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院大人,請前往前廳。大人和山口小姐在前廳等您。”山口家的女仆側立在門前,舉起手,輕敲門扉提醒屋裡的大人不要錯過時間。
門扉透進的月光印在眼底,禪院甚爾早在女仆接近時就清醒了。禪院大人?山口家的人還真是會做樣子。想到腦海中被叫做“禪院大人”的記憶,禪院甚爾忽然升起一股怒氣。
他伸手抓起旁邊的衣物,手臂上的肌肉鼓起,動作迅速地穿上衣服,拉開門,在黑夜中發出的響聲讓人心下一跳。
禪院甚爾越過女仆向前廳的方向走去,綠色的瞳色在沉沉黑夜在多了幾分幽暗。
禪院甚爾走後,一旁的女仆攥著胸口的衣物,深吸著空氣,遠遠跟在禪院甚爾身後,心裡說了聲,怪物。黑夜的風劃過她震顫的瞳孔,吹動昏黃的燈籠。
“你說她去哪了?”宅院側門,一人轉身向身旁耷拉著身體的同伴問道。
“誰?”那人下意識問。
“就是從這進去的那個。”聲音裡露出些得意和不齒,“一個旁支的廢物被認作本家嫡係果然扶不上牆,現在竟然弄出個孩子。”
“家主一定不會讓她出嫁的。”那時候她就可以向家主請示自己替嫁。她不覺得自己的思想哪裡奇怪,在山口家,女人隻有聯姻和生育的價值,她們自己甚至也會比較夫家的實力。
能夠成為禪院家嫡係的夫人是非常好的未來。
“你不知道?”旁邊的女人聽了這話清醒過來,“今天下午來的是禪院家的那個沒有咒力的廢物。”
“禪院甚爾?!”
“怎麼可能?”
“你小點聲!我們可是偷偷出來的。”
“大人們自然有大人們的想法,再說兩個沒咒力的廢物在一起不是更好嗎。”
“難道你想嫁給他?”
“當然不想,沒有咒力就算家室再好有什麼用。”
“好了,不說這些了,我們趕快回去吧。你剛才的聲音太大了。”
“行,聽你的,我也不想碰到那些人。”女人打了個寒顫,攏了攏衣服,步履匆匆地和同伴離開這裡。
高牆之上,燈籠悠悠的晃著,舊時代的光影在牆壁上交纏。
和室內。
白發的女子跪坐著,抱著懷中孩子的動作舒適又穩妥。
滿臉皺紋的老人滿口訓誡,神情輕蔑。
中島凜並不理會麵前老人的訓斥,垂眸看著懷中的孩子。敦很安靜得睡著,真可愛。
唇角清淺地笑了,看著他安然的神情,中島凜眼中持續閃著溫柔的光芒。
小孩的白發調皮地躍出紅色的布料,臉色紅潤,溫暖的小身體在她懷中傳遞著熱度。
溫暖浸透軀殼傳給了冰冷的靈魂。
中島凜的紫眸裡浮現出溫柔的喜意。
這個時候,那個老頭還在說著一些中島凜難以理解的話。
這個人類真的好吵。
金色的團子在軀殼內的黑暗中彆過臉。
眼中的喜意被衝散,低垂著頭的動作遮掩了中島凜眼中的煩擾。
想起和世界意識的約定,中島凜按耐住想走的想法,手指微動,悄悄為敦屏蔽外界的聲音。不能讓他打擾敦的休息,真是太吵了。
山口家的長老,山口智一,混濁的雙目看著這個女孩。
見中島凜低頭一副恭敬柔順的樣子,內心冷笑,違背命令,私自出逃,現在還弄出一個孩子。
沒有看見這具身體裡的靈魂,人類對麵前的女孩做出了審判。
“山口凜,記住你的身份。你能為家族提供價值是你的榮幸。”
中島凜仍然垂眸,不理會這個人類。
“你現在是山口凜,必須遵從山口家的規矩。山口家的女兒出嫁時一定是乾淨的,這關乎山口家的名聲。”
山口智一的眼睛看著中島凜,隨意的出口處理了中島敦的存在,“你手裡的東西,家族會處理掉。”
說著就示意身後的侍者將中島敦從中島凜懷裡帶走。
此時,低頭不曾理會過這個老頭子一句話的中島凜霍然抬頭,對上山口智一的眼睛。
靈魂封印的氣息鋪麵襲去。
誰也彆想把敦從我身邊帶走!
山口智一被中島凜眼中的冷色鎮住,那種冷光像是叢林裡潛行的蛇類,讓他想起難以馴化的獸性。
身體轉瞬間感受到一陣冷意。
無形的氣在和室內散開,一旁走過去的侍者立刻驚恐地發現自己動不了。
山口智一同樣意識到身體的異樣,多年做咒術師的直覺讓他第一時間鎖定了麵前的中島凜,目光轉為驚疑不定。
身為普通人的中島凜怎麼能控製住擁有咒力的他!
