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留羊河 你有沒有聽說過兩腳羊……(1 / 1)

柳山駕著馬車行到小鎮的牌坊口,這長了驢尾巴的衛兵實在太過驚悚,柳山他塊頭大膽子小,一下就不敢往前走了。

車裡二人一聽愣了下,趕忙出來看。

隻見前頭有一個身穿簡陋皮甲的人,正站在牌坊和哨塔之間,搓著手臉上笑嗬嗬,身後一條黑乎乎的尾巴快搖出殘影來了。

餘一黎詫異地睜大眼:“什麼情況?”

祁雲道:“黎哥你看!那個牌坊上的字!”

視線轉向牌坊,餘一黎念道:“留、羊、河。”

“……”幾人麵麵相覷。

柳山大塊頭顫顫巍巍:“你倆有沒有聽說過兩腳羊?傳說中吃人的妖怪就會把人稱為兩腳羊,那個羊不會就是這個羊吧?”

“……”沉默在幾人之間蔓延。

餘一黎輕咳一聲:“什麼這個羊那個羊的!你一個修法術的,怕什麼妖怪,手上的劍是擺設嗎?不要還我!”

祁雲打圓場道:“應該不是一個羊吧,我們彆在這站著了,過去問問。”

餘一黎點頭表示讚同,扭頭爬上了車:“還等什麼?”

祁雲跟著進了車廂,柳山左右看看,嘀嘀咕咕駕車向前行駛。

行至衛兵跟前,柳山板著臉問話:“這位大哥,請問鳴泉鎮往哪邊走?”

衛兵湊上前來,臉上掛著燦爛到有些諂媚的笑容:“老爺們好,咱們這啊,旁邊就是留羊河,過了河往前不遠就到我們半夢國了,附近並沒有叫鳴泉鎮的地方。”

柳山:“……”

衛兵又湊近兩步,熱情道:“老爺們不如去我們半夢國落個腳,過兩天正是祭祀日,也許往來的貴族大人們知道呢?”

柳山的眼睛不自覺盯著晃動的尾巴看,近距離看這個尾巴,長長的黑毛,尾巴尖尖上還有個黑乎乎的小球,搭配這人臉上過於燦爛的笑容,柳山覺得驚恐加倍,他說話磕巴了一下:“什麼、什麼祭祀日?”

“就是一年一度的祭祀日啊。”衛兵詫異居然有人不知道祭祀日,但還是解釋道,“全大陸各國的盛典,凡人奉上祭品,向神靈祈求力量,老爺們難道不知道?”

柳山:“哦、祭祀日嘛,知道,當然知道!”

衛兵又笑起來:“那老爺們可要到我們半夢國落腳?我們王上最歡迎像您這樣強大豪橫的大人了。”

餘一黎手指撩開簾子一角:“既然如此,那我們去半夢國看看再走吧。”

衛兵連連點頭:“好嘞好嘞!老爺們這邊請,我給老爺們引路!”這是連崗都不站了。

馬車行過被侵蝕得略有些破敗的牌坊,前麵漸漸有了些房屋。這些房屋多由石頭搭成,屋頂是一些簡易瓦片,窗戶很小,門卻被建得格外高大。這些屋子並沒有院牆,隻在屋門前有一塊不大的空地,擺了些水缸、架子之類的雜物。

原本在趕路或者乾活的人們看見這架豪華的大馬車,都紛紛退讓開,注視著衛兵和馬車緩緩走過。

餘一黎看著路邊的景象,感覺到幾分不對勁,壓低聲音道:“阿雲,你看這些房子,長得好怪,外麵的屋子都是這個樣的嗎?”

祁雲也覺得奇怪:“不是說出山就是鳴泉鎮嗎?什麼留羊河、半夢國的,聽都沒聽過啊。”

餘一黎皺起眉頭:“是啊,我哥說外麵都是各大家族執掌各州事物,哪有什麼國什麼王上的,聽著跟話本故事似的。更彆說……”

兩人對視一眼,祁雲默契接話:“更彆說,這裡的人好多都長了尾巴。”

餘一黎補充道:“還有脖子上長毛的。”

話說到這裡,兩人心裡都有了幾分猜測。

過了約莫一刻多鐘,房屋漸漸密集起來。衛兵道:“這裡其實也算是半夢國地界了,不過這裡的人都太弱了。也就是祭祀日到了,我們王上才派了我們到這裡輪流站崗,以免有暴民生事。”

柳山隻想專心趕路,不想說話,絕不是因為害怕才不說話。

祁雲隻好接話茬:“暴民?”

