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1 / 1)

愛瑪小姐 叢霜 4525 字 6個月前

首都中央舞團女孩的飯後談資,一個是舞團頗有聲望的男演員尹丞追許知意,一個是和許知意不對付的女演員沈璐,見了許知意跟老鼠見了貓似的。

兩人走一道,沈璐主動落後她兩步,姿態卑微如一個後輩。

總之,都和許知意有關。

她公開在舞室裡跟沈璐撕破臉,舞團裡的女孩們對此嘖嘖稱奇,可她們不知道許知意因此清閒了好一陣。

練舞,下班,許知意不受流言蜚語的侵擾。

走廊裡,她和舞團的同事打過照麵。

哥哥許西洲說要接許知意下班,順便買些衣服首飾再吃頓飯。

這一條龍的服務,許西洲無非就是想在外麵磋磨時間。

阮青雪操心許知意的婚事,哥哥許西洲比她還大上幾歲。兒子什麼時候結婚,阮青雪操的心還要多。

相親安排見縫插針,許西洲辛苦工作完,私人的空閒時間所剩無幾。

相親的女人或隻見過幾麵,或是第一次見麵,他還是覺得和親妹妹相處的時光怡然自得。

許西洲的副駕駛是留給妹妹的,純黑內置的車子,孤零零的一抹亮色是許知意綁在鏡子上的綢花裝飾。

“知意馬上要下班了,我接了她送你去西山。”

“不要緊。”

謝玉成坐在後座,西裝褲貼合的膝蓋放置在小桌板下,矜貴從容。

金屬光澤的電腦開著機,是雪地銀光的冷感。黑色背景下,紅紅綠綠的折線,一秒跳動的數據,看得人眼花繚亂。

謝玉成有讓人欣賞他的能力,每一次談話結束,許西洲就將兩家合作的範圍擴大。

上市如此之短的年輕集團,如今竟然和曆史悠久的許氏集團到了密不可分的地步。

合作方許西洲以未來家人的身份,親自送謝玉成,昭示他的態度。

即便在許家和謝家對立的生意場上兵戈相見,私下裡,他們依然要成為無血緣關係的家人。

許西洲的車停在舞團的正門口,許知意走不了幾步就能坐上去休息。

“哥,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許知意披著頭發,冬日摧枯拉朽的枝條生出了新芽,春天回暖,她的圍巾在弧線優美的脖子上消失不見。

許西洲踩下油門,“行了,彆幸災樂禍了。你小心點,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風水輪流轉!”

許知意搶了哥哥的話,尖脆的聲音仿佛是咬開了細細的嫩藕節,生澀中清甜回味無窮。

銀色的筆記本電腦計算運行,謝玉成的手下彎,冷硬的金屬質地的外殼,刀尖寒光般的光澤巡回。

白色絹花流轉著綢緞布料的華光,後視鏡裡,許知意的上唇比下唇更有肉感,介於紅與粉的顏色漸漸加深,在下唇漸漸稀薄,映現出珍珠白的牙齒。

薄霧彌漫的清晨,生長著沒有完全成熟的漿果,紅粉的漸變延伸到莖部,留下一圈圓潤的白色頂部。

“你說了,我說什麼呀,知意。”許西洲笑得眼瞼下的臥蠶輕微鼓起。

許知意毫不客氣地說:“你老是講那幾句,傻子都能猜出來。”

“我反應不快嗎?你不誇我就算了,還把罪怪到我身上,讓妹妹背黑鍋。”

妹妹伶牙俐齒,許西洲認栽般地服輸道歉說:“不敢不敢,是我詞彙量匱乏,妹妹都聽膩了,當哥哥的也不知道換個詞。”

許知意興致勃勃地說:“對啊。你妹妹這麼好,你還說,有什麼可說的呢。”

許西洲示弱道:“不說了,妹妹大了說不得。”

兄妹間的談話私密,許西洲像是完全換了一個人,在外執掌許氏的成熟男人,在家成了一個妹妹的哥哥。

在謝玉成麵前,許西洲沒有維持形象,這是肯交付的真心。

說起來,謝家兄妹與許家兄妹的相處模式截然不同。

謝玉成是中法混血,不同於亞洲人的黑發黑瞳,他是能一眼辨出的異類。

生母法國的血緣帶給了他西方大理石神像的英俊,同時也為他招來了麻煩。

謝今安剛會說話,就似乎意識到了哥哥的與眾不同,年紀甚幼的她發出了“哥哥是生病了嗎”這個疑問。

孩童的稚嫩是無意為之,但是仍舊讓人感到尷尬與不知所措。謝玉成太不一樣了,以至於不能在周圍人的麵前隱藏。

妹妹謝今安孩提時代就知道自己有個領養的哥哥,謝玉成精通樂器,心思細膩,成績優異,是一切優秀的結合體。

謝今安崇拜她的哥哥,在家庭遭遇飛來橫禍的時候更無比感謝她的哥哥。

前座歡聲笑語,謝玉成平和地凝聽,像是靜聽留聲機上的黑膠唱片低速轉動。

“哥哥沒有生病,他眼睛和頭發比我們漂亮,是上天賜給他的禮物。”

方蘭芷注視著謝今安懵懂的眼神,仿佛在講一個奇幻的童話故事,“你是我生下來的,哥哥是上天送給我的,是給我的禮物。”

聊天的話題由生活轉向了工作,許西洲象征性地問了幾句。

許知意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淺顯地回答說:“工作還好,我們才在首都劇院表演完舞劇。”

“你都不知道,謝玉成竟然找過來了。”

許西洲詰問道:“他過來怎麼了?這麼討厭人家,上次不是還約他打球嗎?”

