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正是秋日,外麵時長吹來冷風,被風帶動的葉子在地上稀稀拉拉的摩擦。
夜漪緊了緊口袋,裡麵裝的是一部分乾糧和水。
眼下已經出了煙漠有三日,不能妄動法術,七人隻能靠一張地圖,往雨懸宗走。
雨懸宗那邊繁華富饒,人也會多。
安不安全也不好說,隻是地方熱鬨,碰到其他仙的概率也大了幾分。
隻得走一步看一步。
這幾天夜漪幾人在各個村裡借住,憑著煙漠的信物再加上地方偏遠,也沒人發現他們的身份。
漸漸的,隨著眾人的前進,附近也變得兵荒馬亂。
眼瞅著夜幕將至,夜漪能聽見關於揭禍的議論聲。
“先休息吧。”
西溫願帶著大家準備先去住店休整一晚,也正好打聽打聽這邊什麼情況。
身上的銀兩不多,看著眼前乾淨大氣的客棧,西溫願搖了搖頭,轉身去了一家普通甚至有些破舊的館子。
一進門,店小二正埋頭睡著。
店裡空蕩蕩的,桌子上還有上一位客官的吃食沒來得及清掃。
不得不說人的適應能力是極其強大的,前不久大家都還是好吃好住的仙人,眼下能有個安安穩穩的地方可以睡一覺都覺得欣慰。
咚咚,吳叔抬手敲了敲台麵。
店小二是猛的抬起頭來,張著嘴還掛著口水,摸了一把臉,迷迷糊糊的眨巴眨巴。
仔細一看,竟然是來了客人。
“哎呦!住店還是吃飯。哎呦瞧我這該死的。”店小二客客氣氣的說起來。
“三間房。”西溫願抬手放了些碎銀,估摸著是夠的。
小二低頭一看,臉上笑意盎然:“大人,多了多了!咱店小本生意,隻要一兩銀子就夠了。”
西溫願接過小二推回來的銀子,問道:“你這店的價格能是旁人一半不及。”
店小二知道西溫願在說什麼,一邊哎呦喂領著眾人上樓,一邊道:
“您瞧見那梨平客棧了嗎,還有隔壁富祿客棧,還有那踏雲樓。”
“這邊地方偏,但是離孽林不遠,都是修仙的呸呸呸,都是修士們來除孽,熱鬨的很。”
怪不得一路上不少佩劍的修士,這地方本來是宗門子弟聚集之所。
“咱地方小,條件也就那樣。可比不過他們那麼彆具風雅的客棧,能做到的隻能是降降價格。”
“得嘞,這三間是您們的房間,幾位有什麼事就來喊我,小的先下去了。”
西溫願仔細打量著他,開口道:“辛苦了。”小二沒有再說些什麼,垂著頭離開了。
西溫願與吳叔對視一眼,幾人並沒有各自回房,而是先進了最裡麵的屋子。
吳叔攤開地圖,幾人圍著圓桌看去。西夫人道:“不如讓我帶夜漪出去渾水摸魚,看看能不能聽見什麼。你們各個都個高體壯,容易被懷疑。”
聽了這話,西許安是一萬個不願意:“娘,我也要去。”
“許安,聽娘說,夜漪性子穩重,這件事適合他。”
自從西夫人受傷後,西許安就變得小心翼翼,要是平日定會纏著娘親撒嬌。
但他現在懂事了不少,隻是點了點頭:“那我和爹爹等你們,娘和夜漪都要小心。”
“好。”夜漪答應一聲,向西許安伸出手。
這是兩人最近常有的動作,二人擊掌之後沒有耽誤時間,夜漪就和西夫人出門了。
如今天色正暗,夜漪與西夫人下樓時,那小二特地囑咐:
“客官,帶著小公子早去早回,最近因為那妖仙的事,鬨的很。”
夜漪低頭拽住了西夫人,他看著小二問:“什麼是妖仙?”
小二似乎滿腦子八卦沒處說,逮到了夜漪這個口。
“小公子啊,世道變啦!以前仙被人捧在手裡,現在摔地上人人都要踩一腳!”
