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室內安靜下來。
等禪院甚爾來到這裡,看到的是那個讓他不爽的老頭用著一貫的姿態飲茶,對麵坐著一個白發的女人的場麵。
黑發的男人帶著不怎麼友好的煩躁目光抬眼去看那個女人,在那一瞬間禪院甚爾甚至抑製不住嘴裡的笑。
那是個隻看側臉就知道是個容貌十分漂亮的女人,但她是個沒有咒力的普通女人,抱著一個頭發和她如出一轍的嬰兒。
婚約上寫的山口嵐可不是個沒咒力的普通人。禪院甚爾心中泛起一陣陣惡心,這樣的組合,山口家和禪院家還真是將他踩在腳下。
但片刻後,黑發綠眸的男人忽然又鬆了力氣,內心自嘲,他不是早知道了。
在咒術界,將一個主家嫡係嫁給有繼承權的嫡係和沒有繼承權,被人人厭惡的嫡係,是誰都知道怎麼選擇的事。
山口家當然會這麼做。
那看起來不怎麼友好的視線直直的朝著中島凜,她不至於感覺不到。
中島凜向禪院甚爾看去,清清淡淡的目光對上禪院甚爾看向她的眼睛。
禪院甚爾的身軀突然緊繃,回望過去,他剛剛從那束目光中察覺到一點從前極少感覺到的,在戰鬥的生死之間才會感受到的危險。
不知道這個人類看見了自己的封印,金色的團子在軀殼裡怔住。
這個名義上的未婚夫好像不想要進行這份婚約,中島凜在心中想著,但是她必須履行婚約。這是這具身體的劇情,也是她的任務。
她還不知道自己這個沒有咒力還帶著一個孩子的樣子,被禪院甚爾解讀成山口和禪院在侮辱他是個沒有咒力的廢物還是個帶著孩子的寡夫,隻配這樣的伴侶。
金色的團子隻是帶著一個必須完成的交易來到這裡,完成這份婚約。
完成這個任務,中島敦會有一個完好的靈魂核心。
她的孩子能夠睜開眼睛看她。
她還想要給敦一個穩定的安身之所,想要有一個和敦的家。
所以為了孩子來完成這份婚約的少女看向為了孩子而來的男人。
燭光在她側臉上流暢的晃動了一下,淡粉色的和服襯著她身形瘦弱,中島凜心中思考了一下,她想,應該先打招呼。
“中島凜,我的名字。”
中島凜?不是山口凜。
“禪院甚爾。”男人緩緩說出自己的名字,綠眸盯著中島凜,目光好像要穿透中島凜的身體。
中島凜下頜輕點,示意自己知道了,接著回過頭,麵向山口智一。
已經接受人類人格的靈魂模仿了人類的思考和判斷。
“我們的婚期是幾號?什麼時候去登記。”
禪院甚爾還沒有走到座位,聽到這話停下動作,轉而走向中島凜,坐在她身邊。
黑發的男人低頭打量著她,身軀將身材不算嬌小的中島凜都牢牢籠罩在陰影內。
仔細觀察了一下,就是個漂亮的普通女人,氣質清冷,神情溫順。
內心劃過一絲沒有察覺的誇讚。
禪院甚爾不相信這個女人真心實意要嫁給他,從剛剛感覺到的危險,他更相信這個女人要嫁給他另有目的。
想到這一點,周身的氣勢愈發壓抑,可是他現在不得不跳進去,惠的性命還在禪院家手裡。
中島凜沒有察覺身邊人心情的變化或者說因為不在意禪院甚爾,所以不在乎禪院甚爾的想法,她要的隻是一段婚姻關係。
禪院甚爾怎麼想的影響不了這個空間內的任何人。
山口智一端著他的茶杯,低垂著眼睛,本能開口,“你們明早就可以去登記,沒有婚禮。”
