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你說(1 / 1)

鴛鴦佩 顧青姿 4357 字 8個月前

杜從宜心裡其實很焦躁,但麵上絲毫不敢顯露出來。年初三她還是硬著頭皮和馮氏出門走親了,幸好這次帶著杜從珍,她們姐妹兩可以作伴。

杜從宜生的高挑白皙,但並不奢華,甚至十分素淨,但因為新年,馮氏特意讓裁縫新裁了紅色的新衣,杜從珍坐在馬車裡一路上看著杜從宜,都驚訝:“四妹穿紅色真真好看。”

杜從宜低頭隻是笑笑不言語,仿佛是害羞了。其實心裡更擔心了,好看就能賣個好價錢,怎麼辦呢?

第一站到了馮氏娘家,眾人見禮後,果然一群人圍著誇杜從宜生的好看,馮氏十分開心。但畢竟是馮氏娘家,大家說話還自在一些。

第二天繼續走親戚,去的是馮氏的表姐家,然後杜從宜見到了馮氏的二女兒杜從蕊,生的十分潑辣乾練,甚至有幾分王熙鳳的意思,大約是家中長媳,說話做事都很有章法,見了杜從宜就讚:“我四妹真真是才貌雙全,把今天所有小娘子都比下去了……”

聽得杜從宜心都沉底了,這話聽著怎麼這麼不吉利?

她隻是笑,一句都不敢說,像個木頭美人。馮氏則是和杜從蕊母女在前麵邊走邊聊,杜從宜和杜從珍跟在後麵,三姐老實,隻是有點小虛榮,和她悄聲說:“二姐姐戴的八寶珍珠項鏈,顆顆有這麼大……”

杜從宜看到了,心說她頭上的頭麵可比脖子戴的那八寶珍珠項圈更貴。

杜從宜懵懵懂懂點頭,杜從珍也隻當作她不識貨,和她科普今日來的客人,兩位郡主,兩位侯夫人,總之今天來的都是貴客。

杜從宜頭都不抬,杜從蕊給母親指了指都亭侯夫人馬氏,低聲說:“今日第一次帶小四出來,讓大家見一見,然後我回去再和祖母分說。”

她嫁的是都亭侯的姻親伯爵府劉家,她家裡的老夫人,和都亭侯府的老夫人是姊妹,她相公雖然是庶出,因是老夫人帶大的,十分受偏愛,相公的胞姐就嫁進了都亭侯府。

這次也是因為都亭侯府的三郎君聽說去年城外跑馬傷了腿,影響了親事,這才沒辦法,朝門第低的門戶相看,杜從蕊立刻想到了自己的妹妹,並給母親去信,母女兩人努力促成這樁婚事。

三郎君雖然腿疾,但是侯夫人的幼子,侯夫人十分疼愛。能進都亭侯府是妹妹們的造化,杜從蕊是真心這麼覺得。

馮氏拍拍女兒的胳膊,安慰她:“三姐兒性格綿軟一些,小四性格其實十分剛強。隻是你父親已經給三姐兒定下了張家。”

杜從蕊不以為意說:“剛強又如何,嫁人不就是看門第,看身份。將來金尊玉貴,她一個逃難的流民出身,侯府是她想都不敢想的。她會記得咱們的好的。”

馮氏點點頭,杜從宜隱隱約約聽著,心裡發寒,這是什麼鬼道理?

她真是還不完的債,磕不完的頭,封建餘孽真真該死。

汴京城的貴族子弟們都十分熱衷打馬球這項危險的運動,城外跑馬,練習馬球其實很危險,這位侯府公子是因為馬上摔下來腿壞了,才來找門第不高的女子,就這樣都仿佛像是賞賜……

穿過遊廊就進了花園裡,裡麵正廳裡人很多,她跟在馮氏身後偷偷觀察著,裡麵坐在上首的幾位夫人,其中一位一身褐色衣裙,十分貴重,隻有她一直在細細打量麵前的小女生。杜從宜猜應該就是她兒子。她四處環視,今天帶年輕女孩子來的人家不少,這樣她也不顯得突兀。

