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播後，沈思思一邊打印快遞單，一邊感歎今晚的營業額。學姐不愧傳媒專業出身，反應快口才好，很能抓住觀眾的需求和痛點。

楊星潭妝也沒卸，癱在床上仰天長歎：“好累啊思思。”

“學姐辛苦。”沈思思同她一般栽倒在床上，“我也辛苦。”

“但是我好快樂，痛並快樂著。”楊星潭望著天花板，眼裡滿是憧憬之色，“我們的日子越過越好，雖然現在住在狹小的出租屋，但以後肯定能搬進大房子。你，我，我們都能買上大房子。”

“嗯，買大房子！”沈思思也很興奮。

思思小楊星潭兩級，她們的相遇並沒有多麼傳奇，她們的生活軌跡也跟多數大學生無甚區彆。

上課，吃飯，回宿舍，三點一線。對學分的渴望，促使她們走出寢室，加入學生會、社團等團體。

時值九月，火傘高張，楊星潭不過大三，百無聊賴坐在招新棚裡用宣傳單扇風。

坐了兩天，往來無數新生，大多繞開他們的招新棚，滿懷希冀問彆的社長，他們可不可以加入這個社團。

人家社團門庭若市，他們社團門可羅雀，同在一邊，對比鮮明。楊星潭身為社長一點也不失望，隻覺意料之中情理之中，誰讓他們社叫“籃球裁判協會”，誰讓他們社團臭名昭著。

他們社，從名字上就比不過隔壁籃球社。所謂“裁判協會”，其實就是打雜的，每當學校有籃球賽事，他們化身苦力，搬桌子搬椅子，連哄帶騙喊人來看比賽，頂著寒風烈日翻翻記分牌，為籃球運動員拍些活動照片。苦活累活都是他們乾，每每有榮譽，都是隔壁籃球社拿。

社團原先攏共七人，都是你騙騙我，我騙騙你，把一屆屆新生騙來的。一個社長，四個副社長，兩個普普通通乾活的社員。她是其中一個社員，另一個社員在經曆幾次賽事後，對該社團待遇大失所望，黯然退出了。

再後來，社長大四出去實習，那四個副社長推選其中一人頂上了社長這一職位，她也直接晉升成了副社長。

大二那年，楊星潭開始跟著學長學姐招搖撞騙，忽悠來三個新生，學期過半，人全跑光了。

可憐他們社團僅五人，五人全是“小領導”，一個社長，四個副社長，每人擼起袖子加油乾，就為那幾個可憐的學分。

等到楊星潭大三，她的學長學姐考研的考研，實習的實習。她就順理成章當上社長，成為這個社團唯一的成員。

現在的新生機靈，還沒入學，已將學校信息打探得七七八八。自然有人詢問過他們社團，但……被各位校友勸退了。

那天，楊星潭原也對招新擴充社團一事不抱什麼希望，沈思思卻忽然小跑著闖入她的視線，帶來一陣清風，送來一襲清涼。

她紮著高高的馬尾，穿著白T恤，有些靦腆，“學姐你好，你們社團……還招人嗎？”

“招招招！”楊星潭驚得直接站了起來，抓過紙筆遞到沈思思手中，生怕來之不易的新生反悔，“學妹把這個表填一下，填完就是我們社團的一份子了。”

日後，楊星潭忍不住問沈思思，她是怎麼想不開來報他們社團的。

學妹老實回答：“那時候剛開學，晚上在食堂吃飯，有個學長過來搭訕，問我想不想加入‘籃球裁判協會’，他說學分特彆好得，還承諾我來，立馬就能當上副社長。這麼好的待遇，我一聽就心動了。”

得，思思這是被滯留在校，還沒去實習的前社長騙了。

他們社團除了她楊星潭哪還有人，思思不當副社長誰當副社長。

楊星潭表情一言難儘，隻覺得學妹單純可愛……非常好騙。

“那你……”

“我還覺得……”她們同時開口，楊星潭攤攤手，示意沈思思繼續說。沈思思也便順勢道：“我覺得我們社挺好的，人際關係簡單，適合我這種內向的人。學姐人也特彆好，學分比較好得。人家社團成員還在拚死拚活爭副社長，我早早就當上副社長了。什麼都好，一切都特彆好。我最慶幸的一件事，就是加入了我們社團。”

沈思思語氣裡儘是知足常樂，楊星潭不禁佩服這個學妹，果然能一直待在這個社團的，都不是一般人。

沈思思說完那番話，又用崇拜的神色望她：“而且學姐什麼都會，跟著學姐能學到很多東西。”

