叔叔們呢…”
陳息攥緊拳頭:“被帶走了,是我們來晚了。”
西許安起身要跑出去,夜漪急忙伸了手去拉他。
他拉住西許安,身旁張墨曲一記手刀把西許安弄暈了。
沒了意識,西許安直直的倒了下去。夜漪隻好把人接住,緩緩歎出一口氣。
“現在人界修士對仙的態度分為兩派,雖說雨懸宗反對屠殺,但人已經落在他們手裡,我們也沒什麼好辦法。”
就算是意見分歧,兩派皆是道盟中人,身處一片江湖,腳踏同一啟淵。
反對派能做到的隻到此處。
夜漪手裡一輕,是西許安被旁邊張墨曲拎了過去。
他一直皺著眉,有些生硬的試圖抱起西許安,卻始終找不到合適的姿勢。
於是他手臂一撈,將西許安像麵袋子一樣夾在腰側。
“隻有變得更強才不會任人宰割,這小子就跟我回原清門。”
夜漪萬般感謝,急忙道:“多謝張門主,許安就麻煩您了。”
緊接著,他眼底有一瞬的迷茫,那自己該去哪裡呢?夜漪又說不出口去跟著西許安,心底又想去找莫輝雨。
張墨曲在這方麵笨拙的緊,沒想到夜漪,隻顧著西許安身上有點傷需要處理,夾著便往偏房走去了。
“夜漪,原清門修身法輕功,你跟去也不適應,就和我們去雨懸宗。”
陳笙一手扶在夜漪肩膀處,語氣放輕了許多。
夜漪聽得出來其中,心中感歎三人都是極其溫柔之人。
可他還是惦記著莫輝雨,一時不知所措。
“怎麼回事?”陳息抬起腰間的佩劍,這把劍劍柄處設計奇特,是鏤空狀的,裡麵懸著一塊兒晶石,晶瑩剔透折射出月光。
夜漪順著看去,這是神器上會鑲嵌的晶石,和與仙共鳴的鑒石一個材質。
又是一聲疑問從陳笙嘴裡冒出:“夜漪你不是仙嗎?”
夜漪搖搖頭。
“那你為何不會與鑒石共鳴?”方才西許安在場的時候,這晶石分明閃爍綠色光芒。
眼下西許安出了範圍,晶石竟然不感應夜漪的靈力了。
夜漪不知道怎麼回答,隻好抬手凝出一團光芒,金色的光芒耀眼而又清澈,這時候陳息的佩劍也沒有半分反正。
兩人救了西許安的命,夜漪願意如實相告。
他虛按住胸口,解釋道。
“我身中蠱毒,影響了靈石。再加上我的靈力運轉通過經絡,並不通靈石。”
沒有經過靈石,這就是人與仙最大的不同。
仙的靈氣運轉,靈石是核心。而人則歸於丹田處。
兩人的關注點卻落在夜漪說自己中了蠱毒,皆是露出擔憂之色。
夜漪想說自己無大礙,掛在嘴邊還未說出。
也不知怎麼的,他嘴裡有股甜腥味,有濕滑的液體從嘴角蔓延。
那感覺像是什麼掙紮著動了一下,於是牽一發動全身,血湧了出來。
陳笙立馬凝聚靈力在查看夜漪的身體:“為什麼!蠱毒怎麼發作了?夜漪!”
哇的一大口,夜漪感覺像是把五臟六腑都從胃裡吐出,這感覺堪比幾年前被炎濁焚燒。
“夜漪!夜漪!夜……”
耳邊好像有陳笙和陳息的聲音,夜漪想答應,但嘴裡糊滿了血,牙關都在顫抖。
他又順著摸到了他們的手臂,想去抬頭看他們,但耳邊突然嗡嗡的聲音回蕩在腦子裡。
夜漪用力眨眼,一下,二下,第三下的時候卻沒了力氣,徹底陷入黑暗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