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導購定期會選擇一些產品,來不來看阮青雪可以自行決定。
媽媽有出來買禮服的興致,許知意第二天驅車來到了高級定製工坊。
工坊隻會接待特定的客戶,阮青雪和許知意進去後就關上了門。
簡約的白色房間鋪設著長毛地毯,不耐臟的純白色,是富人的專屬。
導購的細跟高跟鞋踩上毯子,柔軟的羊毛毯消除了噪音,環境是極致的安靜。
茶幾上擺放著起泡酒和甜點,乾玫瑰花瓣浸潤在酒裡,粉紅的酒水玫瑰香味淡淡。
導購向阮青雪推薦了幾件高雅的中式禮服,清風竹影,剪裁得體。
阮青雪揮手,導購會意,把幾件禮服掛上了衣架。
“知意,你到底怎麼想的?”
許知意伸手拿酒的手一拐,阮青雪不讚成她喝酒,許知意在媽媽麵前能不喝就不喝,要不然就是悄無聲息地喝上一口。
她正大光明地說:“媽媽,我不想和謝玉成結婚。”
阮青雪究根問底:“你是不想和謝玉成結婚還是不想結婚?”
許知意不假思索地回答說:“我不覺得結婚對我有什麼好處,我有愛我家人和我愛的事業,衣食無憂,生活富足。為什麼一定要結婚呢?”
阮青雪頓了頓,她其實有點理解關如越了。
等他們百年之後,許西洲也有了家庭要照顧,許知意隻能和孤獨相伴。
關如越的出發點是好的,隻是選的結婚對象不好。
許知意悄聲喝了一口酒,平靜地說:“而且,結婚會帶來爭吵和不必要的麻煩,這些問題都會降低我的生活質量。”
“知意,我和你爸爸就是例子,我們過得很好。”阮青雪苦口婆心地說:“正確的婚姻會給你一輩子的幸福感。”
家長致力於給孩子他們認為好的,而不是孩子所想要的,這是問題所在。
許知意撒嬌說:“媽媽,我還想再多陪你幾年,你這麼希望我嫁出去嗎?”
無法改變媽媽的想法,許知意隻好往後拖幾年,反正她還年輕。
阮青雪伸手摸了摸女兒的頭發,寵溺地說:“當然不希望,媽媽舍不得知意。”
導購敲了敲門,放大了聲音,“夫人,盛夫人來了。”
阮青雪請好友進來,“知意,來跟阿姨問好。”
許知意乖巧地說:“阿姨好。”
盛夫人端詳著許知意,微笑說:“知意,好久不見了。這事我兒子,盛明韶。”
盛明韶是盛家長子,鼻梁上夾著一副金絲眼鏡,黑發剪得短,西服熨燙得板正。
他伸出手,仰起頭,分了兩眼給許知意,說:“許知意,好久不見。”
許知意遞上手,輕輕一握後迅速分離,“好久不見。”
盛明韶這種打招呼的方式,她聯想到了十八世紀的英國人,有股縉紳氣。
“這麼生分作什麼,”阮青雪的欣慰目光在盛明韶身上,扭頭說:“知意比你小幾歲,要叫一聲哥哥。”
許知意隻是笑笑不說話,同樣,盛明韶也是靜觀其變。
叫許氏集團的千金一聲妹妹,首都豪門多少貴公子都沒這個膽子和福氣。
一個級彆的盛家,作為長子,盛明韶都是等著人諂媚他。
熱臉貼著許知意後頭叫妹妹,他做不來。
阮青雪旁敲側擊道:“都長這麼大了,在生意場上還習慣嗎?”
盛明韶推了一下眼鏡,“沒什麼不習慣的,父親看重我,家裡的生意基本都接手了。”
盛夫人故作頭疼地說:“常言說成家立業,我不擔心明韶的事業,隻擔心他的婚姻大事。”
“像我們這種人家,還是找個門當戶對的,要不然合不來。”阮青雪看了一眼許知意,肯定地詢問:“知意,你說是不是?”
許知意對上盛夫人的眼睛,“對,兩個人相處,首要的就是價值觀相同。道不同,不相為謀。”
盛夫人不動聲色走過去,留下兩個年輕人,“知意啊,我和你媽媽挑衣服,你們兩個出去逛逛吧。”
阮青雪附和說:“去吧,知意,不用在這裡陪我了,怪無聊的。”
事已至此,許知意怎麼會不了解媽媽的心思。
看似是兩個姐妹約在了一起選宴會禮服,實則是兩家孩子的變相相親。
出了工坊,許知意走了幾步,便坐在了吧台的高腳椅子上。
擦拭玻璃杯的服務生放下酒杯,“請問,兩位需要點什麼?”
許知意要了一杯荔枝氣泡酒,“不加冰塊,常溫就好。”
“你呢,想喝點什麼?”
盛明韶整理了一下袖口,仍舊站著,“晚上還有酒局,我就不陪許小姐喝了。”
聽著這有些傲慢的語氣,許知意捏著酒杯,挑眉說:“晚上有酒局啊,那可得多喝兩杯,拉不到生意,你的幾個弟弟可都在後麵等著。”
等著乾什麼,當然是落井下石唄。
盛明韶瞅見許知意手上的酒杯,脾氣上來了,“許小姐不在生意場上,少指點彆人為好。”
許知意喝著酒,好笑地嘟囔道:“不是吧,真有人以為我不搞投資。”
先不說許氏集團的繼承人許西洲對許知意言聽計從,就是許知意手裡那些用錢砸出來的生意也夠盛明韶喝一壺的。
許知意表麵一心跳舞,但是出生在從商世家,又怎麼可能一點商業不涉及。
她歪著頭,半是玩笑半是威脅地說:“盛家的產業我也有涉及,你最好小心點說話。”
盛明韶顯然被這話驚到了,站著一動不動,好久才回過神來。
他慣常看不起這些被家族嬌養的小姐,卻是第一次遇到了如此直白的警告。
許知意轉了轉椅子,他這麼站著不累嗎?
