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住夜漪的是個壯漢,皮膚黝黑身穿著馬甲。
“還不把人放下。”他身旁站著年齡相仿的男子,連五官也是相似的,隻是身形相比要瘦削許多。
他的眼角是微微的上揚,看向夜漪時顯得刻薄嫌棄。
夜漪心裡十分抵觸這種目光,微一側身便從壯漢身上躍下。
他雙手抱著對那位壯漢行了一禮,“多謝。”
壯漢平日裡大大咧咧慣了,看見夜漪有模有樣的道謝,頓時還有些緊張。
他照貓畫虎,學著彎了彎身子。“小孩兒,你彆這麼拘謹。我叫岑俠,他是我哥岑平。”
身後西溫願等人跟了上來,慌忙道。“兩位好,我們是斬孽的路上遇上了些麻煩還……”
西溫願話未說完,岑平便打斷了他。他舉起手晃了晃,道:“好了,哪家斬孽帶著孩子。”
他一直皺著眉不看眾人,這時才稍微抬起頭,本是帶著幾分警惕的。
可瞥見了玉惜栩身負重傷,他猛的頓了一下。
岑平無言片刻,而後語氣鬆了許多。“我這裡有一些簡單的藥物,處理一下吧。”
岑平讓眾人先找地方坐下,一邊拿出繃帶一邊無奈道:“我,不擅醫術,這怎麼辦?”
“仙和人是一樣的嗎?不然找村裡的醫師來吧。”岑俠叉著腰,看向幾人皆是擔心。
可他說的話卻令眾人心頭一緊,夜漪抬頭看著他,他明知道自己是仙,還要接住自己。
眼見家弟口直心快說了出來,岑平隻好解釋道。
“關於仙的事,已經傳的沸沸揚揚。你們拖家帶口的跑到如此偏僻之地,便是岑俠也能猜到你們是仙。”
說完岑平又搖了搖頭,他對外界的傳言一直是觀望態度。
不過是宗門子弟有難,需要拿仙界開刀罷了。
是與不是,跟他們又有何乾係?
玉惜栩傷口已經止血,整個人緩和了些,靠在西溫願身上微閉著眼。
其他人也拿起繃帶把可見的傷口簡單包紮,見母親穩定下來,西許安也就冷靜了下來,擦了擦臉上的淚。
夜漪抬起了手,抓住西許安:“我幫你包一下。”西許安這下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擦傷。
大家得以喘息,緊繃的精神都鬆了許多。
另一邊,岑平將人界關於仙的傳聞都說了出來,眾人皆是不願相信。
夜漪緊了緊自己的衣領,眼下千萬不能叫人看見靈石,引來殺身之禍。
他身邊坐著岑俠,正嘟囔道:“不管他們怎麼說,你們就在這裡先休養是吧!他們那套我不管!”
“各位大可暫時留下休養,藥物和食物我們都是有的,也不會去告發你們。”岑平拿出一物,上麵印著雨懸二字。
“我們隸屬於雨懸宗,前幾日宗主們特發此物,一是表明雨懸不會以任何方式參與揭禍,二是雨懸門下所有人,無條件幫扶可能逃生的仙人。”
竟是這樣,人界的宗門有這般決心和凝聚力,實在難得。
“隻是…眼下外頭情況是如何都不好說,還請各位先考慮好往後吧。
“到時候他們不講理的大肆搜查,這裡就藏不住了。”
岑俠收拾了一下往樓梯走去。“我去和夥計們打聲招呼,你們方才路過他們應該也知道。”
可謂絕處逢生,眾人緊繃的心情都得到了放鬆。
休養幾日,夜漪幾人漸漸對這裡有所了解。
這裡就是一座地下城池,因為外麵沙塵侵襲,天氣時好時壞,晚上還有孽遊蕩,所以人們找到了這樣的方法居住。
不問世事,過著自己的日子。
這幾日相處,夜漪也與岑家兄弟漸漸熟絡起來。
西溫願喬裝打扮,負責探查外麵的情況,也想辦法聯係到了幾位熟人。
但就目前狀況來看,自己這邊有岑家兄弟掩護,其他人就不容樂觀。
突如其來的變故打了個措手不及,加上人界人數眾多,還有孽和煜家的裡應外合。
在謠言的加成和生命威脅之下,沒有逃出仙界的人,幾乎是沒可能存活了。
用各種辦法逃出的也不在少數,隻是逃到了人界就是入了虎穴。
現在外麵已經把仙當成了過街老鼠,更是把仙的價格吵到了天價。
仙被和靈芝人參,丹藥,歸為一類。
多虧夜漪他們在的地方比較偏遠,加上這個村子都是跟隨雨懸宗,這下才使得眾人能安穩養傷。
聽聞主戰門派已經開始全麵搜查,甚至和反對宗門有過摩擦。
西溫願帶著大家收了行李,一直留在這裡也不是長久之計。
“我家夫人的傷好的差不多了,這幾日我們就動身,去彆的地方了。”
隨後西溫願衝著眼前的岑平深深鞠了一躬:“這些天多謝,給你們添麻煩了。”
“不必,你要多謝夜漪小兄弟,你們仙界對煙漠知之甚少,不敲那塊板,我弟弟也不會出手的。”
一邊夜漪隻是搖了搖頭,自己多出十幾年的記憶能幫上忙就好。
外麵已經徹底對仙進行通緝誅殺,私藏仙人,是重罪。
是時候離開了。
“門主,此地暫時安全。人界修士還沒有功夫排查山林。”一名修士上前來,把大致情況說明。
莫輝雨和白沐衍站在莫辭身後,現在以莫辭為首,大約六十人藏身於此。這幾日經過指揮安排,已經有初步的分班部署。
本該是白沐衍這位神主帶頭,可眼下他卻一蹶不振。
繁曉,白沐衍手裡緊緊攥著它。
他攥的用力,恨不得讓它粉身碎骨。莫輝雨瞧見,抬手抓住白沐衍的手腕,把繁曉拽了出來。
上麵掛著的銀鏈已經斷了,再攥下去真有可能會碎掉。
要說白沐衍為何如此激動。那隻有一個原由,繁曉是何物?神器。
每件神器都有獨一無二的特性,神技。
而繁曉的特殊之處便是——占卜。
大事小事凶事喜事,繁事皆曉,才得以此名。
白沐衍武功並不好,甚至可以說是完全不行,稍微認真一點的同輩修為都高他一大截。
要不是白沐衍的父親德高望重,又有神器加持,白沐衍神主的地位怕是不服民心。
可是這次,繁曉沒有任何預兆。問題出在哪裡?
