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望坐在沙發上，捧著手機緊皺眉頭，他不過打算瀏覽當天新聞，手一滑竟點開了隔壁短視頻APP。

既然點開了……那就看看吧。

誰能想到大數據根據他的IP屬地，自主推薦了水晶直播。

主播口條很好，人也極為熱情，在他進入直播間的這段時間，主播家的水晶賣了一波又一波。

他怎麼從未聽說水晶有這麼多功效。還說水晶要消磁，他住在東海，東海的海水還不夠給水晶消磁嗎？

不，根本就沒有消磁一說，他肯定被剛才那個自稱白菜姐的水晶主播帶偏了。

市場就是有太多他們這樣的無良奸商，才會變得烏煙瘴氣，他要把她們家的水晶全買回來，一探究竟才行。

敖望本著這樣的心態將白菜水晶團家的水晶全部買了下來。

快遞到得很快，沒幾天就到了快遞站。敖望隻身前往，眼見十大箱半人高的快遞箱堆在眼前，一時無語凝噎。

確實買得……挺多。

快遞站的小哥上下打量他，敖望轉過身，有意回避探究的目光，誰想小哥走到他的麵前：“要不把木板車借你？”

實在是渴了遞水，困了遞枕頭，太及時了。

敖望感激點頭，拉過木板車，和小哥合力將第一箱快遞搬上了木板。

一箱快遞已將木板車裝得滿滿當當，小哥是快遞站的工作人員，最怕弄壞顧客的快遞，見到如此陣仗，不禁好奇，“大兄弟，你這買的什麼東西，怎麼這麼沉？”

“一些不值錢的東西。”敖望十分淡定，“兩箱一起裝吧。”這樣還能少跑幾趟，省時又省力。

“得嘞！”小哥將第二個箱子壓在第一個箱子上方，與敖望一道將木板車推到他的門棟樓下。

來回走了五趟，終於把快遞箱全部運到門棟樓下。敖望謝過快遞小哥，開始賣力將快遞箱逐一搬進電梯，等電梯升至六樓，又費力搬出來。周而複始。

他住在六樓，這層恰巧有六戶，又恰好……六戶都是他的房產。如今樓道堆滿了快遞箱，也不會妨礙他人。

快遞足足有十箱，全都搬進屋太過折騰人，敖望索性拖了張板凳出來，就地拆起了快遞箱。

賣家包裝仔細，箱子裡填了不少氣泡紙，拆了又拆，一圈圈剪開膠帶紙，才見到裝在塑封袋裡的水晶。

他先將白水晶放在手中顛了顛，又去取烏拉圭紫水晶、薰衣草紫水晶、巴西紫水晶、莫桑紫水晶，一袋袋取出來，才發現這箱是不同品類的紫水晶合集。

賣家不僅有耐心，也很貼心，生怕他分不清水晶種類，在塑封袋上貼上了水晶的名稱。

若單論這點，賣家倒是個好賣家。可惜她們欺騙消費者，敖望搖搖頭，繼續拆快遞。

拆到暮色四合，華燈初上，敖望才將水晶整理清楚，將不同紙箱分門彆類放入不同的家門。

*

自打賣空店裡積壓的水晶存貨，楊星潭一連幾天都沒有好好工作，白天睡大覺，晚上刷手機。

直播消耗感情精力。有了錢，楊星潭難得休息放縱了幾日。

這天，她拉著沈思思前往家門前燒烤店大吃特吃，燒烤店老板周歡顏納罕：“這個點竟然能見到你，今天線下生意好，不直播了?”

“嗨，前幾天店裡來了個大客戶，水晶全給他買走了。”楊星潭吃著牛油，笑得格外燦爛，“我終於發財，實現燒烤自由了!”

周歡顏笑道：“說得跟你從前不是隨時吃燒烤一樣，我們店裡的生意，你可沒少照顧。”

“那不一樣，”楊星潭遞給沈思思一把五花肉串，“以前是沒錢也要滿足口腹之欲，現在是姐們有錢了，想吃就吃。”

“真有這麼賺錢?”周歡顏奇道，“什麼人這麼大手筆，把你的庫存全給買了。”

“不知道，活菩薩吧。”楊星潭滿是感慨，“他這樣一來，我們雖沒成富翁，倒也能過一段時間好日子了。房租水電不用愁，思思的工資也能按時發。真是辛苦她陪我創業啦。”

天色已晚，燒烤攤前逐漸熱鬨起來。白日裡，人們疲於工作，到了晚上難得閒暇，總是聚集於燒烤攤前把酒言歡，獲取片刻放鬆。

周歡顏實在忙碌，與楊星潭招呼幾句又去招待下一桌客人了。

沈思思雖然高興，卻仍憂心忡忡，捧著一張秀氣的小臉道：“姐，要不我們明天再去進點貨?”