說完才抬眼看向對麵的兩人,“山口家和禪院家不會給你們公開舉行婚禮。”
言下之意,這場婚禮除了一定的圈層知道內情,其他人隻知道禪院和山口嫡係已經履行婚約。
禪院甚爾嗤笑一聲,掃了幾眼身旁的女人,期待她做出些反應,他可不相信剛剛感受到的危險是錯覺。
可惜,他並沒有得到想要的反應,她還是順從的姿態,甚至主動邀請他明早九點去登記。
漆黑的夜晚,被安排住在山口家的中島凜趴在床榻的一邊。
白色的氣在穿著淡粉和服的少女身上環繞。
她正在改造這具身體,施加封印。
貼著人類人格的靈魂判斷著:
要好好和敦一起留在這個世界,她要封印自己,不能讓力量泄露破壞劇情。
不需要像人類一樣睡眠的靈魂透過改造的軀殼看著她的孩子。
白皙的手指按了下小孩的手心。
好暖。紫色的雙眸亮起,也很軟。
再按一下。
軀殼在氣的影響下越來越完美。
正在被影響得越來越美麗的麵龐上露出柔軟溫柔的笑意。
開始伸出一根手指勾住中島敦的小手。
好可愛。我的孩子好可愛。
不需要光芒視物的房間外,黑發的男人隱藏氣息關注著這間屋子。
微微皺眉。
第二天。
送中島凜出門的侍從在將她送到出口後就離開了,目光恐懼。
他一秒不想和這個冷冰冰的女人待在一起。
不知道因為封印被誤會的少女站在門外。
中島凜整理了一下中島敦臉側的繈褓,早晨的氣溫不太適合抱著嬰兒出來。
但是她實在不能把中島敦放在山口家眼皮子底下,更不能讓中島敦離開自己。
她今天就要和敦回家。
昨天晚上,如果她沒感覺錯,在她去房間的那條路上有血腥味。
還有兩個半殘的靈魂。
新手媽媽在這裡感覺到了不適合孩子生活的氣息。
目光堅定,她要帶敦回人類的家。
禪院甚爾開車過來,剛下了車窗,就在半開的車窗後看到中島凜莫名凜然的神情。
“上車。”
車窗外的景色變換著,中島凜將放著證件的包摘下,放到車座上。
視線在窗外的景色停留了幾秒,白發的少女假意從包裡掏出空間裡放著的奶瓶,又將奶瓶挨著臉頰試一試溫度。
沒有管開車的男人,她垂下雙眸。
感受到熱意,中島凜目光虛無地落在瓶身上,猜想再次被證實。隻要在這具身體內,接受了原主的人格,她的寄體就能擁有人類的體溫和感知。
手指在瓶身上摩挲兩下,中島凜的目光轉為好奇。
這就是奶粉啊。人類小孩要吃的。
昨天才知道人類的養育後代的方式,等敦醒來後需要人類的食物,她要備著才行。
忽略自己在房間裡穿梭空間出現在街道上摸索著學會買東西的事。
她低頭看著中島敦安靜的睡顏,用染上溫度的手去握他小小的手。
雖然還在沉睡,但是中島敦的靈魂奇跡般地感覺到了中島凜的存在。
他想握住這種溫暖,小孩不知道那是什麼,隻是很喜歡,想要接觸,也想要更多的貼近。
銀白發的小孩本能地牽動身體去靠近,但是怎麼也接近不了,控製不了自己的身體。
不安地在黑暗中掙紮,敦的意識很少,他睜不開眼,動不了身體,想靠近又靠不了,失去了感知外界的能力,小小的敦理解不了,他害怕這種感覺。
害怕孤獨。
此時。
中島凜的注意力放在了中島敦白嫩的臉頰上,靈魂中泛起的親近讓紫眸的少女忍不住感歎。
他真的好可愛!