莫輝雨知道,他太過於依賴手裡這東西,無奈道:
“師兄,繁曉是誰給的你便去找誰,事已至此,眼下活著是最重要的。”
繁曉的來曆,要從第一次孽動說起了,當時仙界也是這樣措不及防。
損傷慘重,而當時有好幾把神器被損壞,甚至有的下落不明。
繁曉並不在那些神器的列表中,繁曉是後麵才到白沐衍手裡的,而將它帶到白沐衍麵前的,正是雲仙。
雲仙本是一名半仙,也就是仙和人所生之子,身世更是值得一說。
雲仙的父親是當今秋遐大國的聖上。
皇帝修武,靈根頗為難得。
雲仙也遺傳到了很好的靈根,但秋遐聖上年歲已高,就算拖修習的福得以延年益壽,也終究是人去樓空。
而當年雲仙正值青年,加入聖上留有子嗣不多,雲仙就成了當今太子。
至於為何好好的太子不當,跑到仙界來“看門”,雲仙不曾提過。
而在雲仙駐足仙界這幾年,秋遐的變化,也無人可知。
雲仙隻是拿著皇室的神器,就跑來投靠白沐衍。
而當時的白沐衍正孤立無援,找到了這麼一個靠山,任誰都會毫不猶豫的接受。
回過神來,莫輝雨道:“看來皇室也被糊弄了,拿個半真不假的東西當寶貝。”
白沐衍緩了口氣,道:“也不怪雲仙,他幫咋們殿後,如今身在何地是否受傷皆不知,該如何是好。”
“很多人都下落不明,還有夜漪…”白沐衍麵露擔憂之色,又提起了夜漪。
莫輝雨一隻手順出耳後頭發,在指尖繞啊繞。
“師兄不必擔心,那神融束可是留下來的神器,假不了。
“所以他此時定不會有性命之憂,西許安那小子也在他身邊,我也和西家主說了這事。”
白沐衍聽了這話倒是急了:“他無性命之憂,但他會怎麼想,被你拋下,他的師父不要他了。”
他的師父……不要他了。
“你就沒半分真心待他?”
莫輝雨愣了,他想他是有的。
他為夜漪找蠱毒蹤跡跨過一個大國,他也真心實意的對夜漪好,也有在耐心教導,陪伴,更會時時刻刻關注他的情況。
每每看見夜漪那眼睛,總覺得裡麵裝滿了期待,裝滿了欣喜。
可他知自己整日投身學術,搞自己的理論,這樣的自己不適合當他的師父。
他曾想過叫白沐衍教他,也曾想過交給雲仙或者把夜漪托付給父母。
可終究沒有,或許是實力不合適或許是不舍,自己配合一下,等一個時機,放夜漪走吧。
這樣可愛的小孩不應和我同行。
“不曾。”莫輝雨撇過頭,抬頭看著:“師兄知道我脾性如何,和人相處不過裝模作樣,你我就算剛對上臉,不論深仇大恨還是甜言蜜語,照樣張口就來。”
“我隻是履行責任,對他好,並不需要半分真心。”
“你當真是…”白沐衍攥緊了拳,他當真覺得莫輝雨。
“無可救藥?”莫辭的聲音從後方響起,與莫輝雨的平靜相反,他臉上眉毛緊緊促起,有些克製隱忍。
莫辭把莫輝雨攬了過來,道:“神主,莫家的兒子,乾了什麼事說了什麼話,旁人可以議論可以不滿,但不可以指使,更不可以讓他更正。怎麼說怎麼做,由我們家裡麵自己溝通。”
“莫叔叔,我。”白沐衍垂眸,他想辯解的,又無力去說。
他知道還是回避的好,想了想還是喃喃道:“我去瞧瞧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