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府同樣接收到了周書白死亡的消息。
相比徐清林的震驚,陸家人卻覺著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而且幾乎都不需要費腦子,陸雲從登時就意識過來這是誰的手筆。
“看見了嗎?這就是昭王殿下。”
陸鳴幽幽地歎了口氣。
他能想到謝辭予殺掉周書白唯一的理由就是陸知雁。
陸鳴可不認為周書白和徐清林會妨礙謝辭予什麼。
哪怕再來十個徐清林也撼動不了謝辭予半分。
陸雲從望向窗外,他道:“也不知道妹妹被昭王殿下喜歡,究竟是福是禍。”
陸鳴的聲音裡蘊含著各種複雜的情緒,無奈之下他搖搖頭,“隻能看知雁的造化了。我們能做的就是儘自己所能保護好她,至少應該慶幸如今站在陸府對立麵的不是昭王殿下。”
“父親說得是。”
“去給知雁寫信吧,順道問問她什麼時候能回來。快過年了,我們一家人也該團聚了。還有知雁的心症,昭王殿下雖說請了醫女為知雁醫治,也不知效果如何,知雁寄回來的信中也沒有提,為父到底還是擔心她。”
“是啊,年關將至,是時候團圓了。”
陸知雁總不可能在謝王府過年。
更何況眾所周知,每年除夕謝辭予都是進宮與天子一道過的。
那可是昭王。
*
陸知雁接到陸雲從的家書,讀完之後不禁小聲驚呼:“周書白……死了?”
“有人發現他的死訊嗎?陸府會不會背上人命?”
“沒有證據定周書白的罪,官府也沒出麵,哥哥不像是那麼衝動的人,周書白怎麼就死了呢?”
為教陸知雁寬心,陸雲從隻說周書白死了,並未提及具體死因。
陸雲從總不能直接表明正是那位“普通的商人”動了手。
陸知雁拍拍胸口,她雖百思不得其解,可哥哥總不會騙她。
阿芸作為謝辭予派來保護陸知雁的人,她自然知曉這是誰做的。
但阿芸隻乖順地立在榻前,安靜地聽陸知雁自言自語。
陸知雁走到書桌前坐下,她拿起筆給哥哥寫回信,輕聲道:“要過年了,我的病也好得差不多了,是時候回陸府了。”
阿芸這才有了彆的表情。
小王妃準備回家了麼?她得趕緊去告知王爺。
阿芸趁著給陸知雁取藥的空隙去找了岑舟,道:“我聽陸姑娘說她不日便要歸家了,不若去請示一下王爺應當怎麼辦?”
岑舟這些日子勤勉地教陸知雁習武,陸知雁的進步比岑舟預想的要快上許多,如今陸知雁已經學會了幾招簡單的招式,若有朝一日當真遇險,她至少還能拖延時間。
岑舟摸了摸劍柄,“我怕說完以後王爺把我打出去。”
“你以為你不說我便不會了麼?”
謝辭予的聲音冷不丁從他們身後傳來。岑舟與阿芸身形一晃,紛紛彎腰行禮:“見過王爺。”
謝辭予示意他們起來,他看向假山的方向,陸知雁所住的疏影軒便在那山後麵。謝辭予斂了眉,心神安定下來,道:“她本來就該回去的,能留她至現在已然不易。年關將至,她自然要回陸府。”
陸知雁的心症痊愈了,陸鳴雖未曾告知她和離的事情,但馬上就要過年,陸鳴可以借此機會再向陛下陳情一次,封尋正好借著這個機會下旨。
這時候回到陸府是最恰當的選擇。
和離之後,徐清林就再奈何不了陸知雁。
岑舟讀出謝辭予語氣中輕微的惆悵,他問:“那……王爺為何不同陸姑娘表明心意,直接去陸府求娶陸姑娘?”
阿芸捅了岑舟一胳膊肘。
在她看來岑舟說了一句廢話。
是謝辭予不想嗎?是他不能啊!三個月了,這三個月來謝辭予想方設法在陸知雁跟前隱瞞身份,有時候他適當的示弱還賺足了陸知雁的同情與愧疚,陸知雁擔心她會不會給謝辭予惹禍上身,要讓陸知雁知道普通的商人實際上是在京城呼風喚雨的首輔王爺,陸知雁最先想到的恐怕是欺騙。
謝辭予當然也想到了這一點。
那夜謝辭予將陸知雁帶回王府,權衡再三,他隱去了自己的真實身份,告訴陸知雁說他是一名商人。
他不願暴露身份隻是害怕陸知雁聽了外界那些風言風語,先入為主對他有了不好的印象。
謝辭予怕嚇著她。
可是這三個月來陸知雁不止一次提到謝辭予的身份,不止一次擔憂謝辭予的處境,她是發自內心為他著想。
謝辭予為此感到愉悅,但他也知道自己瞞陸知雁瞞得越久,將來陸知雁知曉真相後就越會對他的欺騙感到生氣。
等陸知雁回到陸府,謝辭予的漫漫追妻路方才啟程。
“阿芸,你跟著陸姑娘回陸府保護她,有任何事及時向我彙報。”
“是,王爺。”
阿芸亦是會武的,實力不低,真要較真起來,恐怕能和岑舟打個平手。謝辭予將阿芸從暗衛營調來安排在陸知雁身旁當了三個月的丫鬟,最開始阿芸還有些不樂意,而今她已經喜歡上陸知雁那個小姑娘了,阿芸隻覺著不愧是王爺喜歡的人,果然不錯。
這天晚上陸知雁收拾好東西,準備離開的時候阿芸攥住了陸知雁的袖子,阿芸作出一副舍不得的表情,道:“陸姑娘,您能帶阿芸一塊兒走嗎?”