哥哥不由自主地追問,明晃晃話裡話外流露出了偏袒維護。

“我憑什麼要喜歡他,”許知意不樂意地一撇嘴巴,“再說了,上次是上次。”

打網球是為了撮合唐清淑的姻緣,又不是想跟謝玉成改善關係。

見麵鐘情,放在許知意身上可不管用。

許知意的外貌條件,算得上獨一份的清新豔麗,即使是素色寡淡的衣服,穿出來也是華美矜貴。

有卓然的美貌,過人的才華,她的眼光被抬高到了挑剔得刻薄的程度。

“謝玉成長得……”許知意回想起男人的臉,蘊秀分明,是東西方結合得超卓的產物,她說不出一般之類違心而尖酸的話。

“長得還算可以,隻是知人知麵不之心。”

許西洲的手打著方向盤,此時加了些力氣,沉聲說:“知意,不許這麼沒禮貌。”

“怎麼了,為什麼凶我?”許知意不明所以,曆來疼愛她的哥哥今天反常地中斷了他們談話。

許知意懂得分寸,在公共場合她不可能情商低到說出來。

許知意悵然若失地沉默一晌,密閉的車裡,沒有第三個人,她還抱怨不得謝玉成了。

“玉成,我說話用詞不當,知意誤會了我的意思,跟我慪氣呢。”許西洲開著車,連聲彌補道。

他的話對於謝玉成無異於亡羊補牢,之前麵對謝玉成,許知意的討厭都擺到明麵上來了。

哥哥的聲音向後傳去,許知意隱藏住錯愕的情緒,眼睫和上眼皮細微地抖動。

他都聽見了。

果然,謝玉成端坐在黑得嚴絲合縫的皮質座椅上,手合住了筆記本電腦。

黑色茫茫,他秋天氣息的棕色頭發,顏色醇厚如同濃稠的咖啡液,美而謙卑。

長得還算可以,知人知麵不知心。謝玉成挑眉,這是在說他人麵獸心。

“沒關係,你知道,”謝玉成說:“我從不以小人之心渡君子之腹,不會跟許小姐計較的。”

她還沒跟謝玉成計較呢。

許知意背對著謝玉成說:“我不知道謝先生上了我們家的車,叫旁人看見了還以為你謝玉成請不起司機。”

電腦黑屏,五光十色的金融戰場頃刻間偃旗息鼓,“許小姐言重了,早知道你不歡迎我,你哥哥不該請我上車。”

許西洲在駕駛座開車,謝玉成坐在後座,如此熟悉的座次。

這不是給人當司機,這是在乾什麼?

許西洲允許謝玉成上了車,不告訴許知意就算了,憑什麼正大光明聽她的隱私。

“哦,原來我該歡迎你。”許知意說:“上車第一時間不跟車主的妹妹告知一聲,家裡教的禮儀規範,謝先生是吃進肚子裡了嗎?”

車裡的氣氛劍拔弩張,不過是一場披著體麵外衣的吵架。

許西洲深知妹妹的脾性,這時候越替謝玉成解釋越惹她生氣,“知意,我們家裡也不是這樣教你的。是我考慮不周,我先送謝先生回去,剩下的等會兒我慢慢跟你解釋。”

許知意眼眸懶散地低垂,手似握非握,抵在膚質細膩的下巴尖上,產自阿蓋爾豔彩藍鑽的戒指反射到玻璃,給車窗外的景色升起了一輪月亮。

圍著藍暈的月亮清冷,她臉上的表情嘲諷。

許西洲請她吃飯夾帶著躲避相親的不純目的,許知意體諒哥哥,不跟他計較就是了。

她散了練舞的頭發,提前梳好,又戴上了戒指。

結果整這麼一出。

許西洲躊躇片刻,壓抑著聲音道:“大小姐,祖宗,我求你了。”

許知意隻留了一個後腦勺,連頭發絲都能看到她的不虞。

誰知道兩人之間發生了什麼,許西洲本是想創造一個見麵的機會,兩個身負婚約的人改觀一下會好很多。

妹妹多才多藝,謝玉成謙謙君子,怎麼不能互相心生好感。

現在看來,搭姻緣線這事不行。兩個人見麵就掐,跟記仇的幼兒園孩子似的。

許西洲集中注意力,如釋重負地呼出一口氣。

“停車,我要下去。”

“你說,你要乾什麼?”許西洲瞪大眼睛看向許知意,“晚上不是要去拍賣會買幾件東西,挑你喜歡的。”

許知意的手拿下來,放在了包上,像是時時刻刻準備下車,“不了,我沒有這個興致。”

他們都不缺錢,買幾個億的珠寶算什麼事。平常許西洲買珠寶哄她,許知意配合罷了,真當她好哄。

謝玉成沉靜如水,抬眸掃過這對因他而吵架,分立兩側的兄妹。

“西洲,左邊停車。”

許西洲頓感壓力山大,“玉成,你怎麼也要下車?你彆跟她一般見識。”

許知意包上的手猛地一抓,正要發作的時候,聽見謝玉成淡淡道:“我的車到了。”

許西洲靠邊停在樹影下,一輛黑色邁巴赫已經趕了上來,西裝革履的司機降下車窗。

司機彎腰拉開後座的車門,尊敬道:“先生,請。”

謝玉成的電腦到了司機手中,他的告彆口吻正式,是跟員工開會的公事公辦官方感,“許小姐,今天是我唐突了,再不會有下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