衛兵靠近車廂,點頭歎息說:“是啊老爺!這幾條街的人又弱又窮,每隔幾年祭祀日都要鬨事,都靠我們這些可憐的衛兵鎮壓,哎!”

祁雲問道:“他們為何要鬨事?”

“這些無用的貧民,連祭祀品都交不起,也許是想靠鬨事來逃避祭祀品的繳納吧。”衛兵不屑道,“不過他們連祭祀日都敢鬨事,活該得不到神靈的賜福,就該一直弱小貧窮!”

“……”

祁雲看向少主。

餘一黎不動聲色問道:“他們要交多少祭祀品?”

衛兵說:“我們半夢都是按人頭上供祭品,成年的五斤活肉,五兩醇酒,五鬥白米,未成年的折半。當然,要是獵不到肉,釀不出酒,拿銀錢抵了也就是了,我們王上還是很好說話的!”

餘一黎注意到,路旁的人聽見衛兵這話,臉色都變得極為難看。有的看起來怒氣衝衝,幾乎要上來與那衛兵動手,被同伴死死拉住了。

餘一黎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又問道:“要是一樣都拿不出來,得用多少銀錢抵了?”

衛兵掰手指算:“按市價,活肉一斤30銅板,醇酒一兩40銅板,白米一鬥20銅板。您看,每樣五份,加起來也不過四吊半錢,連半兩銀子都不到,就這他們都拿不出來!”(一兩銀=十吊錢=一千銅板)

餘一黎目光掃過路邊一棟房子,那台階前排排坐了大大小小六個崽子,全都瘦骨伶仃、穿得破破爛爛的:每人要交的可能不算多,但架不住人多啊。

這時馬車左前方岔路口突然衝上來一個壯漢,飛起一拳就砸向衛兵,那拳頭氣勢極足,周圍仿佛裹著一層湧動的氣。

明明這一拳離衛兵的頭還有幾寸遠,衛兵卻已經被擊飛出去,重重地撞在車廂上,又被彈倒在地上——馬車當然也是有防禦的。

柳山不知是被這麼多“妖怪”嚇壞了,還是單純不想管那個衛兵,他架著車又向前行駛了一段路,才緩緩叫馬兒停下。

待餘一黎、祁雲二人從車上下來,回頭看去時,那壯漢已經和衛兵廝打在了一處,周圍幾個人嘴上喊著“彆打了,快住手”,手上卻在拉著偏架,時不時給一巴掌、踩一腳的,那衛兵雙拳難敵四手,很快敗下陣來。

壯漢整整衣裳,到那衛兵身上摸了幾下,成功摸出一個錢袋子,他掂了掂,滿意地招呼上同伴,撤了。

周圍看熱鬨的人也一哄而散。

這時餘一黎才遠遠喊了句:“衛兵大人,你沒事吧?”

半晌,衛兵趔趄幾下從地上爬起來,吐出幾口血水,大怒道:“劉、季、丁!!!你給老子等著!咳、咳……”

他從身上掏出一個小小的哨子,放到口邊用力吹響:“嗶——”

不一會兒,餘一黎就看到,前方有一群身穿衛兵製服的人跑了過來,他們手上都握著武器。

餘一黎想了想,招呼祁雲柳山二人進車廂:“我們看看情況再說。”

那些衛兵順著哨聲跑過來,看到路上停著的大馬車,領頭的猶豫一瞬,就果斷繞著馬車衝了過去——馬車這麼豪華,車上坐著的肯定是什麼貴族老爺,他們可得罪不起。

終於等到援兵,挨打的衛兵三言兩語跟領頭的告狀:“老大,剛剛劉季丁那孫子又帶頭鬨事,您看給我打的,他還搶走了我的錢袋子!”