陸知雁沒反應過來。
謝公子可就在旁邊站著呢,阿芸當著老爺的麵這麼說話,不怕被謝公子責罰麼?陸知雁看了眼謝辭予,謝辭予臉上卻一副他早就知道的表情。陸知雁隻得拍拍阿芸的手背,道:“阿芸,這不合規矩。我並非你的主子,雖然我也舍不得你,但我不能帶你走。”
阿芸轉而跪在謝辭予身邊,聲情並茂地演起了戲,“老爺……奴婢與陸姑娘相處了這麼久,在奴婢心裡奴婢早就將陸姑娘當成了自己的主子,奴婢舍不得陸姑娘。老爺,看在奴婢為您兢兢業業這麼多年的份兒上,您就放奴婢和陸姑娘一起走吧,老爺,奴婢求您了。”
岑舟站在陸知雁看不見的地方瘋狂抽嘴角,以前怎麼就沒發現阿芸竟然還有這種本事呢。
謝辭予倒是表現得很平靜,他知道陸知雁在看著他。於是謝辭予瞥了眼地上跪著的阿芸,抿起唇,道:“你既然與陸姑娘有緣分,那你就跟著陸姑娘一起走吧。岑舟,去將阿芸的賣身契取來。”
“是,老爺。”
阿芸自進暗衛營的那一刻起,她生是謝辭予的人,死是謝王府的魂,哪兒來的什麼賣身契,不過是提前備好的一張廢紙。
岑舟將阿芸的“賣身契”交還給她,阿芸感激涕零地收下,向謝辭予磕了三個頭。
“陸姑娘,阿芸現在可以跟你一起走了。”
陸知雁尚未回過神,她問:“謝公子,你……你不生氣嗎?”
那可是他的丫鬟誒!
謝辭予搖頭,“阿芸與你有緣,她跟著照顧你我也放心,我送你回陸府。”
“那好吧。”
陸知雁的兩個丫鬟還被徐清林扣在徐府,恐怕要等和離之後徐清林才肯放她們回來。
由於探子與周書白相繼死亡,徐清林自顧不暇,他這段時間抽不出空四處尋找陸知雁,因而等陸知雁再度站在陸府門前時,她竟覺著有些不真實。
這一世事情發展得太順利了,順利到了一種不可思議的境界。
“謝公子,那……我回去了。”
陸知雁和謝辭予告彆,“官府的人若是因為我的事找你麻煩,你能躲就躲,或者你想辦法聯係陸府,爹爹與哥哥會幫助你的。”
謝辭予抬手將陸知雁的碎發撩至耳後,夜色中他目光如水,輕聲道:“好,我會的。”
陸知雁回府,昭王歸位,一切才將將開始。
*
明安二十八年初,京城中發生了一件百姓們津津樂道的事情。
兵部尚書陸鳴之女陸知雁與狀元郎徐清林成婚三個月居然就和離了,準確來講兩個人甚至還未成婚,因為新娘子陸知雁在大婚那夜便逃了,三個月未見其蹤影。既未圓房,自然算不得禮成。
陸知雁此時悠哉地待在陸府,根本不在意街上那些人的議論。
倒是小翹與青芷憤憤不平,青芷恨恨地道:“小姐!外麵那些人說得實在是太過分了!您就任由她們詆毀自個兒的名聲嗎?”
陸知雁忙著嗑瓜子,“嘴長在彆人身上,愛說什麼便教旁人說去。我都不生氣,你生什麼氣?彆回頭氣壞了自己的身子。你現在應該慶幸你家小姐終於脫離了苦海,我過得好就行了,管她們作什麼?”
“妹妹說得對。”
陸雲從自外款款而入,小翹與青芷向大少爺行了禮,她們端著盤子下去了。
“哥!你來啦。”
陸知雁捧了一把瓜子兒給陸雲從,她仰著頭問:“吃瓜子嗎?阿芸買回來的,說是新品種,還挺香的。”
陸雲從揉了一把陸知雁的頭發,在陸知雁桌子旁邊坐下,道:“哥哥不吃,你自己留著吃吧。我本來還怕你聽了外麵那些傳聞會想不開,特地過來安慰你。現在知道你沒事,我就放心了。”
“我能有什麼事情。”陸知雁哼了一口氣,“我現在舒服著呢。她們要是那麼喜歡狀元郎,那就自己嫁過去啊,誰想嫁誰嫁,反正我不奉陪。”
回到陸府的陸知雁比在謝府的時候自在多了,她不再端著大家閨秀的姿態,而是有什麼說什麼。
在哥哥麵前又不需要掩飾自己。
在外麵守著的阿芸聽見陸知雁這番話,她暗暗在心底同意陸知雁的說法,同時又不得不感歎陸知雁在王府到底還是收斂了。
陸雲從又問:“那之後呢?以後你打算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哥,你不會打算趕我走吧?”
陸知雁湊上來,盯著陸雲從的眼睛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