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家那邊我已經幫你解決了。”
宋枕白是聽到這句話醒過來的。
昨晚背了錢青一路,雖說習武之人這點力氣算不得什麼,但顧忌著她喝了酒,宋枕白腳下平緩地走,也不敢跑太快——要是吐了就真不好意思借衣服了。硬生生是走了半個多時辰才到宗門。
“我喝多了?”他聽到錢青問。
聽聲音應該是在院子裡。
左行之:“你不記得了?”
錢青:“忘了。”
左行之:“昨晚還是宋枕白把你送回來的。”
錢青:“怎麼送的?”
左行之:“背的啊。”
錢青雙目緊閉,心說丟死人了,什麼時候喝的酒啊。
左行之見她什麼也不記得的模樣,有些擔心:“你好久沒醉過了。”
錢青也納悶,明明昨晚是想帶幾罐回來,也不記得什麼時候喝了酒,總之醒來就已經是在這院裡房中躺著了。
錢青擺擺手:“偶爾如此無傷大雅。”
繼而又道:“那小子呢?還沒醒?”
左行之看了看緊挨的客房:“還沒呢。”
錢青:“我們倆到底是誰喝酒了?他怎麼能比我還晚起!”
左行之:“可能昨晚背你回來太累了。”
宋枕白偷聽著,聽到這話一陣汗顏。
要改掉懶床的壞習慣了。
他起身穿著衣服,門就被敲響了。
“宋兄,你醒了嗎?”
是左行之。
他沒回答,三兩下穿好衣服,開了房門——“抱歉,方才在冥想。”
“這麼說你早醒了?”
宋枕白臉不紅心不跳地點點頭。
左行之看起來沒有懷疑:“正好你們都醒了,午膳剛送來。”
多善良的孩子啊,僅僅是有著嚴生也這層關係就對他這麼好。
繼而又想到,若是在不知情的人眼裡,左行之這番行為便是給臉不要臉——宗主好心保下他,他卻連同宗主吃個飯都不願意!
宋枕白心裡歎氣,麵上卻笑得燦爛:“真是麻煩左兄了。”
說不清是同病相憐還是什麼,從青姐那裡知道了左行之的身世之後,宋枕白莫名就想對左行之比常人好一些,就像他當年也想有一個在失去至親時可以輕鬆依靠的人一樣。
況且左行之明顯比他能依靠的少得多,還要麵對宗門內外的惡意。
又難免考慮起錢青,既然她知道當年的真相,還留在左行之身邊,想必她不是宗門的人。既不是宗門內的人,又能在宗主眼皮底下住在左行之院裡,那錢青的身份想必是能讓宗主放心的,宋枕白實在摸不著頭腦,於是決定先把肚子填飽。
總之能確定的是,錢青一定是向著左行之的就對了。
他已經一整天沒吃飯了。
院子裡飯菜飄香,菜是放在那張石桌上的。這宗主做戲倒是做得全,飯菜很豐盛,水果糕點也準備了,隻是石桌有些小,光是幾隻盤便占去了大半,點心盛在高足盤中放在桌子一側,宋枕白在對側坐了下來。
沒吃兩口,院外響起了敲門聲,接著一個淡黃衣衫身側佩劍的男人走了進來。
左行之背對院門而坐,聽到聲音也沒有回頭,錢青也一樣,兩人都漠不關心的樣子。
“二公子,宗主有令,請您即刻前往主殿議事。”
說曹操曹操到。
左行之神色一凝,出宗這一年來他還沒去過主殿。
宋枕白看到他放下碗筷,低聲說了句“失陪”。
一旁的弟子又低下頭說:“宗主還說,許……許久不見您在外有交,說可以把朋友一同帶上。”這人結巴了一瞬,像是忌憚這左行之什麼。
左行之沒有說話,宋枕白看了他一眼又低下頭吃飯。
“宋兄是我的朋友,昨日舟車勞頓,如今才吃上一口飯,我想他也不方便去主殿,我一個人跟你走,有什麼問題?”左行之說這話時把左手背到腰後,仿佛無形中有些威壓,腕間手繩被抵,珠子垂下在輕晃著。
“是…是是。”那人也不敢說個不是就這麼點頭,旋即走出了院。
這是他們宗門內務,再過幾日他是要離開的,宋枕白不願意去摻和這些宗門的事。
飯後在這裡也無事可做。
錢青照舊在樹上喝酒,左手轉著飛刀。
宋枕白突然來了興致,不知道錢青願不願意教他使飛刀?
想做就做。
春日才收了尾,院內的桃樹掛著綠葉,掩著的是才結的果。桃葉獨有的清香混著酒味愈催人醉,錢青把酒壇卡在了樹枝上,腦袋就枕在空出來的右手上,看起來是有心事的樣子。
“青姐?”宋枕白走到樹下,抬頭輕聲喊。
錢青偏過頭看他:“作甚。”
宋枕白躬身,禮先行語後至:“在下從小便對飛刀之學萬分著迷,奈何窮鄉僻壤無師可尋,這便一直耽擱著,昨日見青姐隨意一刀氣勢已然不凡,想必若是認真起來這凡塵間能與您媲美的人,那是屈指可數啊。”
錢青:“給我帶高帽?”
宋枕白抬眼見錢青一臉‘我們很熟嗎’,暗自咋舌這大娘說的也不管用啊。
“青姐這是哪裡話。”
“小子,一山更有一山高。”錢青擺出嫌棄的表情,“彆拿這些惡心話來奉承我,臟了我的耳朵。”
錢青:“不過我倒是也好奇,你為什麼想學飛刀。”
錢青坐了起來,表情淡下去。
宋枕白:“好奇啊。”
此行是為了尋得父母,是為了了解被拋下的真相,當年那句“變得更強”已經被刻入血肉,變成本能——更何況,萬一那個人說的是假的呢?出於本能,他沒有放過這個可能變得更強的機會。
錢青眼珠一轉,無聊這麼久了,玩一玩也不錯。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想必對飛刀也是有一些研究的吧?”
宋枕白:“啊——那怕是要叫青姐見笑了,我隻在書籍中窺得,覺得靈巧……但並沒有機會實踐。”
“啊,紙上談兵麼?至少還想著要談一下,這樣吧。”錢青說著,把左手飛刀丟了下去:“你退至桌後,朝這扔試試。”她指了指她靠腳的樹枝,說完又躺了回去。
宋枕白小心地接過刀,有些為難:“這會不會太危險了?”
錢青一臉嫌棄,不耐煩地說:“還能要了我的命嗎!”
宋枕白苦笑著退到了桌後,飛刀一是要靠腕上的巧勁,而是要把握臂力。回憶著書中所述,宋枕白右手手掌握著刀柄食指抵於刀背,手臂自右側甩向前方,估算著落點鬆了手。雖然姿態不是很優美,但成果還不錯,刀直直插在了錢青頭下枕的樹枝。
“你還真想要我命啊!”
錢青大驚失色,在刀飛過去的前一瞬就坐了起來。
宋枕白雙手合十搓了搓,尬笑著:“還好您身手矯健哈哈......”
在他準備飛時錢青就注意到了,這小子用刀的姿勢是對的,那還能偏得如此離譜就令人懷疑了。
她拔下樹上的刀:“你會用刀?”
錯以為被誇的宋枕白禁不住勾起了嘴角:“哎,略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