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1 / 1)

年少不知卿卿好 昱生 4668 字 7個月前

魏如青徒步許久,終於到了小姑姑墳前。

好久沒來了,前陣子先是彥兒生病,後是周諾出事,她足有兩月不得空。這墳頭久未有人打理,長滿了草,荒荒涼涼的。

小姑姑的墳和另外一個墳連在一起。那座墳裡埋的是個陌生男人,他們說這是小姑姑的陰間丈夫。

魏如青不認。

她隻拔小姑姑墳上的草。

拔了沒幾下,眼神倏爾一滯——地上好像有什麼東西?她忙探頭細細地看。

腳印?

新鮮的,在淺草地上留下了彆處帶來的濕軟黑泥。

魏如青的心霎有一滯,心道壞了,難不成真有人來小姑姑墳前堵她?

看來此地不宜久留。

原本有好多話想和小姑姑說,這下子卻不能好好聊了。

魏如青三下五除二拔乾淨草,點上香燭,擺上貢品。

“小姑姑,我過得很好,你在地下不必擔心。我想通了,如今換了個活法,竟是自在得很……你且再等等,我一定幫你遷墳。”

她說著話,輕輕撫摸著手上的銀鐲子,心頭隨之湧起一陣傷感。

這銀鐲子雖戴在她的手上,卻是小姑姑與良人的定情之物。小姑姑臨終前將它給了自己,請她將來將她物歸原主,願良人放下舊愛,另覓佳偶。

隻是,這麼多年過去,那個人都沒有消息,恐怕早已黃沙埋骨。

魏如青心頭愴然:“戰事未了,定是通信不便,他才一直沒有消息。小姑姑,我會一直替你等著他的。至於那些對不起你的人,”

她用力地抿了抿唇,“我一定會讓他們跪在你的墳前,給你磕頭認錯。”

可惜不能好好聊會兒天,魏如青隻挑了重要的說,很快就原路返回了。

進了城後,她順路買了些汁水豐滿的果子,帶回去給同僚們嘗嘗鮮。

回到閔國公府,剛帶著果子走進花園,還不等她招呼,花奴們一見到她就直瞪眼睛。

“你怎麼才回來啊!”

魏如青笑著說:“挑果子去了,喏,大家快嘗嘗的,都是最新鮮的。”

花奴們看著她,卻沒一個來接果子。其中一個歎氣道:“李管事正找你,窩著大火呢!”

魏如青迷茫:“找我?”

“你不是負責那四盆‘烈火驕陽’麼,今兒過了午,李管事去查看,發現有一株居然已經半死不活了!”

聽得這話,魏如青狠狠一皺眉。

不可能!

那幾株花雖然名貴,可也不是特彆難養,否則李管事不可能把它們放心地交給自己。

魏如青自認有能力照顧好它們,今兒出門的時候,花兒還好好的呢。

一定是有人動手腳了!

她為了留下來,最近實在是太冒尖兒,平日裡大家說笑之中,偶爾便能聽出來淡淡的酸味兒。

她向來敏銳,早就感覺到了。可這次她不想退讓,反而一再提醒自己,不要因為彆人不高興,就像以前那樣委屈自己。

讓是不可能讓的,但為了打好關係,她這不就掏腰包送果子吃麼。

萬萬沒想到,不過是比彆人做得好了點兒,人家就可以對她下這種黑手。

實屬是她大意了。

魏如青連忙放下果子,小跑著回花房去。

花園裡的花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紛紛收拾了工具。反正今兒也忙活得差不多了,走,看熱鬨去!

魏如青剛到花房,就看到李管事站在裡頭,黑沉著臉朝她瞪過來。他麵前放著一盆紅色的花,正是那半死不活的“烈火驕陽”。

此花名貴,之所以得此名,是因其花瓣形似火焰,熱情豔麗。前些日,這幾株都結出了花苞,透過薄薄的綠皮,已經能看到裡頭紅豔。

可眼下,那花骨朵耷拉下去,已成枯萎之貌。

“還不快來看看你乾的好活!”李管事指著那花,看她的眼神像夾著刀子。

魏如青上去仔仔細細地把這花看個清楚——葉子枯黃,尖兒上甚至已是半乾,花苞顏色暗淡甚至發黑。

半晌,她心頭涼涼,確定了一件事——

“救不活了。”

李管事:“我看也是。”滿臉失望,“你自己想想怎麼交代吧。”

這個品種的花一共四盆,進苗的時候就確定是要送到女眷院兒裡的,老夫人、夫人以及兩位姑娘一個院兒一盆。如今少了一盆,老夫人和夫人那裡必然是要送的,餘下的一盆,要說不送給哪位姑娘吧……

這二位之間本就尷尬,如此豈不挑事。

且不說如何罰魏如青照看不力,單說餘下這花怎麼分配,就讓李管是頭大。

平白生了這樣的事,他很難不想把氣撒在魏如青身上。

花奴們陸續湊到花房外頭看熱鬨,一邊啃著魏如青買回來的果子,一邊小聲地議論著。

那麼多雙眼睛,盯得魏如青心裡發怵。她尚不習慣成為視線的中心,一直以來,她都安靜地站在後麵。

她暗暗地握了握拳頭,壓下心頭的慌亂。

世人相爭,不過是為了賺口飯吃,可這爭得也太難看了。她想要留下來,除了乾好自己該乾的,竟還得過防小人。

以後,可要千萬小心了。

魏如青仔仔細細地將那盆花看個清楚,眸光微微地一顫,發現盆裡的土濕潤得不合理。

此花喜陽,不懼暴曬,她走之前特地把花搬到陽光充足的地方,都這會兒了,泥土絕不可能還這麼濕潤。

她趕緊看了看另外三盆,果然見泥土都比這盆乾燥。

“李管事,這花可是又澆過水?”