“我媽一定告訴你了,我對聯姻對象不滿意。剛才我媽的話你也聽到了,她想讓我跟你相親。”
許知意仿佛在思考什麼,“你似乎不感興趣?”
盛明韶要是有相親的意思,這個態度未免太欠揍了。
“許家跟盛家門當戶對是不錯,”盛明韶透過鏡片,正視著許知意,眼睛眯了眯,“許小姐既然有了聯姻對象,我又何必去攪渾水。”
盛明韶是盛家長子,正是逐步接手家族生意的關鍵時刻,插足許家跟謝玉成的婚約,恐怕到時候自己也難脫身。
許知意沒把希望寄托在盛明韶身上,聽見了回答不覺得失望。
充滿資本的社會裡,可用一切交換利益。生意場上的祖祖輩輩都是如此教導,然後靠著這套原則包攬一代一代的財富。
杯中胖圓的荔枝漂浮出酒麵,粉色的酒水染紅了瑩白的荔枝肉。
“你幫我一把,這個生意你敢不敢做?”
麵對突如起來的發問,盛明韶沉吟半晌,遲遲未答應。
他權衡著利弊,計算著和謝玉成作對的風險,無可奈何地搖頭。
謝玉成,這個人的手段太狠。
年紀輕輕上升了階層,一般人該是年輕氣盛的張狂,心高氣傲便有弱點,落得讓首都幾個大資本分而食之的下場,謝玉成卻不然。
他沉穩得像是燃燒的沉香,不急不躁,伺機而動,一直燃燒到時間的儘頭。
謝玉成不是闖入這個圈子,而是天生屬於首都的圈子。
許知意索然無味搖了搖酒水,“風險越大,回報越高,膽小鬼賺不到錢。”
“你根本就不明白,在盛家,我做了多少努力,父親才能認可我。”盛明韶煩躁地說:“我不像你,全家都寵著。”
許知意的激將法刺激到了盛明韶,他說出的惡言惡語許知意早就在彆處聽過了。
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許知意放下酒杯,打斷了吵鬨,“再會。道不同,不相為謀。”
許知意撚了一片切好的血橙,散了嘴裡的酒味,推開房間門,朗聲說:“媽媽,禮服試好了嗎?”
阮青雪手裡是一件淡青色露背禮服,寬鬆的裁剪,柔軟的布料高高墜落,拉高了下半身的比例。
“這件怎麼樣,顏色淡雅,不張揚。”
“好是好,裙子長了一截。”許知意折起裙子,大致丈量了一下,“工坊縫製的手藝不如家裡的裁縫,帶回去改吧。”
頂層的有錢人不愛穿牌子衣服,他們追求衣服的品質,這倒是有點返璞歸真的意味。
許家還保留著老輩的傳統,家裡配著裁縫,可以隨心所欲定製衣服。
高級定製的衣服會根據賣家身材進行修改,設計師改完會送達進行二次試穿,修修改改麻煩又浪費時間。
阮青雪想著也是,“禮服是你盛阿姨幫我選的,她眼光毒辣,一眼就相中了這件。”
盛夫人笑容滿麵,“知意,你媽媽的眼光才是慧眼識珠,光我看重有什麼用呢。”
私人導購將衣服拿走包裝,許知意客套說:“盛阿姨選到合適的衣服了嗎?”
“當然。”盛夫人展示給許知意看,長款的香檳色禮服,露膚度低。
禮服什麼的是其次。
盛明韶姍姍來遲,麵色不見得有多好。
盛夫人專注於兩人的進來的次序,笑容如加了大杯水稀釋的砂糖溶液,淡得措不及防。
挑選禮服的任務完成,許知意提出先行離開。
幾人紛紛起身,門口的導購彎腰送走主顧。
服務生包裝著香檳色禮服,巨大的雪梨紙包住衣服,嘩啦啦地裝進巨大的箱子裡。
“明韶,來之前我跟你交代過,你怎麼不聽話呢。”盛夫人撐著額頭,“你爸爸看重你,你也要抓住機會。許氏的生意,聯姻是最快的法子。”
盛明韶說:“媽,壞了謝玉成的婚約,你以為我能好過到哪裡去。”
“他,”盛夫人嗤了一聲,擺手說:“根基不穩,能翻什麼大浪。關如越也是老糊塗了,說好聽點叫新貴,跟暴發戶有什麼區彆。”
眼見與盛夫人意見有了分歧,盛明韶臉色發青,重複了多少遍了,她總是不相信。
明明沒有交過手,怎麼敢說出輕視的話,難怪輸給父親找的情人,讓那兩個私生子進了門。
盛夫人隨意指了指帶過來的人,讓她把衣服送到車上去。
“過兩天的晚宴,你跟我一起去。”
盛明韶的胸口仿佛被勒住,煩亂地大吵,“你還讓我見她,我們根本就不可能。”
盛夫人的臉頃刻間變幻,壓抑著聲音說:“你不可能,那小賤人的兩個兒子就可能了。”
私生子進門,是盛夫人一生的傷痛。
望著母親咬牙切齒的癲狂樣子,盛明韶一樣氣憤不已,他捏緊拳頭,“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