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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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過了多久。
也許隻是一瞬,桑渡察覺到天馬漸漸放緩了速度。
她仍舊被盛逾護在懷裡,耳邊,傳來了另一個人的聲音,“宗主,這是……”
“把他帶走。”盛逾低聲道,這個他,應該是指方朔。
桑渡心裡有些癢癢,她小心翼翼地抬手,輕輕放在了盛逾的小臂上。
盛逾察覺到手臂上,傳來輕微的力道,低頭去看,桑渡雙手輕輕放在了自己的手臂上,圓潤的指甲抵著自己的衣服。
“盛逾……”桑渡仰起頭,她看向護著自己的人,眼眶忽地有些發燙,她張了張唇,卻沒能說出什麼來。
盛逾的視線落在桑渡的指頭上,過了好一會兒,才低聲道,“彆怕,那人已經沒有傷害你的能力了,宗堯會將人帶回須彌宗去,沒事兒了。”
隻是聲音略有些低沉。
桑渡察覺到盛逾的視線落在了自己身上,她這才恍惚地想起,自己還穿著嫁衣。
“我……”桑渡眨了眨眼,她有些磕磕絆絆地解釋,“我是想救一個小姑娘,她被方朔影響,命不久矣,原本……原本是我替她出嫁,勾得方朔出手,這樣,謝……謝師兄同阿昭姐姐,才能出手降伏他。”
盛逾沒說話,他隻是抬手,替桑渡將有些淩亂的頭發彆至而後。
見麵前的人沒有什麼回應,桑渡略有些心慌,她動了動唇,還想再解釋什麼,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先前生死攸關的檔口,桑渡不覺得有委屈或是想要落淚,可現在,分明一切都解決了,她卻鼻子酸澀極了,尤其是在盛逾沉默的檔口。
“桑桑——”沈慈昭的聲音響起,桑渡的眼淚在聽到沈慈昭聲音的瞬間落了下來。
盛逾的指頭輕輕顫了顫,他垂眸去看,手背上,是一滴淚。
他像是被電到了一般,怔怔看著那滴淚許久,而後緩緩鬆開了環在桑渡腰間的手。
盛逾先跳下了馬背,而後抬手扶著桑渡。
桑渡踩在地上,才又察覺到腳踝處鑽心地疼。
沈慈昭已經衝到了桑渡身邊,她的視線在桑渡身上逡巡著,視線觸及脖子上那成片的紅後,沈慈昭險些站不住。
反倒是桑渡看起來,要比沈慈昭冷靜些,她雖在哭,卻是還能安慰沈慈昭,“阿昭姐姐,彆擔心,雖然受了些傷,但沒什麼大礙。”
沈慈昭這才扶穩了桑渡,她吸了吸鼻子,看向一旁有些狼狽的謝安淮,“你信誓旦旦地同我保證桑桑不會有事,這便是你保證的結果嗎?!”
謝安淮沒有說話,他的眸光落在桑渡身上,那團來曆不明的黑霧是在盛逾一行出現後消失的,怪異極了。
桑渡看了眼謝安淮,隻是她又飛快地移開視線,好似並沒有看那一眼一般。
“宗主。”宗堯氣喘籲籲地跑了過來,他停在了盛逾麵前,視線卻是不住往桑渡身上飄。
未來的宗主夫人,穿著嫁衣,看著有些狼狽地出現在這林子裡。
宗堯腦子裡閃過好些個念頭,他不由有些擔心,這事兒若是傳回去了,那些本就不喜歡桑姑娘的老前輩,不是更要給人臉色看嗎?
“處理好了嗎?”盛逾看向宗堯,開口道。
宗堯最近,總是心不在焉的模樣,看來是自己不怎麼管他,這才這般散漫。
宗堯心頭打了個顫。
他跟在盛逾身邊已經許久了,對盛逾不說百分之百的了解,卻也敢說這世上,少有比自己還知道盛逾心思的人了。
你彆瞧人現在沒什麼表情,和平日裡沒什麼區彆。
宗堯卻是清楚,盛逾正在生氣。
宗主生氣的時候,並不外露,隻是一雙眸子更顯漆黑,叫人不敢直視。
“人已經和先前白紋黑虎的屍體關到了一處,宗主,咱們先去莊子上吧。”宗堯小心翼翼道,“桑姑娘這一身的傷,莊子上有咱們的藥修在,免得落下什麼隱患。”
盛逾沒說好,也沒說不好,他轉哞看向桑渡,“須彌宗在這附近有個莊子,要是不嫌棄,便去莊子上休整兩日。”
桑渡點了點頭,看起來仍是有些委屈,又有些可憐。
她抬腳想要走兩步,下腳的瞬間,卻像是踩在棉花上一般落了空,身子晃了晃,朝著地上栽了過去。
好在盛逾站得近,他伸手扶住了桑渡,“可是剛剛在天馬上傷到了?”