他半個身子都趴在櫃台上,恨不得把腦袋伸到夜漪麵前。
“哎你知道嘛,那是妖扮的,我就說真神仙逍遙自在,哪是我們能隨便見到的。”
眼見著這店小二自顧自的說個沒完沒了,夜漪悄悄拉了拉西夫人的手。
玉惜栩頓時明白,彎下身子笑了笑。
“好了,阿夜,再不去糖果攤就收了。”
那店小二知道耽誤了事兒,立馬指了指外麵。
“哎呦,夫人抓緊,那李家的糖小孩最愛吃了,再過半個時辰就收攤了,您們快去。”
眼下夜漪眾人在西京,地方偏但有酔峰,酔峰是一座不高的山,整座山上都是又高又密的樹。
裡麵常常有孽徘徊遊蕩,也被叫做孽林。
因此常有各大門派修士前來曆練,來來往往的人多了,也就有了生意來往。
現在天色已晚,但各家點了燈,繼續生活。
兩人走到一個說書人這邊,這邊雖然說出來的故事都略顯誇張,但八卦在這裡最容易打聽,隻見那說書人口裡說的和店小二方才所言大差不差。
“想當年,妖魔盛行,人界修士成仙歸來,平百妖,滅魔鬼。
“但妖魔鬼怪解決了,孽生。陰陽平衡無法改變,這孽開始橫行霸道。
“本以為妖魔鬼怪孽,五者已滅其四。可往日我們膜拜的仙,竟是妖怪是裝模作樣。
“幸好我們沒有一直被蒙在鼓裡,托月掌門和各大掌門的福。
我們一路殺孽除妖仙,眼下隻要把那些流竄到人界的妖仙掐死,就得以太平了啊!”
“除妖仙,修真神。以後仙是妖,飛升的叫作神。”
夜漪趕忙把西夫人向自己這邊拉了幾步,兩人處在陰影裡。
這說書人說的不好,隻能聽懂了大概,說的磕磕巴巴又不解其意。
兩人不能太晚回去,簡單的聽了聽酒館的風聲又和夜市擺攤兒大娘聊了幾句。
還有幾位大娘看夜漪討喜,回來的時候,兩人抱了一籃子水果。
屋子裡氣氛緩和許多,西許安從床鋪上蹦下來眼巴巴望著籃子:“娘,夜漪,你們還買梨來啦!我要吃!”
西夫人把籃子放到一邊,挑了兩個最大的,擦了擦遞給了西許安和夜漪:“你們吃吧,是有人瞧見夜漪長得乖巧送的。”
“惜栩,打聽的怎麼樣?”
西夫人坐了下來,交代道:“我們現在在西京,過了西京有南臨,再往東是塵河,啟淵國的國都,往後是幽原,雨懸宗就在那裡。”
“南臨附近的哩林山脈,在哪個方向?”方才夜漪兩人不在,西溫願感知到了一絲靈力。
和仙界花火原理相同,算是隻有仙才知道的方法
“莫門主他們那邊聚集了不少人,暫時算是安全的。他們會在那裡整頓一段時間,順便給其他人向他們彙合的時間。”
莫家主……夜漪手心裡捧著梨,心中忐忑不安。
仙界都是一姓一家門,這莫家定是莫輝雨的本家。
師父如今怎樣,身在何處?有沒有遇到危險?
夜漪還在想著,麵前吳叔一手展開地圖,一手撐在桌子上麵,眉頭緊促。
“看地圖不近,南臨往北,左右要趕十多天的路。如果還是原計劃去雨懸宗,不出兩天。”
看來傳送陣雖然能將大家分散逃開。但是要想彙合在一起,卻十分艱難。
眼下整個人界都十分動蕩,人人把仙當過街老鼠,幾人托地方偏遠的福沒有被層層排查到。
但越往人多的地方走,就越危險。
“聽說在啟淵已經到處都有人搜查仙人,進城要用鑒石查驗,我們身上的靈石會和那石頭共鳴,隻要共鳴就會被抓走,是生是死無人得知。”
啟淵國國主能文能武,性子溫和對除孽分外關注,這也使得啟淵安寧祥和。
但對於現在被千夫所指的仙來說,可不是件好事,啟淵國上下一心,這也意味著搜查將更加嚴格。
塵河是啟淵國的都城,但啟淵國主常常外出遊曆住在西京,為的不是彆的什麼,隻是為了這酔峰。
如果你進了酔峰,發現烏泱泱一堆人馬跟著身騎白馬的青年。
那你便是撞見了當今啟淵聖上,明席墨。
所以接下來夜漪等人要想成功與莫辭他們彙合,那就要麼繞路行一個月的路程。
要麼,在聖上眼皮子下麵走,還要不被鑒石發現。
“家主,怎麼辦…”眾人一籌莫展,眼下手裡的銀兩乾糧也不多。
“繞路吧,明天就走。”西溫願開口說完,有些低沉的聲音從門後傳來。
“各位想去哪裡?”吱呀一聲門被推開,竟有一人靠在門框上斜眼瞅著。
不等西溫願開口,吳叔幾人把夜漪西許安往後麵一攬,把手裡的刀劍架在身前,齊刷刷的對著那人。
西溫願向前走了一步,手中長劍懸與半空:“當然是繼續遊曆了。這地方不適合…”
話還沒說完,那人抬手拿出一個墜子,墜子從手裡掉下,鏈子被攥在手裡。
下麵的墜子呈三角形,裡麵發著各色的光芒隱隱發出嗡嗡的聲音。
“這鑒石,普通人家沒有用處。但我正好不是普通人家,手裡也正好有。”
夜漪低頭打量這人,他抬起來的手腕處有幾道疤痕,明顯是刀劍的痕跡,尋常人家又何嘗會接觸這些。
吳叔也注意到這些,這是沒有直接動手,說不定有彆的目的。“你是賊?”