楊星潭不禁摸了摸耳垂，有些不好意思。沈思思這樣怪像她的小迷妹，她、她她可不能誤人子弟，於是在生活學習上，楊星潭更加關照沈思思了。

在這段過程中，她們更成為無話不談的好朋友，臨近畢業，楊星潭想到創業，沈思思作為朋友，非常講義氣，拿出這些年存下的錢以作支持。

楊星潭很感動，當下卻沒有收那筆錢。創業並非容易，她隻好先找個班上，在社會上混了一年半載，加上之前做寒暑假工一起攢下的工資，又借了貸款，勉強在她老家東海縣一個遠離市區的地方盤下間小小的店鋪。

這一折騰，沈思思也畢業了。也不知這姑娘腦子裡哪根筋不對，竟跟家人大吵一架，孤身一人跑來東海縣，下定決心要跟她一起創業。

楊星潭很感動，更將學妹的好記在心間。

學妹來自省會城市一個小康家庭，父母疼寵，從小沒吃過什麼苦頭，是以養成了她這種單純天真的性格。

從小到大，沈思思是家中的乖乖女。背井離鄉跟她一起創業，是思思長這麼大，做過最叛逆的一件事。

思及此，楊星潭一骨碌翻身起床，用手抓了抓方才弄亂的短發，打開手機，“思思，這個月的工資我已經給你轉過去了。”

“那就謝謝學姐啦。”沈思思仍躺在床上，心裡滿是成就感。憑借學姐的能力，發家致富也是早晚的事。學姐對她好，她要對學姐更好，兩人心往一處使，擰成一股繩。她也要證明給父母看，自己的選擇是正確的。

“對了學姐，我總感覺【東海龍太子】還會再來。”沈思思想起這事，“上次發貨時，我特意看過，他的地址也在東海縣。”

“東海縣盛產水晶，東海縣人民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大多也賣水晶。就算是同行，但我不覺得我們有什麼利益衝突啊。”楊星潭一麵卸妝，一麵奇道：“我們這麼糊，就算他想做同類型主播，先要扳倒的也不該是我們。”

“防人之心不可無，我們也不知道他怎麼想的。”思思越想越憤慨，“如果他是我們同行，不想著怎麼提升產品，成天盯著彆人直播間，想著怎麼搞垮彆人，他這樣是走不長遠的。”

楊星潭走到衛生間洗臉，嘩嘩水聲下，聲音顯得有些縹緲，“不過還得感謝他，每次他來直播間，我們熱度就會飆升。不管他有什麼心眼子，能賺錢我就歡迎他常來。”

是以，【東海龍太子】第三次來到直播間，楊星潭和沈思思已經見怪不怪。

楊星潭仍是那副營業笑臉，“歡迎龍太子寶寶，龍太子寶寶晚上好！”

這次他倒客氣，“主播晚上好。”

“龍太子寶寶這次來，是有什麼想買的東西嗎？”

“主播上次說東西不滿意支持全額退款。”

“是呢，龍太子寶寶。”楊星潭皮笑肉不笑道。

“那些水晶我又戴了一段時間，還是沒感受到主播所說的功效。要不還是退款吧。”

“好的，寶寶。”退款就退款。雖然很可惜，但她楊星潭也不是拿得起放不下的人。錢沒了可以再掙，要是一直跟龍太子糾纏下去，以免影響店鋪信譽。

“主播這麼爽快，難道賣的是假貨？”屏幕那頭的敖望帶著審視的態度打下這行字，這批水晶他仔細看過，跟東海龍宮的水晶出入甚大。東海龍宮的水晶晶瑩剔透沒有雜質，主播賣的水晶，可以看到明顯的棉裂。

不能再讓主播繼續欺騙消費者了。

她楊星潭行得端坐得直，從來隻賣貨真價實的水晶，從不摻假。況且，她位於水晶之鄉東海，有著天然地理優勢，這裡的水晶物美價廉，她完全沒有賣假貨的必要。

龍太子空口白牙汙蔑她，楊星潭有些坐不住，“龍太子寶寶，白菜姐有必要說一下哦，我們家賣的都是天然水晶，每批貨都經過了專業機構的專業檢測。”楊星潭向思思招招手，沈思思立馬拿來一摞證書。

“直播間的家人們寶子們可以看看，這是水晶鑒定證書。”楊星潭將證書逐一展示在鏡頭麵前，“寶寶們如果不相信，收到貨有任何疑惑，都可以到線下機構進行複檢。白菜姐承諾，假一賠十！”

敖望望著擺在麵前的手機，左手摸了摸從白菜水晶團購入的水晶手串，右手撫了撫從東海龍宮帶上岸的水晶球，兩相比較，手感、成色出入甚大。他的神色不禁出現一絲迷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