老大一聽那還得了,冷哼一聲招呼兄弟們:“又是劉季丁,走,去抄了他家!”

一群人浩浩蕩蕩又跑走了。

車廂裡。祁雲問少主:“黎哥,我們怎麼辦?”

餘一黎道:“這什麼祭祀日也太黑了,一年一次,按人頭收錢。你們先前看到沒有,有幾戶屋子門前坐了五六個小崽子,再加上家裡的大人,一家就得要好幾兩銀子了吧?本來就很窮了,每年還這麼上供,誰受得住!怪不得他們要鬨事。”

祁雲讚同地點點頭:“那我們要不要追上去看看?”

餘一黎一拍大腿:“反正現在也不知道到了哪個犄角旮旯的地界兒,有熱鬨不看白不看!”

三人兩票通過,一票棄權,於是馬車緩緩掉頭,溜溜達達朝著衛兵跑的方向去了。

快到午時,家家戶戶都燃起了炊煙,壯漢劉季丁家也不例外。

他家的灶台就砌在院子裡,此時正有一個麵色蒼白的婦人在灶台前炊飯,劉季丁帶著兩個同伴走了回來,他招呼道:“二嫂,先彆做了,你帶上娃去屋裡歇一會兒。”

劉二嫂看著劉季丁亂糟糟的衣服,麵容慌張道:“你、你又跟誰打架了?”

劉季丁搖頭沒細說,隻道:“一會兒衛兵就要來了,你們先進去,彆出來。”

附近的幾家看到這情景,也紛紛叫家裡的老人小孩進屋躲著,其餘壯勞力都慢慢聚到了劉家門口,他們都知道,要是不團結起來,不僅劉季丁可能會被打死,他們附近的也落不著好。

沒多久,十多個衛兵急衝衝趕來了,領頭的看到這一堆刁民聚在一處,二話不說就擲出了手上的長槍,鋒利的槍頭攜著隱隱的轟鳴聲直衝劉季丁而去!

好在劉季丁作為附近武力值最高的一個,也不是吃素的,他一把推開附近的兄弟,雙拳抵著那長槍,連連後退十數步才穩住下盤,大喝一聲,長槍被反擲回去,釘在衛兵麵前,槍尾直插入地麵,槍頭震顫作響。

細看劉季丁的拳頭也在顫抖,剛剛的一招,他手上被震出無數細小的裂痕,已經沁出了血跡。

雙方都被這來回的兩招激出了血性和火氣,沒有人廢話,直接戰成一團。

餘一黎幾人過來時,看到的就是這幅景象。

家家戶戶門窗緊閉,衛兵和壯漢們鬥得難分難解,招式間激起的灰塵飄散飛揚。雙方打到後麵,都已經是怒氣上頭,拳頭和腳齊上陣,餘一黎覺得,這肉搏實在是沒有看頭,跟小孩打架似的。

他在一旁指指點點:“也就少數幾招還行,法力約等於沒有,太弱了太弱了。”

祁雲倒是有些疑問:“怎麼好像人人都有法力,外麵不是絕大部分都是凡人嗎?”

餘一黎搖搖頭:“誰知道,不過他們空有法力卻不會用,招式亂七八糟的。”

柳山這會兒已經對尾巴和毛毛習慣了,終於緩過一口氣,此時也試圖加入對話:“就是!”

餘一黎看他一眼。

柳山昂首抱胸:“這些妖怪原來這麼弱,我一個人就能全撂倒!”

餘一黎勾唇一笑:“既然如此,阿山,去把那些‘妖怪’全都按住,再打下去要出人命……要出妖命了。”

柳山又慫了:“就我自己嗎?”

祁雲退後半步:“我要保護少主,阿山,全靠你了,上吧。”

沒辦法,柳山隻好衝了上去。

好在柳山雖然膽子小,武力值還是在線的,他劍未出鞘,直接拿劍當棍子使,幾下敲在眾人的關節處,撂倒一個就扔出去一個,沒過多久就亂七八糟地橫了一地傷員。

他退回來,衝著少主得意地抱拳:“黎哥,都按住了!”