無數的氣在地麵絞成絲線,鼓起,翻滾,緩緩升起,在山口智一看不到的那一麵,絞成針尖一般尖細的氣正對著他和侍者的太陽穴前進。
白發在和服後披散著,雙眸的目光直視著兩個人類。
哪怕不懂心中的情緒是什麼。
中島凜還是本能的保護中島敦。
任何人都不能傷害敦。
[住手]
和室內的氣停止了動作,進而更加狂亂。
中島凜按耐住直接刺死這兩個人的想法,但是沒有撤回停在這兩個人腦袋邊的氣。
軀殼內,金色團子散發著耀眼的光。
[你不能殺人]
她可以理解這些世界意識對她的警惕,他們不想要她破壞劇情。
她剛剛也不想破壞的,可是他們要傷害她的孩子。
金色的靈魂不知道出現在心中的感受是什麼,耀眼的金色中閃過霹靂的金色線痕,靈魂裡的情緒開始混亂。
積蓄的情緒開始反饋,紫眸中出現了一絲靈魂沒有察覺的憤怒,中島凜心中質問著世界意識。
是不能殺人還是不能殺山口家的人!
彆對我說謊。
短暫的沉默後,意識空間內再次響起那道似男非女的聲音。
黑團看著劇本上中島凜這個可有可無隻是為了給禪院惠一個悲慘身世的角色,隨意地回道:
[山口嵐是我選擇的女主角]
[我需要你穩妥的解決她身上的婚約,這是劇情,你已經答應完成。]
[明日,和禪院甚爾達成婚姻,在劇情結束前你都要繼承這個身份。]
金色靈魂內暗淡的核心開始因為婚姻這個詞跳動,金色的流光開始在核心上閃爍。
一張黑發紫眸的臉龐開始在金色靈魂的記憶裡閃爍。
那是誰?
金色的靈魂茫然地回憶著這張臉。
人類?
是誰?
要想起來!一定要想起來!
急切間,核心開始閃爍,在極限時。
金色的靈魂終於感受到了靈魂裡的碎片。
蘭,是毛利蘭。
她的名字。
記憶閃爍了一下回歸寂靜。
白發紫眸的女孩愣住,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她剛剛在做什麼?
在和世界意識對話。
想起自己在做什麼,她回過神。
山口家準備的淡粉色和服讓中島凜的身形更加瘦弱,這間屋子裡沒人知道在這具身體裡存在的靈魂正在和世界的管理者對話。
你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都不能殺]
山口家要優先於任何人,中島凜聽出了差彆。
隻是。
是語氣,還是情緒。金色的靈魂對自己瞬間的推論不解。
她不明白自己的這個結論。
想了一下不是很明白的靈魂因為想到的山口家幾個字將目光放在了劇情上。
對這些在劇情上占據比重不高的人類,她沒有什麼關注的。
她的目光放在了主角上。
女主角就是山口嵐。
白發的少女順著這一點想到了男主角。
男主角是誰?
[五條悟]
不認識。中島凜記下名字,她以後會有機會和男主打交道的,世界意識的交易,如今看來是不會讓她遠離劇情的。
等等,他不會讓她遠離劇情?
突然從人類寄體中蹦出來的想法讓金色的靈魂歪了歪頭。
他不擔心她破壞劇情嗎?
她好像和主角待在一起就會立刻讓他覺醒。
在中島凜體內窩著的存在虛空漂浮著,她的思維有些發散,想的東西也變得危險。
好像感覺到中島凜心中想的事情。意識空間背後的黑團子發出了警告。
[你現在是我的屬民,屬民沒有殺死世界意識的能力。你最好遵守我說的事情,記住我們的契約]
我可以直接毀了世界。
中島凜的聲音透著散漫和一絲好奇。
其實是金色的小團子不想毀滅世界,隻是心中突然出現的陌生情緒讓她說道。
[你不會]
[我看得到你身上有世界支付給你的功德印記]
功德印記被提起讓中島凜的眼睛中落下一抹茫然,在這個時刻,她的意識像抽離了自己,那些鬆散的情緒也漸漸消失,她都快忘記了,她身上還有這個。
下一瞬。
中島凜手指抽動,中島敦的繈褓被握出痕跡,溫熱的感覺將她的知覺帶回人類身體。
世界意識,世界,兩者在她腦中轉了一圈,她放棄去想印記的事。
先前的怒意已經消失,這個靈魂本來就不能長久的留下情緒,就像一隻手握不住手心流失的砂礫,但是以前從不會出現的想法在腦中浮現。
中島凜在想,她不應該放過他們。
我可以不殺他們,但也隻是答應你不殺。
蓄勢待發的氣頃刻消散,中島凜看著短暫的金光在山口智一和侍者的眼中閃過。
他們從此之後都不會有自己的意誌了。
但是中島凜也想不到自己想要這兩個人做什麼,金色靈魂想了一會兒,她歪了歪頭。算了,勉勉強強放給他們一些本能吧。
黑團確保這場戲劇落幕前,山口智一能完成他的戲份就離開了,至於後麵會發生什麼,後續退出劇本的山口智一不是他關心的對象。
中島凜的眼神落在晃動的燭火上,靈魂不在乎世界意識的離去,她正想著今天所經曆的一切。
在和世界意識交流時不斷出現的自我判斷。
是因為在人類身體裡麵嗎?
人類。
這個詞被靈魂默念了兩遍,她下定決心,試探著將人類人格貼上自己的靈魂。
她想體驗人類是怎麼思考的。
不過金色的小團子看著靈魂上灰撲撲的一點扭頭,不曾理解的情緒出現。
好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