李管事白她一眼:“嗬,你看管的花,你倒來問我了。”

魏如青:“這水不是我澆的!”

李管事:“嘖嘖嘖……你的意思是,有人把它澆死了?笑話,就算是水過多了,這才半天工夫,還不至於死成這樣。”

問題的關鍵,難道不是有人不經她的同意,碰了她負責的花兒麼。

不過,李管事說得也有道理,澆水是不可能澆死的。

擠在窗外的花奴們竊竊私語著。

有說魏如青馬虎的,有說魏如青到底年輕,經驗不足的,當然,也有好奇到底是誰澆水的。

魏如青顧不得他們說什麼,她撥開土,眯著眼睛觀察,卻並未在土裡發現任何異樣。

根焉了,但還沒有爛。

“嘶……”指尖感覺有些痛。

她皺了皺眉,倏地想到什麼,撚起一點濕土便往嘴裡送。

太鹹了!

魏如青眸光忽閃:“這土裡有大量的鹽,有人用鹽水澆它!”

今日給小姑姑墳頭除草,她為了趕速度,不小心弄破了手指尖兒。方才手上的傷口觸碰到高鹽的泥土,被刺得很痛。

找到原因了,她霎時鬆了半口氣。這花並不是因她倏忽而死,是被鹽水澆了。

冥冥之中,是小姑姑在保佑她吧。若非手指痛這麼一下,她緊張之中,根本想不到鹽這個東西。

李管事立即也聽明白,霎時嚴肅了臉:“誰乾的!自個兒給我站出來!”

窗外剛還在看熱鬨的花奴們霎時噤了聲,一個個的低下頭。

這個說,一直在花園忙。

那個說,自己不曾來過花房。

還有的說,自己就是個挑水的,一早上沒碰過花。

七八個人你一句我一句,好像都有人證證明自己的清白。

閔國公府很大,李管事也不可能時時盯著什麼人在做什麼事。可往大了說,出了這樣的事,也算是他管理不善。

他略略斟酌,對魏如青道:“他們都不承認,你既然能發現線索,可有能耐把那找死的揪出來?你若是沒法子,也隻能按你照料不善處置了。”

魏如青皺了眉頭。她委實沒想到,一個管事,竟能把調查的事兒甩給她,自己落個輕鬆。

“可是……”

李管事打斷她:“我這兒可不是星羅司,祖上十八代都能給你查清楚。”

說著,豎起三根手指,“我忙得很,給你三天時間自己查,查不出來,你走人。”

荒唐!

魏如青咬了咬牙,不甘心地又把那盆花翻來覆去地看。

李管事揮揮手,讓眾人都散了。

“不必三天!”

魏如青突然朗聲喊道,眾人邁出的腳又縮了回來。

“我現在就能把罪魁禍首揪出來!”她直起腰,篤定道。

李管事頓住腳步,眼底浮現幾分好奇:“喲嗬,說來聽聽。”

魏如青指著花苞:“看這裡!鹽水不可能讓花苞死得這麼快,而有一個東西可以——”

她略有一頓,“蛋清!定是有人往花葉上抹蛋清,然後在被發現之前,把花苞擦乾淨!”

李管事皺了眉:“雞蛋清?”

魏如青:“對!如果隻糊雞蛋清,根係則死不了,如果隻澆鹽水,則沒那麼快讓這花兒顯露枯敗之象。倘若花要等到送出去之後才萎,那就達不到嫁禍的目的了。所以,嫁禍我的人,同時用了鹽水和蛋清。”

李管事扯扯嘴角,頗感意外:“這點兒細枝末節,竟也沒逃過你的眼睛。”

那是自然,魏如青自認有幾分觀察的本事,畢竟從前很是需要這樁本事來討好身邊的人。

這花葉上,分明還殘留了一點不易覺察的蛋清,乾透之後反著光。蛋清糊在嬌嫩的花苞上半天時間,足以將之悶壞。

她繼續說道:“蛋殼可以肥土,所以廚房的蛋殼都會往咱們這兒送。而蛋殼磨碎之前,必須先清洗蛋清……李管事可知,這幾日是誰清洗的蛋殼?”

李管事聽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誰處理的蛋殼,誰就可能收集蛋清,往這花上抹。”

魏如青抬眼,掃了眼還沒離開的同僚們。有人聽得認真,有人交頭接耳,有人則埋下了頭。

“怎麼不可能呢!這四盆花,我是一樣照看的,為何獨獨死了這一盆兒。我猜,動手的人要麼是怕事情鬨大,要麼是想讓李管事你為難,要你去得罪二位姑娘中的一個,目的倒不是為了陷害我。”

這話說得李管事臉黑下去。

魏如青知道,這事兒若隻著眼在自己身上,李管事未必上心查。方才已經看出來了,他就是個不想麻煩的人。

可若此事牽扯到他自個兒身上,他就一定會把背後這個混賬揪出來。

李管事臉頰抽動:“好!好!好!”

他突然地扭過頭,厲聲喝問,“近三日都由誰負責清洗蛋殼,統統給我站出來!”

這聲喝問之下,有三個花奴戰戰兢兢地挪出人群。

魏如青終於能鬆口氣了。

李管事指著他們:“都老老實實給我站好,等會兒我一個一個審問,是誰乾的絕不輕饒!”

話畢,再次看向魏如青,“至於你,既然是有人加害,便不罰了。隻是,這花兒畢竟是交給你負責的,我不管你今兒是否輪休,今兒出了事你就得擔著。待過幾日這花兒開了,你去送,沒送到的那位,你自個兒去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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