餘一黎調侃道:“怎麼,這麼快就不怕妖怪了?”

柳山擺手:“不怕了不怕了。”

餘一黎走上前去,低頭俯視帶路的那個衛兵,這裡麵傷得最重的就是他了:“衛兵大人,你還好吧?”

此時的衛兵見過柳山那高超的武力,更是確認了這三個是外地來的貴族老爺,哪裡敢怠慢,急忙忍著痛爬起來:“哎呦老爺,小的沒事,這些刁民實在難管,多虧您出手幫忙!”

餘一黎見他還能爬起來,眯眼笑道:“沒事就好。”

其餘人也都慢慢爬起來,那領頭衛兵齜牙咧嘴地走過來,勉強撐住嚴肅的表情,問道:“喜子,這幾位是?”

衛兵喜子忙介紹道:“老大,這幾位是打外邊來的貴族老爺,想在咱們半夢國過祭祀日呢!我正要帶貴客們去見王上。”

領頭的臉上露出喜色,急忙道:“好好好,歡迎老爺們,我們王上最是熱情好客,正巧中心城的大人也來視察祭祀情況,今年的祭祀一定能辦得風風光光,求得更多的神靈賜福!”

喜子連連點頭:“是,是是,那我領老爺們去見王上!”

領頭的臉一繃:“我正好有事要去彙報,我給各位老爺領路就行了,你們都先回去治治傷,回頭再找這些刁民算賬。”

餘一黎若有所思地看著警惕望著他們的民眾,點頭道:“那就走吧。”

路上,餘一黎問領頭衛兵:“那些鬨事的民眾你們一般怎麼處理?”

領頭衛兵做出一臉苦相:“唉,沒法處理,不是我們故意難為這些人,我們也難啊!祭祀品要是不合格,神靈不肯賜下福祉,我們的血脈怎麼提升?現在中心城的血脈藥劑也很難買到,血脈力量隻會一代不如一代,用不了多久,我們半夢就要被彆的國家吞掉了!”

餘一黎隨意地點點頭,這段話信息量不少,但他也沒有隨便發問,萬一被發現他一點常識都沒有,還是很難解釋的。

但他不問,領頭衛兵的話倒是不少:“這附近的刁民,每次交不了祭祀品就要鬨事,偏偏還團結得很,我們衛兵雖然武力比他們強,奈何人太少,最後缺的錢隻能我們補上,真是倒黴!”

路邊一個婦人聽見這話,恨恨地呸一聲:“你們這些貴族的走狗,滿嘴謊言,你們什麼時候替我們補上祭品了?”

餘一黎挑挑眉。

領頭衛兵臉皮微抽,假裝沒聽見,繼續道:“還好我們王上仁義,不跟這些刁民一般見識,他們意思意思上供一些也就算了,這要是在彆的地界兒,肯定要把他們趕出領地的!”

餘一黎笑一聲,轉移話題:“還有多遠能到?”

“快了快了,前頭右轉走個二裡,再左轉走一段就到了,我們王上的宮殿是最巍峨的,等到了附近您就看見了!”

餘一黎不再理他,放下簾子靠回車廂靠背,閉目養神。

“籲——”

不知過了多久,馬車終於停下,祁雲先下了車廂,看到不遠處建得很高的房子,才對著餘一黎道:“黎哥,到了。”

餘一黎下車,入眼所見的是一層層半尺多高的石塊壘成的台階,粗略估計有二十多層,而那座所謂的“宮殿”,就坐落在這台階的頂端,確實比其他房子“巍峨”,當然,占地麵積也大一點。

四處望望,此時他們就停在宮殿前一處平整的空地上,其他距離最近的房子,離這裡差不多有七八丈遠。

如果這個“宮殿”就是半夢國的中心,那從來時走過的路程估計,這個國家還沒他餘氏領地一個山頭大呢,餘一黎一邊在心裡吐槽,什麼時候這麼大點的地方也能建國了?

一邊又躍躍欲試想:我要是在家裡挑個山頭建個“黎國”,我爹會不會打死我?到時候封大哥做大將軍,二哥就是二將軍,再給娘封個宰相,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