“也成。”楊星潭若有所思道：“紙醉金迷的日子過幾天已經夠了，我們還是要好好創業、努力搞錢，要把我們的水晶事業發揚光大!”

吃完這頓燒烤，楊星潭連忙洗澡休息，明天進貨，還需起個大早。

線下門店也好幾日沒開，明早還要去照看照看。

要說這水晶生意，線上線下真真是兩幅景象。

線上一條白水晶，9.9包郵；線下一條白水晶，明碼標價99，專騙不懂水晶的外地人。

畢竟網上走量，9.9還有得掙；線下賣得少，刨去房租，也掙不了幾個子。

謔，她看起來真挺像奸商。

還是那種，一貧如洗的奸商。

要說門店，裝修也大有講究。首先，玄幻；其次，玄妙；再次，玄奧；最後，玄乎。

總而言之，玄就對了！

常言道，看不懂的才是藝術。同理，大家不懂玄學，路過此地自會心生敬畏之心，從而自掏腰包，富了她的口袋。

不過，裝修可能……太“玄”，顯得不像正經門店，鮮少人光顧。

比起網店“白菜水晶團”，還是線下門店更為蕭條，楊星潭顧自歎息，長此以往，入不敷出。

楊星潭想著明天要做的事，想著想著就昏昏沉沉睡了過去。第二天鬨鐘剛響，楊星潭睡眼惺忪坐了起來。怎想沈思思比她起得更早，坐在她的床邊，生怕她賴床。

楊星潭不禁打趣：“思思啊思思，你真是特彆好的姑娘。姐就稀罕你這種，付費上班還勤勤懇懇任勞任怨的人。好人，善人，慈善家！”

“姐啊，我可是大股東，我總得在你怠惰的時候提醒你吧。”楊星潭總愛調侃她，沈思思已經見怪不怪，今日卻難得長歎，“這行要實在不景氣，我還是找個班上吧。”

沈思思是樂觀丫頭，店裡再難她都陪自己抗過來了。偏這幾日盈利賺錢，思思開始唉聲歎氣愁眉不展，頗有患得患失之感。

以前都是她說要找個班上，沈思思還從未這麼消極過。

楊星潭拍拍沈思思的肩：“姐啊，你才是我的好姐姐，我們賺錢了，姐可不許你再說喪氣話！”

“姐，我倆誰跟誰姐？”沈思思有些迷茫。

“我是你姐，你是我妹。”楊星潭信心十足，一腔熱血就差燃起來，“跟姐混，姐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但是姐，”沈思思猶豫再三，還是沒忍住開口，“你有沒有聽過物極必反、盛極必衰……”

“聽過啊，我還聽過否極泰來、時來運轉、絕處逢生、苦儘甘來。”楊星潭笑眯眯捏了捏沈思思白淨的臉，學妹皮膚很好，摸起來滑溜溜的，真讓人愛不釋手，摸了還想摸。

“不對，姐，姐你彆打岔。上次那個龍太子買了那麼多水晶，他要那麼多水晶有什麼用。就算進貨，他也應該找更便宜的供貨商。他不會是同行，買這麼多又退貨，來砸場子的吧。”

“嗯，思思，你說得有些道理。”楊星潭一改疲態，正襟危坐起來，“是得提防一下。那要不……再觀察他幾天，看他有沒有退貨？”

又給學姐找到偷懶的理由了，沈思思恨鐵不成鋼道：“姐！”

“好好好。”楊星潭本就是開玩笑，思思佯怒，她也舉雙手雙腳投降，“播，今晚就播！”

*

晚上九點，白菜水晶團準時開播。

楊星潭照例擺出熱情洋溢的營業微笑，對於彈幕問題有問必答，全程兼顧娛樂性和專業性。

今晚進展十分順利，直播間人數也在穩步攀升，楊星潭乘勝追擊，讓沈思思多上些鏈接。

萬般平靜中，一行彈幕闖入屏幕，如投入湖中的石子，驟然攪起陣陣漣漪。

“主播欺騙消費者，不誠信。”