杜從珍反而沒什麼顧慮了,見了人就笑,還嘴甜,更顯得杜從宜十分木納。

好看歸好看,但是太過木納,反而不如杜從珍討人喜歡。

姐妹三個跟都亭侯夫人見禮,杜從蕊笑著說:“見過大伯母,這是我兩個妹妹。”

馬氏低頭看了眼兩人,溫聲說;“你們姐妹幾個,都生得亭亭玉立。”

杜從蕊:“伯母說笑了,我們小門小戶出身,表姐那樣的才情,汴京城哪一個不誇?”

杜從宜始終沒有抬頭,都亭侯夫人才說:“抬頭我看看。”

杜從珍笑盈盈,杜從宜平靜抬頭觀察馬氏,馬氏點點頭,指著杜從珍問:“這是你小妹?”

杜從蕊:“這是三妹,這是四妹。”

湧進來的客人源源不斷,旁邊的夫人帶著孩子們已經坐下了,馬氏問的是杜從珍,最後卻看了眼杜從宜。

杜從蕊心裡嘀咕,這是看上珍姐兒了?

杜從珍出門的時候不多,今天真是四處張望,看起來天真可愛。

杜從宜從頭到尾都不敢亂看,生怕有人過問她。女眷們在一起討論年初七的馬球賽,討論上元節的花燈……

總之女眷們有說不完的話,杜從宜在馮氏和人熱聊的空隙才溜出門,在院子裡轉,也不敢走遠。這時節園子裡冷清清的,主要是很冷,要不是怕被彆人惦記,她何苦受這個罪。

惠安一個沒看住就不見她了,又怕又不敢聲張,她外出磨蹭了兩刻鐘時間,等再回去,杜從珍居然得到了好幾位夫人的誇讚,杜從珍身邊的碧月喜滋滋替自家姑娘拿著禮物。

她進去也不敢往前湊,隻敢坐在門口的位置,離貴婦們遠遠的。

惠安守在門口見她終於回來了,才拍著胸口說著阿彌陀佛,一邊壓著聲音恨鐵不成鋼:“四姐這是去哪裡了?”

杜從宜:“我去……解手了。迷路了。”

她不得不撒謊,然後就聽著惠安講杜從珍多麼嘴甜,多麼會哄人……

她隻看到對麵有個姑娘和她一樣落單,低頭摳香包,一個沒注意把香包裡的東西撒了一地,然後慌張四處張望。

她沒來由笑起來,竟然憂心忡忡的宴會上遇到這麼生動的女孩子。

對麵的女孩子四處看了眼,見她看著自己,她伸手擋住眼睛,當作自己沒看家,對麵的女孩子也笑起來。

兩個人無聲地交流著。一直混到宴會散場。

她都沒去尋馮氏,並且做好被馮氏教訓的準備了。

果不其然,等最後散場她恰好找到馮氏,馮氏見了她就冷了臉。她也不言語,心裡根本若無其事。

但杜從珍很高興,興衝衝問:“四妹這是去哪裡了?母親擔心了一天。”

哪有,明明就一下午而已。

“我出門走錯了路,遇到一個有趣的小娘子,兩個人結伴聊天,就忘了時間……”

她說謊一點都不羞愧,簡直張嘴就來。

馮氏生氣又歎氣,馬氏看上了珍姐兒的乖巧伶俐,也看上了宜姐兒的好看的臉。

真是煩惱。

回去的路上馮氏一言不發,杜從宜也不說話,杜從蕊也不敢說話,以為馮氏生氣了。

等回家後馮氏居然沒有教訓她,直接他們兩個回自己院子裡去了。

回院子的路上,杜從珍特意說:“今日收了很多禮,正好順路給四妹送過去。”

杜從珍還不知道始末,和杜從宜講她不在的時候,各家夫人送她的禮物,有金色纏枝的鳳釵,也有珍珠項鏈,還有玉鐲子,總之她從前沒有得到過這麼名貴的禮物。

杜從宜見她萬事不知,就裝作不經意提醒說;“聽說,那位都亭侯夫人的小兒子城外打馬球,馬上摔下來,腿落了傷,侯夫人就想選一個門第不高,性格溫和的兒媳婦,今日來宴會的女眷,很多都是衝這個來的。”

杜從珍聽得驚愕,立刻問:“你怎麼知道的?母親和你說得嗎?”