聽見吳叔這麼喊自己,他有些驚訝,隨後開始笑了起來:“哈哈哈哈哈哈哈賊?我可不是賊。”
他從口袋裡抖出一張紙,上麵畫著他的畫像,下行小字寫到:
宗門叛徒殺師滅祖,活捉此人賞黃金萬兩。
鑒石吊墜被收了起來,此時西溫願已經向他衝了過來,刀劍相向。
男子隨手就掏出符紙扔了出去,是符修。
吳叔掏出一把短刀塞到西許安手裡:“少爺,和夜漪快走。”
“西叔叔小心!”夜漪拉著西許安,回身時見那人幾次躲過西溫願的劍,連著又用符紙遮擋了視線,濃霧裡閃出一抹白光。
方才的一切竟然是扮豬吃老虎,這人分明身上有武器,還是認了主的能憑空出現,西溫願分明不是對手。
被懸賞的人,定是有一定手段。這一劍極快,屋子又窄。
西溫願的肩膀開出一個血口,他吃痛的捂住傷口,向後退住。
這“通緝犯”手腳伶俐,竟是把西溫願從二樓拽了下來。
眼見不妙,吳叔沒空管夜漪二人,急忙喊到:“大人!”
玉惜栩也有些慌張,抱起西許安放到窗戶上,又把夜漪拽了上去。
她雙手附在二人身上強行運轉靈力:“許安,夜漪,你們走彆管我們。這人殺師滅祖,能力定是高於我們的。”
“娘?我要和你們在一塊,我不走!”西許安轉過身,死死抓住玉惜栩的手。
夜漪見狀拽住了西許安的手腕:“我們先走,在這裡會讓叔叔阿姨分心的。”
聽了夜漪的話,西許安也冷靜一些,最後大喊道:“娘,爹!各位叔叔!快點來找我們!”
夜漪和西許安拉著手,從窗戶跳了下去,玉惜栩用靈力托住他們,又推了推他們叫他們快走。
通緝犯將一切儘收眼底,隻是說道:“那兩個小娃娃也逃不掉,這周圍全是修士,我又怎會孤身一人來捉你們?”
哈哈哈哈哈,這位大人,你說抓了你們,能不能將功贖罪呢?”
“一個兩個,三個,五個大的兩個小的。就算不夠抵罪,那賞金也夠我逍遙了!”
那人被西溫願一掌震得退了數步,逃亡這些天,竟然還有力氣。
他擦去嘴角溢出的血沫,惡狠狠的盯視西溫願。
“來了,你小子沒騙我們吧?”客棧外傳來稀稀拉拉的腳步聲,是這通緝犯的外應。
他們從門口趕來,正是西溫願撐起身子的時候。
“快看,那人胸口有石頭!”
正是,方才那一劍不僅傷了西溫願更是撕開了他的衣服。
此時西溫願上身子半邊紅半邊白,心臟上一點的位置正是他靈石的位置。
西溫願側過身,暗叫不好,這下怕是凶多吉少了。
幾人被圍困住,插翅難飛。
在西京這樣的地方,最不缺的就是修士,幾人終是不敵。
“真當是我們運氣不夠好啊各位。”西溫願拉住了玉惜栩的手,低聲問:“許安他。”
玉惜栩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柔聲細語的開口:“他安全,我們一起。” 兩人扭頭看向其他三人,皆是目光堅定,大家都明白,大局已定。
西溫願微微俯下身子,用力之下口鼻又溢出鮮血:“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