鬆開了握著中島敦的手,中島凜的眼中滿是喜愛。她沒有發現中島敦的不安,隻是仿若心有靈犀的進行下一步動作。
唯一的溫暖離開自己,中島敦小小一團的靈魂不明白自己怎麼了,他急切地想要去追逐。
弱小的靈魂光團上前。
下一瞬,中島敦安靜了下來。
兩麵同樣柔軟的肌膚相接,中島凜的臉頰貼上中島敦的臉,耳邊滑落的白發與中島敦躍出繈褓的發絲相碰。
女孩輕闔的眼睛輕顫,敦是我的,嘴角清淺的落下一抹笑容。
不愧是媽媽的孩子,敦就是天下第一可愛的孩子。
她千年不曾關注過的地方,暗淡的核心在中島敦的影響下跳動。
靈魂中開始洶湧著情緒。
一直無法感知情緒的團子清醒地感受著和敦相遇後的喜悅。
淡淡的光暈貼在中島敦的皮膚上,包裹住他幼小的身體。中島凜用自己的靈魂纏繞著中島敦,過剩的情緒讓她甚至想將中島敦裹進身體。
但是,中島凜抬頭再次看到中島敦後,那些光暈隻是柔柔地貼著他。
金色的團子下意識地不想限製他的自由。
天使,在中島凜眼中,瓷娃娃一般的孩子,安靜地躺在光裡,白色的發絲,紅白的布料襯托得更加聖潔,就像天使的幼生體一樣。
中島凜伸出手指撫摸著,敦的存在讓天使這種讓她討厭的生物都美好了。
非人沒有關注的人類正在看著她。
禪院甚爾注意到後座的母子,也看到了中島凜此時的神情。
心中劃過一絲惋惜。
他難以猜測對方有什麼目的,昨晚在距對方房間不遠不近的距離觀察。他並沒有發現這個女人和山口家有什麼聯係。今早她和山口家的仆人也沒有任何交流。
她一點不反抗,他還以為她是和山口家一樣的人。
但是對方把孩子隨身待在身邊,似乎在警惕有人傷害他的孩子。
她和山口家可能還是仇人。
這個女人倒是比他負責,想到自己家的那個小鬼,禪院甚爾眼中閃過一絲回憶。
心中的那道惋惜是因為禪院甚爾覺得中島凜懷裡的孩子可能有些傻氣。
從昨天到現在就沒見過他睜眼或哭鬨。禪院甚爾養過孩子,這麼小的孩子安安靜靜的絕對不正常。
他家那個可是從小就不安生,想起惠出生時雞飛狗跳的日常,禪院甚爾嘴角微撇,所以他才不喜歡那小子現在擺出那副冷冷的表情。隻是不記得他從什麼時候起變成這樣的了。
那小子以為那樣很酷嗎,小孩子就該有小孩子的樣子,逞強什麼。
禪院甚爾神情暗了下來,想到惠現在在禪院家可能遇見的危險,他就這一次沒在家附近,惠就出事了。
安靜的車廂內,中島凜想到什麼,突然開口說道:“我知道你不想和我結婚。但是,我需要這段婚姻關係。之後我們就像陌生人一樣過各自的生活,你不必對它負責。”
“一段時間後,我們就解除婚姻關係。”
“如果你願意,我可以答應為你做一件事。”
世界意識編寫的劇情總有結束的那一天,中島凜認真地看向禪院甚爾的側臉,她雖然沒有當過人類,但是總覺得人類的婚姻應該是忠貞和有愛的。
所以她和他的婚姻是該結束的。
禪院甚爾聽到中島凜的聲音側過頭,看到了她的神情,眼神在她的眼睛上停留了一瞬,落在她懷中的孩子上。需要婚姻關係,這就是她的目的嗎。
綠眸審視進紫色深處。
黑暗的空間內,正在被混亂情緒凝成的金色線痕包圍的金色團子動了動。
在中島凜警惕的前一秒,禪院甚爾提起了另一個話題,“有沒有人說過你的眼睛太乾淨了。”
乾淨,不是純淨。
回過頭看著前方繼續開車,禪院甚爾等著中島凜的回答,心中的懷疑已經消失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