杜從宜見她立刻就想到兩人的婚事,趕緊說:“母親怎麼可能和我說這個,是我今日遇見的那個小娘子說的。”

杜從珍的喜悅再也看不見了,甚至有些急切站起身說:“瞧我,這麼久還沒有回去看小娘,那我就先回去了。”

杜從宜見她急成這樣,順勢說:“三姐也累了一天早些休息,我正好也要睡了。”

正房的馮氏被今天的變故搞的亂糟糟的,雖然她和杜良鏞還沒有商量小四的親事,但是她覺得她這麼為小四考慮,也算是善心了,畢竟在她眼前養了這麼些年,要說沒感情是不可能的。

所以等晚間,她等杜良鏞回來,結果一直到午夜,杜良鏞才被他身邊的人背回來,喝得大醉,完全沒有意識了。

身邊的張嬤嬤安慰她:“老爺也難得喝一次。”

馮氏沒好氣:“難不成我還能說什麼?才過年而已,他日日出門赴宴,也是為為這個家的前程!”

所以等第二天杜良鏞醒來,她還沒來得及說都亭侯府的事情,杜良鏞就給她放了顆炸彈:“小四的婚事定了。”

馮氏隻管給他遞茶,等反應過來,整個人都懵了。

“你說什麼?”

杜良鏞:“小四的親事定了,再好不過的一門親事了……”

馮氏難得尖叫:“老爺,你在說什麼!你瘋了嗎?”

杜良鏞也被馮氏嚇了一跳,皺眉:“你這是乾什麼?我說,小四的親事定下了。”

馮氏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將蕊姐的事情,和都亭侯府的事情一股腦都說給杜良鏞聽。

杜良鏞都聽懵了,好半晌才說:“那不成了,小四定的是端王府有爵位的那房獨子。”

馮氏都驚呆了。

“這怎麼可能?”

她官人是什麼德性,她是知道的,怎麼可能攀上端王府?

難不成真遇上潑天富貴了?

她以為杜良鏞定的也不過是尋常故交人家,但是都亭侯府那麼高的門楣,舍了故交也是可以的。

沒想到對方是端王府。

雖說那位老王爺被官家厭棄,但那也是王爺。

杜良鏞難得開懷:“我昨日在礬樓和人喝酒,碰巧遇見老王爺,老王爺十分寬和,邀請大家一起飲酒,我與老王爺十分投緣,聊到興致處,老王爺就說,要不定個兒女親家,我怎能拒絕……”

馮氏腦子裡嗡嗡作響,好半天都沒有回神。

邊的張嬤嬤扶著她坐下,一邊安慰;“也是好事,女兒們成家,總歸是好事。”

馮氏喃喃:“那蕊姐兒怎麼辦?侯府那邊怎麼辦?”

張嬤嬤也犯難了。

馮氏焦躁說:“可是,侯夫人看上咱們家女兒了。”

杜良鏞:“你不是說侯夫人十分喜歡珍姐兒嗎?”

馮氏又氣又急:“可珍姐定親……“

她話說到一半,珍姐兒的親事說定了,但沒完全說定,也是老爺和故交口頭說定了。

馮氏見杜良鏞絲毫不以為意,問:“那怎麼辦?侯夫人是看上咱們家的女兒了,如今珍姐兒的親事,也是口頭應了,宜姐兒的你連王府的信物都收了……”

杜良鏞瞥了眼夫人,不明白她有什麼好糾結的。

但依舊安慰她:“這有什麼,定親了那就是定親了,說明你這個母親品行端正,一家有女百家求。侯夫人會理解的。”

馮氏聽得心裡高興,但心裡氣惱,我和你說的是這個意思嗎?

這不是……