楊星潭眼皮子一跳，很快做出反應，“龍太子寶寶晚上好，白菜姐記得你，上次在直播間拍了很多東西。寶寶有什麼疑惑，白菜姐一定竭誠為你解決。”

沈思思，深思熟慮，學妹果然有先見之明，龍太子這不就來找麻煩了嘛。

誠信是賣家開店的立身之本，龍太子在直播間帶節奏，好惡毒的心哦。

好在她也是經過大風大浪的人，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讓他從哪來回哪去。

ID【東海龍太子】：“主播說水晶有諸多功效，我回去試了試，發現並沒有主播所說的那麼神奇。”

楊星潭麵不改色，張口就來：“龍太子寶寶回家有沒有給水晶消磁呀。”

龍太子很快回複：“消了。”

“寶寶全部消磁啦？”楊星潭原本打算用消磁這個幌子搪塞龍太子，龍太子可是將她店中所有水晶都拍了下來，這麼短的時間，她才不信龍太子能將所有水晶消磁。

ID【東海龍太子】：“全部都消磁了，還挑了幾串水晶貼身佩戴。”

還是個硬茬。

“龍太子寶寶，問題就出在這啦！”楊星潭微笑道：“水晶消過磁，要跟人磨合一段時間才能發揮自身功效。龍太子寶寶再佩戴一段時間，要實在不滿意我們的產品，聯係客服，白菜姐支持全額退款哦。”

一番話說得滴水不漏、無懈可擊，龍太子想找茬，應該也找不到破綻。

果然，彈幕上飄過一行“好吧，我過幾天再來”，【東海龍太子】就徑直退出了直播間。

終於送走這位老神仙，楊星潭長舒口氣繼續直播。

說來也怪，自從【東海龍太子】進入直播間，直播間人數直線上升，白菜水晶團也打敗諸多直播間，一躍飛升成店鋪榜的第一名。

她與龍太子你來我往不斷拉扯間，水晶一條接一條被買家拍走，生意越來越紅火。彈幕更出現為她聲援的用戶，並且那些用戶……還自發聊起天來。

“剛進直播間，有沒有好心人告訴一下剛才發生了什麼。”

“嗐，就是上麵有個黑子說主播不誠信。你來得還挺及時，正好看戲欸。”

“嘖嘖，吃瓜吃瓜。”

“這一會兒功夫，進來這麼多人啊。”

“我時不時就來這個直播間看看，以前觀看人數就幾十人，最多幾百，今晚在線人數竟然達到了幾千人。火了火了，真是火了，白菜姐是養成係主播。”

“人家主播東西賣得便宜，講話又好聽，火起來也是早晚的事。”

“剛剛那人挺能杠，水晶有沒有功效很重要嗎，還上升誠信了。都什麼年代了，還搞迷信這套，人家主播在直播間標了‘純粹娛樂，無不良引導’，這什麼意思，他看不懂嗎。”

“不是，你這話我就不愛聽了，水晶怎麼就不能有功效了？”這名用戶顯然相信水晶具有一定功效，看到樓上彈幕，一時急眼，勢必要同樓上理論一番。

“大姐，你還真信？！”

“我是大哥！”

“大哥就大哥，男的有什麼了不起。”

眼看局勢愈演愈烈，沈思思不免咽了咽口水，下意識望向楊星潭。有時候太火，確實不是什麼好事，尤其火得太快，人多口雜，儘是是非。

學姐倒臨危不亂，處理棘手事顯得遊刃有餘。

“感謝大家的支持和喜愛，新進直播間的寶寶可以點點右上角的關注，白菜水晶團每晚9到12點直播，關注主播不迷路。左上角有水晶福袋，關注主播即可參與抽獎。”

好一招聲東擊西轉移視線，直播間用戶聽言紛紛點擊福袋，福袋設置自動發送彈幕“白菜水晶團生意興隆”，用戶點擊之後，彈幕上彈過數條吉祥話，很快將方才的爭吵蓋過。

互聯網的爭吵來得快去得也快，楊星潭也巧妙回避了兩位潛在客戶的爭吵，作為賣家，作為水晶主播，可不能輕易開罪哪一方。

水晶是否有功效，其實並不重要。作為主播，保持立場中立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