桑渡也有些不清楚,腳踝上的傷是什麼時候弄到的了,解釋起來也頗有些麻煩,索性順著盛逾的話,“隻是扭到了,不是什麼大事兒。”
盛逾微微皺眉,他盯著桑渡好一會兒,忽然往前走了半步,而後將人打橫抱起,“是急從權,還請桑桑莫要在意。”
說著,盛逾臉上的表情又如往常般平淡,他看向沈慈昭,“沈姑娘,我想你們應該還有些事情需要善後,我先帶桑桑去處理一下傷口。”
沈慈昭抿了抿唇,的確,宋珍姑娘那邊還沒有完全了結。
“那便勞煩盛公子照顧好我們桑桑,我同師兄解決完宋家的事後,就去莊子上尋她。”
盛逾點了點頭,而後便抱著桑渡大步離開。
宗堯跟了上去,還不忘給沈慈昭指一指莊子的方向。
桑渡從方才見到沈慈昭的委屈情緒中漸漸好轉,她抬眸看向盛逾,而後收回視線,轉而再抬眸,幾次三番,卻始終沒有說話。
盛逾雖一直沒有低頭看桑渡,卻是知曉她這一係列的動作,“是哪裡痛得厲害嗎?”
桑渡連忙搖頭,她小聲道,“宋珍姑娘的狀況很不好,她瞧著比我還要小兩歲,總不能當真眼睜睜地看著她去死,能幫一幫,我便想著幫一幫……”
隻是,尚未出嫁的女子,穿上嫁衣嫁給另一個人,就算是假的,叫人看見了,心裡總會咯噔一下的。
桑渡垂著眼,她心裡長歎了一口氣,盛逾的出現,雖說解了燃眉之急,可他若是因為這件事羞惱,這婚事又成不了了,該如何是好呢。
見懷裡的人忽然沒了聲音,盛逾垂眸去看。
桑渡垂著眼,看起來有幾分委屈,她身上的嫁衣,左破了一道右缺了一塊的,頭上的發冠也是,歪著,少了半截,看著好不狼狽。
“下次再想救人,總要先顧好自己的安危。”盛逾道,“我看你那個師兄,也不像個靠譜的。”
桑渡沒說話,救宋珍這事兒,沒什麼問題,這次自己受這麼多罪,是錯看了謝安淮。
所以,現在盛逾數落起謝安淮,桑渡也沒有替謝安淮辯駁,隻是垂著眼安靜地聽著。
盛逾頓了頓,“這次的事情,最好的法子便是直截了當地殺了方朔。”
他說得雲淡風輕,“方朔死了,你口中的那位宋珍姑娘,自然也就好了。何須像現在這般,要你以身誘敵,傷得不輕。”
桑渡這才抬頭看向盛逾,她唇顫了顫,過了好一會兒,才低聲道,“可是先前,方朔並沒有像方才那樣,一副妖邪的模樣,他和常人無異,也不曾當真沾染上人命,若是殺他,阿昭姐姐同謝……同謝師兄,便要遭雷劫,便是不死,也得沒了半條命。”
盛逾又看了一眼桑渡。
過了一會兒,他才緩聲道,“所以我說,你那位師兄,行事並不穩妥,他想要當好人,卻又沒有十足的把握能夠保證你的安全,倘若是我……”
盛逾的聲音止住,桑渡有些奇怪地看了盛逾一眼,而後抬眼回望,原來他們已經到了莊子外。
桑渡探著腦袋,左瞧右瞧,有些奇怪,“怎麼須彌宗在這裡會有一座莊子?”
“沂夢澗離此處不算太遠,算是須彌宗最靠近沂夢澗的據點。”盛逾解釋道,他已經抱著桑渡進了莊子。
莊子裡的人不算少,盛逾將桑渡護在懷裡,眾人見到他,紛紛低頭行禮,喚一聲宗主,並沒有人多嘴問桑渡的事情。
盛逾抱著桑渡一路進了客房,而宗堯緊隨其後,他手裡抱著乾淨的衣衫。
盛逾將衣衫遞給了桑渡,“你先換一身乾淨的衣服,我等會兒替你將身上的傷口一一處理了。”
桑渡點了點頭。
身上無一處不再痛的,好在宗堯送來的衣裳最是柔軟,穿在身上,並沒有磨得那些淤青更痛。
盛逾似乎一直等在屋外,等桑渡出聲,緊閉的房門便被他推開了。
比起剛剛,盛逾手裡,多了一條毛巾。
盛逾走到桑渡麵前停了下來,他示意桑渡仰起頭,桑渡照做,脖子上,傳來溫溫潤潤的感覺。
那毛巾是泡過熱水後又擰乾了,正能將脖子上已經乾涸的血漬擦乾淨。
血跡擦乾後,桑渡脖子上斜著的一條血線就變得分外明顯,盛逾眸光微凝,片刻後,他移開視線,蹲下身去,查看桑渡的腳踝。
桑渡的腳踝已經腫了起來,看得人心驚膽戰。
盛逾微微皺眉,他抬手順著腫起的部位輕輕碰了碰,桑渡疼得渾身一顫。
好在,盛逾沒有繼續下去,他抬眼看向桑渡,“好在沒有傷到骨頭,我讓宗堯送藥過來,貼上後,便能消腫止痛。”
桑渡緩緩吐出一口氣,她正要道謝,卻又聽盛逾道,“桑桑,你脖子上的傷不像是旁人造成的,先前發生了什麼,你要對自己下這樣的狠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